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在左

崔雨菡

道路的左邊，是來往的車輛;道路的右邊，是行走的行人。

路的兩端，高大茂密的藍楹花肆意地生長著，藍紫色的花朵層層疊疊地開在枝頭，柔弱地顫抖著。微風吹過，花瓣如蝶般輕盈地飄落，一地繁花。

小侄子歡快地一路跑來，稚嫩的他像初春里的花朵，笑聲遠遠地傳來。他忽地撲在了表姐的懷里，雙手緊緊地抱著她。他眨了眨他那明亮的大眼睛，甜甜地向她笑著。

表姐無奈地笑笑，低頭溫柔地抱住他，然后牽起他稚嫩的小手，繼續向前行走。這時，表姐走在左邊，侄子走在右邊。

路過一個藍楹花盛開的路口，車輛來來往往，呼嘯著向前行駛。疾馳而過的車輛漾起一地的花瓣，紛紛揚揚地在風中輕盈的跳躍。藍紫色的花瓣如同初冬新下的飛雪，零零落落，把整個世界漂染得柔和而又亮眼。小侄子掙脫表姐的手，向花海中心跑去，表姐慌忙地追上前去，再次牽住他的手。他調皮地想要跑向左邊，表姐固執地拉著他的手，第三次把他牽到了右邊。

我一直以為表姐對左邊情有獨鐘，總愛走在左邊的位置，抬頭時卻忽然發現，左邊是來往的車輛，而右邊卻是沒有車的地方。這個場景對我而言再熟悉不過了，就仿佛是每天都經歷過一般，在腦海中不停放映。是了，外公也是這樣的，總愛走在我的左邊。

外公接送我上學的時候，他的大手也是這樣牽住我的手，把我的小手完全包住，粗糙卻又溫暖，在朝陽與落日中接送我來去。路上車流不息，外公亦是走在左邊，步伐矯健有力，高大的身軀是那樣挺拔。他緊緊牽著我的手，把刺眼的日光為我擋去。我也會調皮地想走在他的左邊，卻從未成功過，外公總是毫不留情地讓我的想法幻滅，永遠都固執地行走在我和道路中間。日子長了，外公走在左邊，我走在右邊，變得如同習慣一般自然。

直到看到表姐固執地走在侄子的左邊，為他擋住川流不息的車流的時候。我才終于明白：行走在左，不是因為左邊的路上風景有多美，也不是因為真的就那么喜歡左邊，而是因為那能將心愛的人好好保護起來，讓他能無憂無慮地向前走去。

時至今日，外公的頭發已然花白，他的身軀不再挺拔，步伐不再矯健，他只能慢慢的，慢慢的往前走。當他牽著我的手，想要在無事的時候追著即將落下的太陽沿著街道走上一圈的時候，他還是想走在左邊。只是，這一次，他只能走在右邊，因為，左邊，是我要陪他走下去的方向。

藍楹花落下花瓣，鋪滿了整個街道，外公踏著一地的藍紫色，扶著我，向路的另一邊緩緩走去。

行走在左，是川流不息;行走在右，是一世安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