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母耳

◎張潔

其實答案早就有了

我不是尋找答案來的， 我來

單單為了， 親自推演一個過程

侄兒拉著我的手， 一迭連聲地問:

二姑， 到了嗎， 到了嗎

我答: 到了， 又還沒有到

他只是稍微一愣:

我知道， 就是到在沒到里沒到在到里對嗎

他叫撒母耳， 才七歲半

上述問題是在相對平坦的路段提出的

當我們在河床古老的巨石陣艱難爬行時

當我們在漆黑的洞穴中摸索著尋找另一個出口

腳在看不見的坑洼連連打滑時

(我們無暇根據不斷下落的水滴

判斷洞頂與頭頂之間的距離)

當我們終于走出天坑復又下到另一個深谷

幾經迷途之后站在一線天的粗陋木梯下面時

在大人們問題成堆的地方

我七歲半的侄兒， 堅定得就像一個真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