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尼黑與紐倫堡：蛻變下的文明之路

葉治安

摘要：相當于中國的南宋末期，日耳曼人和凱爾特人、斯拉夫人還被羅馬帝國視為歐洲的三大蠻族，落后、愚昧、野性是這個民族的三個印記。今天，鮮有人質疑日耳曼民族在世界優秀民族之林中的強勢地位，因為這個民族對現代人類的貢獻無有比肩者。慕尼黑雖然位居德國第三大都市，但人們稱她是“百萬人的村莊”，因為慕尼黑至今保留著巴伐利亞王國田園牧歌式的古樸風貌。德國的西門子公司在中國大陸幾乎家喻戶曉，這個公司誕生地就在紐倫堡。紐倫堡審判是人類文明史上的一個里程碑，因為它為現代國際社會提供了一套處理戰爭問題的行為準則。

關鍵詞：日耳曼民族；文明社會；慕尼黑；紐倫堡

DOI：10.3969/j.issn.1674-7739.2019.01.018

中國大陸民眾一說到日耳曼民族，就把她和德意志劃等號，好像德國人是日耳曼的當然代表，但這屬于“一葉障目”或“以偏概全”，實際上今天的英格蘭、荷蘭、挪威、丹麥、瑞典、冰島等國的國民大多是日耳曼人的后裔，而且日耳曼人的祖籍地也不是德國或奧地利，而是斯堪的納維亞半島，當年為討生活，這個民族一路南下，到了歐洲的中西部安營扎寨，但也就是從那時起，這個蠻族開啟了向文明邁進的步伐。

今天，鮮有人質疑日耳曼民族在世界優秀民族之林中的強勢地位，因為這個民族對現代人類的貢獻無有比肩者。但實際上日耳曼民族的文明之路并不長，在13世紀時，也就是相當于中國的南宋末期，日耳曼人和凱爾特人、斯拉夫人還被羅馬帝國視為歐洲的三大蠻族，落后、愚昧、野性是這個民族的三個印記。嚴格地說，日耳曼民族之所以能步入文明社會，一是因羅馬帝國的衰落給了他們“乘虛而入”的機會，二是吸收和繼承了古希臘和古羅馬傳承下來的智慧和知識。所以國際史學界認為，日耳曼民族今天的榮耀是建立在羅馬帝國的廢墟上的。

慕尼黑

我到達的第一個德國城市是慕尼黑，因為這座城市在近代史上所發生的一系列事件具有劃時代的意義，所以我首選她作為在德國旅行的起點是一種有意識的安排。慕尼黑雖然位居德國第三大都市（城市人口僅次于柏林和漢堡），但人們稱她是“百萬人的村莊”，因為慕尼黑至今保留著巴伐利亞王國田園牧歌式的古樸風貌。

但是遺憾得很，這座原本典雅的城市在20世紀留給世人的記憶卻是灰色的，她的三個歷史坐標，啤酒罐暴動、慕尼黑協定和第20屆奧運會分別成了“不祥”、“陰謀”與“悲慘”的代名詞。今天我們回顧歷史都能認識到，啤酒罐暴動是希特勒和納粹將要登上政治舞臺的信號，因為就在事件發生10年后，希特勒成為德國總理，人類有史以來最大規模的一場悲劇由此拉開了帷幕。雖然國際社會認為悲劇正式上演是1939年9月1日德國進攻波蘭，但前奏曲卻是一年前的慕尼黑協定，因為從整個悲劇的過程來看，就是這個協定，讓希特勒鉆了英法軟肋的空子，促使他導演了這臺悲劇。那個啤酒館現在的環境倒是很雅致，但里面沒有丁點介紹那個故事的痕跡。如果不知那檔子事的游客至此，根本無從知曉這酒館竟然具有如此重要的歷史價值。

多年來我一直認為德國人爭辦1972年的慕尼黑奧運會，旨在洗刷這座城市的歷史污垢，可惜歷史似乎就是要和慕尼黑過不去，在這屆奧運會上，阿拉伯“黑九月”恐怖分子劫持并殘殺了11名以色列運動員，造成了舉世震驚的慕尼黑慘案，我覺得這種公然違反國際準則的行為是對人類和平事業的褻瀆。在尋找啤酒館暴動舊址時碰到的一件令人發懵的事——我們向一家店鋪的老板詢問那個啤酒館，店鋪老板很熱情，也很詳細地給我們指路。但當我們向他告辭時，他突兀蹦出一句：那個啤酒館暴動的歷史是假的！我很驚訝，即刻反問道：這個全世界都知道的故事怎么會是假的呢？店鋪老板斬釘截鐵他再添了一句：就是假的！走出店門，我女兒說，那個店主的上一輩也許是納粹分子，或者他本人就是個新納粹分子。

慕尼黑工業大學是世界名校，迄今已培養出17位諾貝爾獎得主，更厲害的是，柴油機之父迪塞爾、制冷機之父林德、立體力學之父普朗特都出自該校，這所工科院校竟然還培養了獲得諾貝爾文學獎的托馬斯·曼，這實在令人驚奇。盡管慕尼黑工業大學被認為是德國大學在當今世界上的標志，也培養了那么多的頂尖權威，但在世界大學榜上的排名并不高，所以我對大學排名一直不以為然，而對國內的所謂排名更是不屑一顧。我給這種所謂的排名下了兩個定義：一是貓膩，二是無知。

紐倫堡

德國的西門子公司在中國大陸幾乎家喻戶曉，因為使用這個公司產品的中國人數以千萬計，但十之八九的產品使用者卻并不知道這個公司誕生地就在紐倫堡。但我去紐倫堡不是沖著西門子，而是奔正義宮和二戰紀念館去的。

我不知道正義宮是否因審判納粹戰犯才被冠以這名號的，據我所知，初始審判納粹戰犯的國際軍事法庭是在柏林，后來才移至紐倫堡，竊以為或因這座城市曾是納粹黨代會會址，所以在這兒設立法庭具有象征意義。我個人認為紐倫堡審判是人類文明史上的一個里程碑，因為它為現代國際社會提供了一套處理戰爭問題的行為準則，即：任何個人——不管你是元首還是偉大領袖，任何集團——不管屬于什么黨派還是什么盟會，都不能發動違反國際法原則的戰爭！這個國際法原則有6條，我相信99%的國人對此茫然無知，所以我摘錄如下，以饗讀者：

一、從事構成違反國際法犯罪行為的人承擔個人責任，并因而應受懲罰。

二、國內法不處罰違返國際法罪行的事實，不能作為實施該行為的人免除國際法責任的理由。

三、以國家元首或負有責任的政府官員身份行事，實施了違反國際法犯罪行為的人，其官方地位不能作為免除國際法責任的理由。

四、依據政府或其上級命令行事的人，假如他能夠進行道德選擇的話，不能免除其國際法上的責任。

五、被控有違反國際法罪行的人有權在事實和法律上得到公平的審判。

六、違反國際法應受處罰的罪行是：1.計劃、準備、發起或進行侵略戰爭或破壞國際條約、協定或承諾的戰爭；2.參與共同策劃或脅從實施上述第1項所述任何一項行為的。

我參觀過世界上好幾個二戰紀念館或博物館，但沒有一個像紐倫堡二戰紀念館的那幢建筑給我留下那么深的印象——在大門口的屋頂上方造有一間房子，一半在里面，一半伸出來，好像隨時可能墜落。我問館里的工作人員，這樣的建筑設計有什么寓意？答曰：告誡人們要時時警惕戰爭的威脅。我覺得德國人在反省戰爭罪行上要遠勝于日本人，建這樣內容的紀念館本身就是一種“知恥者近乎勇”的具體表現，不回避、不狡辯、不否認本民族犯下的罪孽，這是重新加入人類文明行列的第一步。我不知道是否有日本人來此參觀？假如有，不知道他們對此作何想？

我在紐倫堡碰到的兩件事在此一定要敘述一下——

二戰紀念館有點像中國大陸的“愛國主義教育基地”，我在里面看到老師帶著一些中學生也在參觀（工作人員說，紀念館每年要接待好幾十批學生）。那些大孩子不僅專心聽老師講解，還很認真地看館里的視聽材料，有的還在做筆記。讓下一代知道自己的前輩犯下的罪行，并以此引以為戒，這是德意志民族重新贏得世界尊敬的行為。

我們到紐倫堡后就去買公交一日票，那個購票機有點故障，所以弄了好一陣子沒解決問題。正好有兩位公交公司的員工路過，見此情景馬上出手相助。完事之后，我女兒隨口問了一句去二戰紀念館的始發站怎么走？他們又轉身回來給我們指路，但也許覺得自己的英語不太好，說不清正確的方位，所以他們就領著我們去車站，送我們上車后，自己跑到車的后門也上了車。起初我們認為他們去辦什么事，所以和我們同路，但到站后，他們下車，上前來給我們指了指不遠處的一幢建筑物說，那就是二戰紀念館。隨后馬上又跑到馬路對面的車站上車回城去了。我們這才明白，他們這是把我們送到目的地，但唯恐打擾我們，所以就靜靜地站在車尾。二戰紀念館在郊外，公交車要坐十幾站路，他們花了一個多小時為素不相識的游客服務，真是令我感動得無以言辭。

幾天以后到柏林，我與德國朋友說起這件事，他卻說，你們是遠方來客，來此旅游首先是對我們的一種信任，其次還是為我們德國的經濟作貢獻，所以他們這樣做是應該的，用不著感謝。我再次感動得無以言辭！

責任編輯：施 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