郁雨君
我讀小學五年級的那一年,我那超級倒霉的舅舅做生意失敗了,外婆的房子“呼”一下也被他搞沒了。然后他打起背包去四處漂泊,說他流浪也可以,反正是一走了之,扔下外婆不管了。
可憐的外婆,只好打起鋪蓋,做起了老寄宿生,輪流寄宿在小阿姨家和我家。外婆先住到了小阿姨家,可沒多久,瀟灑的單身女郎開始抱怨外婆越來越像小孩,不懂事,很麻煩。
我家電話里三天兩頭響起她的慘叫,小阿姨從來不管外婆叫媽,而是直呼其名——老姜茶,小阿姨覺得這樣的老媽太不懂事。
五一節那天,小阿姨迫不及待地通知媽媽,趕緊接管老姜茶。第二天,爸爸開車把我的外婆老姜茶接來了。根據小阿姨的情報,媽媽當晚就給老姜茶制定了嚴格的寄宿規矩:不準瞎起勁洗衣服,不準吃小核桃,不準喝咖啡還有可樂,不準一天到晚看碟片,晚上9點以后不準聽越劇,準時熄燈上床……
老姜茶無所事事,也沒有講話的對象,只能一個人玩著撲克牌接龍。我一放學回家,她就特別開心:“婷寶,回來啦!”就像被父母關了一天的小孩終于迎來了小伙伴。
“哦?!蔽易彀臀渲槟滩?,一邊胡亂應著,一邊胡亂地脫了鞋子。
“好喝嗎?好喝嗎?好喝嗎?”老姜茶一口氣連問了三遍,我只好把奶茶遞給了她。老姜茶嚼著珍珠,腮幫居然像漣漪一樣抖動,好Q!我忍不住笑了,她的皮膚松弛了,才有那樣的表情吧。
“要死啊,嗆到氣管里怎么辦?”媽媽不知什么時候回來了,眼明手快,劈手奪過奶茶。
老姜茶的手僵在半空中,可憐巴巴的。我趕緊從書包里掏出鑰匙圈,一把扯下上邊的一個迷糊娃娃,塞到她手里:“她叫小珍珠,”我輕聲說,“外婆,送給你!”
晚飯后,我拿出不太理想的數學成績單給媽媽簽字。媽媽一生氣,罰我抄寫三遍課外補習的英語課文。
第二天早上,我又拿出成績單讓媽媽簽名。
“你抄的東西呢?”
“沒抄!”我低聲回答。突然跌到谷底的數學成績就把我憋得要死過去,加上一大堆作業等著我,再抄寫三遍英語課文,我非得一夜不睡,最后含恨而死不可!
“我的話你到底聽進去了沒有?”媽媽聲音猛一下拔高。
“你肯定是站在婷寶的左耳邊說的?!崩辖韬鋈惶轿乙贿?,“不是有句話說‘左耳進,右耳出嗎?”媽媽瞇起眼睛,一道寒光一閃,老姜茶乖乖閉嘴了。
“媽媽,我今天回來補抄好不好?”我求媽媽先把名簽了。
“我昨天給過你機會的!”媽媽酷酷地把成績單一推,甩開我的手,揚長而去。
阿建摘自《我們永遠不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