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酉冬雪

巴山狼

小寒

在電話的那一頭，母親輕言細語

就讓飄飄灑灑的雪花從山頂上鋪下來

沒怎么費勁就一直鋪到天子殿來了

到了下午估計就能蓋在家門外

父親多年前栽下的梨樹枝上

久違的梨花就能在三九之前開了

夜幕會隨雪花一起簌簌地落下

離開枯坐了一天的輪椅

他被抱到床上。夜晚落雪安靜

厚厚的雪上落滿父親的呻吟

立冬

大勢已去，只有一些葉片

還在糾纏。陽光偶爾溫情脈脈

風顯然是第三者，或者是幫兇

冬天還遠遠躲在某個角落

戀情不長，也不短

只隔著一個夏天

春天枝頭上的纏纏綿綿

手牽手走到了眼前

抬頭望天的時候，飄然而至

一片葉子敲打在額頭

——正好，且斷了這些

日漸低下來的思緒罷

小雪

眾多的假相，飄在陽光里

偶爾有一陣風吹過來

差一點就驚醒泥土中的蚯蚓

昨夜有雨在土里穿行

老孟的一個夢不小心回到村子

他清醒地記得已把麥子和豌豆

送到了熟悉又安穩的地方

他清楚自己是一片葉子

在風里飄呀飄。會落在哪里

還沒鬧明白時他的夢就醒了

冬至

吃你的肉喝你的湯，來彌補

一年四季留下的太多虧空

雖然你只是一只羊

用你的骨頭來榨你的油

是慣用的伎倆。新的年輪里

會有激越也會有婉約

總之會又一輪精彩

哪管是風姿綽約的春夏

還是秋冬碩果里綴滿的滄桑

抓住長長短短的日頭，把雪白

星星點點地灑滿山野

別讓你的角總是怒懟蒼穹

別在意陰晴圓缺和天地輪回的

憂傷。畢竟你只是一只羊

大雪

出門的時候發現昨晚的雪

正下在那路燈的昏花里

正下在那個來不及結尾的夢中

像一粒多年不懷春的種子

我至今還沉睡在一個山坡上

看風把石頭吹得往上滾

有時候是雨，有時候是風

在沖刷著身后的印痕

多年無雪。我拿什么來覆蓋

（選自《詩領地》2018年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