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記憶

張文政

桃花島

此時，我急迫的心已徹底淪陷

在十萬八千里的河堤上

采擷風干了三十年的沖動

心跳與浪花一樣放縱

我刻意的形體

只想駐足在三生三世的柔情里

海水的無濁之色

對比一地粉紅色的陶醉

癡迷和逃離，如同

欲望與追求的相互推擠

桃花越紅，海水越深，我陳舊的臉頰下

深埋著一顆含苞的情竇

欲再次綻放

紅塵默念

梁溪河，由西向東

彎道處，一朵朵浪花向岸邊招手

灘石，水草，沉默的楓樹林

被月色撫慰

紅塵多水性

光線綁定的淺夜

如一封被涂抹的情書，掩蓋了許多

被夜色惦記的人

青黛如墨，悲歌解不開往事

站在橋頭的誓言

在雨后的清晨必將開出一片花朵

從此，躲在夢中的淚珠

就有了一個著落

記憶

手提夜色，感觸到零點的心跳

享受著窗外星光遞過來的陣陣涼意

偶爾，微信躥動的流星

我，依然沒有睡意

我想起了老宅的籬笆墻

想起了父親額頭上急迫的荒涼

想起小學黑板上用饑餓書寫的筆畫

想起撐起生命的紅高粱

想起墻根下讀爛了的《小兵張嘎》

想起紅荊地里手握的紅纓槍

想起磚頭水泥搭起的課桌

想起大年三十燒熱的土炕

想來想去，還是忘不掉

村頭的打麥場，學會狗刨的河溝

和奶奶守了一生的灶膛

是啊，那是生命過程里穿開襠褲的地方

是一直背在身上的故鄉

筆下

寫點什么呢？我問夜色

寫夢里的花開花落

寫滿天的廢話在虛幻的窗口上

一次次滑落

寫人生的苦行吧

安慰一下一直疼痛的骨骼

寫三十年前的你

掠取三十年后的我

寫一寫落落大方，穩重得體的日出

和羞羞答答的日落

寫人生百態，一世情緣

寫一曲愛的蕩氣回腸，瓜熟蒂落

都寫過了，在四季的額頭

在風的斷尾處

在昨天與今日的爭執中

在愛情的斜坡上

黃昏的陋習脫掉羞怯的外衣

夕陽的矜持，溢出誘人的酒香

站在難以省略的湖邊上

寫下深情的遙望……

生命

不斷磨損，在時間的延伸里

失落在五月里的設想

難以找回

陽光、烏云表達不同的心情

小草、樹木、花朵

在掙脫中自拔，如我

許多個夜晚從我身邊穿過

許多個夜晚向我走來

從昨天走到今天，一些生命

不斷打坐成泥土

夕陽揮手的時候，山一直昂著頭

如我夢中的影子

（以上選自《芒種》2019年3-8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