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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失

2019-06-12 02:18崔立
金山 2019年4期
關鍵詞:孫濤服務生天花板

崔立

孫 濤常常想不通,蔣芳在想什么。比如 說,早上起床。蔣芳明明醒了,孫濤去了趟衛生間,洗臉刷牙,又到外面跑了一大圈,蔣芳還沒起床。蔣芳的眼睛睜得大大的,大大的眼睛看著白白的天花板。孫濤出去時,蔣芳的眼睛這樣睜著,他回來了,還是這樣。

這不是第一次了。

那一天,孫濤終于忍不住了。當孫濤回來,還看到蔣芳這樣,孫濤推了推蔣芳,說:“你在想什么呢?”蔣芳說:“沒想什么?!睂O濤說:“那起床吧?!笔Y芳搖搖頭,說:“不?!睂O濤掀開了蔣芳的被子,寒冷像條蛇鉆進了被窩,蔣芳屁股底下裝了彈簧般,猛地從床上跳了起來。

晚上,蔣芳感冒了,先是流鼻涕,鼻涕像頑皮蠕動的小蟲子,緩緩地從鼻孔中鉆出來。一包剛拆封的紙巾用完了,小蟲子還沒爬完。后半夜,蔣芳的咳嗽聲很響亮,睡在外面沙發上的孫濤,被生生吵醒。早上后,蔣芳就不讓孫濤睡屋里。蔣芳的臉上寫滿了堅持,那堅持,孫濤看到過。孫濤沒再堅持。兩個人,總要有一個人選擇退讓。蔣芳的咳嗽聲一陣緊似一陣。好幾次,孫濤從沙發上站了起來,又坐了回去。是不是因為自己早上掀開了蔣芳的被子,而讓她受了涼感冒的,孫濤也不知道。孫濤的眼睛也看著天花板,黑暗中的天花板,黑黑的,什么都看不見。孫濤這么看著,莫名其妙地看了一夜。

天快亮的時候,孫濤迷迷糊糊中睡著了。孫濤睡得很沉。醒過來時,陽光透過落地窗照在孫濤的身上。只有正午的陽光才能照到沙發上。沒有蔣芳的聲音,孫濤走過去,房間的門開著,衣櫥的門也開了,已經沒有蔣芳的衣服。

孫濤打蔣芳的電話,電話響了幾下,沒人接。又打,電話又響了幾下。再打,手機已經關機了。

摸著手機,孫濤擔心蔣芳。孫濤愛蔣芳。蔣芳一定是有什么事情。孫濤不愿蔣芳一個人承擔苦痛?,F在,孫濤還懊惱,懊惱昨天早上掀了蔣芳的被子,自己不該這樣的,更該做的,是和蔣芳交流。從什么時候起,孫濤和蔣芳沒有交流了。往往,孫濤晚上加班回到家,洗個澡,就躺在床上睡了。孫濤再醒來時,就是大天亮了。

孫濤出門了。孫濤去的第一站,是一家肯德基。蔣芳從外地來上海。蔣芳的朋友都是她曾經一起工作過的同事。蔣芳來上海的第一份工,就是肯德基。蔣芳說,這是她夢開始的地方。孫濤來到賬臺前,看到一個女服務生的背影像蔣芳。孫濤剛要叫,蔣芳。女服務生回過了頭。不是蔣芳。孫濤問:“蔣芳在嗎?”女服務生說:“蔣芳?誰是蔣芳?”幾個服務生都搖頭,說不認識。這里的服務生,看來是換過幾茬了,已經沒有人知道,蔣芳是在這里工作過的。

孫濤又去了一家中介門店,門口的小黑板上畫著一套房的房型。兩個房間,一南一北,中間客廳,邊側有廚房,還有衛生間。孫濤是在這里認識的蔣芳。蔣芳站在這塊小黑板處,說:“先生你好,有什么需要幫助的嗎?”孫濤說:“我想租個房?!笔Y芳說:“好啊……”兩個人好了的時候,蔣芳說:“哪一天,能有我們自己的房,就好了?!睂O濤說:“對,要有兩個房間,一間我們的,一間我們孩子的……”孫濤還在想著,一個穿著西裝的男人走了上來,說:“先生你好,有什么需要幫助的嗎?”孫濤說:“蔣芳來過嗎?你認識蔣芳嗎?”男人搖搖頭,一臉木然的表情。

孫濤還去了一家移動營業廳、一家游樂場、一家川菜館……孫濤走了一天,從陽光正好,一直到了夜幕降臨。孫濤不是第一次這樣走路了,以前做銷售,天天這樣走路。

蔣芳像消失了。孫濤用了一周的時間,找了蔣芳,沒有找到。孫濤也用了一周的時間,考驗老板的耐心,就這樣被開除了。

孫濤從公司拿走了自己的東西。一周后,孫濤又拿著這些東西去了另一家公司。上海最缺的是愿意干活的人。孫濤從新工作開始的第一天,就無窮無盡地陷入到加班中。新老板說:“孫濤,我看好你!”是為了這句話,還是為了逃避蔣芳離開的孤寂,孫濤不知道。

孫濤還是打蔣芳的電話。電話從沒通過。有時候,孫濤恍惚地想,蔣芳出現過嗎?出租屋的墻上,有蔣芳貼過的一張上海的城市地圖,上面有她標識的一個個紅點,那些她曾經待過戰斗過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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