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睡在千朵花叢的蝶后傳奇

恩克哈達

1

縱使我嫉妒初升的太陽下飛翔的雁陣

我仍愿意口里銜著遠處的雷電

劈落在柴火堆上的火星

化作一片火紅飛翔

當我飛向無盡的黑暗深處時

將烏黑的睫毛像火柴一樣點燃

在耀眼的光影之中

我的淚水比露珠還清澈晶瑩

我以那朵最先將我容納的花朵

命名自己，還要穿越那朵花

在蒙古的原野上落腳

然后在那千朵花瓣之中

猶如相思的母親一般寬慰

那里，夏營地的太陽雨

散發出遠古森林的氣息

2

有時我想搶在黎明的星辰之前

化作白晝的屬民燃燒自己

而我更愿意在乳白的

月光下慢慢飛翔

整個夏天，愛戀之中的花朵

穿越那條光明的河流去幽會

風兒吹笛的清曠夜幕之下

為了用翅膀觸摸

那沉迷于熱戀中的心臟

輕輕飛落到聰明的月亮肩頭

從那里，勤勞的螞蟻

等候著潔白的月亮

從云層中出現

向著夏營地銜著光亮飛翔

3

秋雨之后，

卸下濕淋淋的翅膀

本想晾在那一片草香之中

卻為了感知鋪滿大地的裸楊之葉的悲傷

在那片金色之上馬兒一樣翻起身子

渾身在剎那間發出彩虹之光

老楊樹的枝葉抓住了我

就在那顆大樹底下，

夏營地的白兔子夢著乳汁打盹

4

我想朝著誰也不曾知道的方向飛

想著在誰也不認識的季節里生活

在火紅的太陽里休憩

在孤獨的白月之下度假

在一部厚重的大乘般若經中旅行

飛到一個心臟早已停止跳動的詩人

沿著幾個世紀傳留下來的詩歌

佛燈一樣燃燒的光亮之中

坐在那些閃光的詩句之上

在那里，一千匹干渴的駿馬

把舉起銀湖青色的霧露

以天鳥之音嘶鳴

5

從那些虔誠的朝圣者合什的掌心

想看破心靈的彩虹

讓那些出入廟門的金色飛燕

替我捎帶上幾句話

趁著北斗星打盹的時候

收起翅膀，

化作閃閃的星辰

盤腿打坐在佛祖的手心

保佑夏營地平安如意的金色寶瓶，

就在那里

6

在絆腿的馬打響鼻的時候

說不定那片雪花就融化了

我愿就成那個冬夜的蝴蝶

在愛戀的雪眸之中飛舞

我愿讓清涼的雪花沐浴身子

坐落在那古代畫匠繪制并鋪展于東方

尚未卷起來的那一片蒼茫原野

縫制著風的衣裳的白草之上

在那里，

有一只愛講故事的白嘴鼠

從清澈的泉眼里

和駝鹿一起飲水

7

從花兒形狀的夏天

飛到葉子形狀的晚秋

季節的顏色從我身上脫落

直到宇宙的風在我的翅膀上

顯得沉重起來的時候

我坐落于出污泥不染的荷花之瓣

等待命運的終決時刻

那是蒙古草原為我準備的

宇宙般遼闊的夏營地，

散發著花香的搖籃

我在那里，

變成世界上最美麗的母親

安息在春天的前夕

那時候的眼睛里

會看見晴朗的故鄉天空

從我的翅膀上

草原的一天開始

我預備的搖籃中

彌漫出故土的氣息

我創造的搖籃曲里

可聽到未來之音

生命的蝶后，

我安詳地沉睡在千朵花叢之中

帝王般地生活在蒙古大草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