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心中有春意

徐以衛

每個與你相處的日子，我的心都繁花燎原，布滿春光。

競綠賽青的千山萬壑間，我的心因你的存在而滿載春意。爺爺的背佝僂得像個大蝦米，我只好一步步攙著他上了公車。每上一級臺階，他便會費力一些，我攙扶的手便多了分重量。他對那位給他讓座的小伙笑著點了點頭，才顫巍巍地坐下。一路上，櫻花明滅掩映，窗玻璃上映出他的容顏，和煦的笑容比那陽光還燦然，輕聲輕語地與我聊天。

回到家后，他在柜子里翻了許久，才從里面翻出一本沉甸甸的沾滿灰塵與歲月的相冊。輕輕喚我坐下，用毛巾拭去那積厚的時光，使記憶漸漸復活。我還在詫異那本相冊的滄桑外觀時，他便翻開了第一頁，那時的我坐在爺爺的肩上，身著五彩毛衣的我和一身灰色工裝的爺爺笑的格外燦爛，比那身后的櫻花還要耀眼。那時照片上的陽光灑在我們倆的臉上，好似撓癢癢般使我倆睜不開眼，嬉笑著瞇著眼睛皺著眉毛拍下那張照片，我不由惦念起那時的春光了。

一路點點滴滴，相冊記錄了太多生活的軌跡。在寒去春來的大地跳動的脈搏中，我心中的春意又一次復蘇。照片中的爺爺單腳撐地，騎在自行車上，年輕時的朝氣擋也擋不住。這時，爺爺輕撫照片上熟悉的面容。我看著他的側顏，發現爺爺的眼睛還是很亮很亮。我竟分不清那是年輕時的鋒芒余光，還是一層淚光。

房間里燈光如雨，只聽得四壁蟲鳴唧唧。爺爺與我說起相冊的故事——“你記得嗎，那時咱們一家五口去環城公園的時候，你姐姐還嚇唬你要把你往護城河里扔呢……”“你看，還有這張，那時我還抱得動你……”他的大手攥緊了我，我清晰地感覺到他手里的老繭和紋路，全是歲月的烙印，全是對這個家庭的付出。爺爺又拿出了幾份自己收起來的期刊，其中有幾冊登著我和姐姐投稿的少年兒童雜志，他看著，笑著，臉上開出了花兒。爺爺素來有收集報紙和重要期刊的習慣，其認真程度，是我見過所有人都不可比擬的。他把那兩冊少年兒童期刊裹上油黃紙，整整齊齊地放在窗前書桌一角。油黃紙里包裹著書，也包裹著他對兒女子孫難以言表的深沉的愛。

我忍住淚水，笑著和他看下去。夜色見晚，月光透過窗子，落在他蒼茫的臉上。我竟覺得他仍和那相冊上年輕氣盛的小伙子有著同樣的堅毅和斗志，不同的是，現在更多了份穩重和責任。

爺爺對家庭的操勞和責任，如魚兒的生存之本—水，如人類世界的氧氣一般，對于我們整個家庭來說，我們習以為常卻又不可或缺。爺爺的愛，是這個家庭最重要的東西，也是我們家庭存在的真諦。

合上相冊，絮絮說起回憶，竟全是你的模樣。月光把那櫻花照得清明，白得如同他頭上的銀發。愿繁花似錦，溪水輪新時——那一刻，我心中仍有春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