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

王震海

在城市生活久了，都快忘記大地是什么樣子了。

那天，終于走出城市。那天春光爛漫，北方天空飄著淡淡的白云，北方的大地是廣闊的，被天際的藍映襯得壯闊無比。列車一路南下，半天過去，到了徐州，我的眼界終究還是停留在無邊無際的大地與天際之間。徐州人是熱情的，接站的小伙兒把睢寧講得入木三分，一同接站的志愿者小姑娘，家也在睢寧，她一路插話，夸自己的家鄉如何如何美麗，可不是，天南海北的人誰不夸自己的家鄉好。驅車一小時，小伙兒和姑娘熱情地介紹睢寧的風土人情，讓我對徐州的睢寧有了大致了解。不覺間，車駛進睢寧縣城，眼花繚亂的高樓大廈和民居店鋪一下子讓我有種從一座城市穿越到另一座城市的錯覺。我有點失落，感覺縣城沒有了縣城味兒，農村城鎮化，一下子讓我與向往的廣袤的農村大地失之交臂？接下來，下榻的酒店還好，超豪華，吃到的美味也好，地道的睢寧本幫菜。迎接我們的睢寧縣領導和干部接待有條不紊，周到而熱情。而后入住酒店，憑窗遠眺，城市化的高樓鱗次櫛比，幾乎蓋住了睢寧的高空和平原。轉念，作為城市人向往農村廣袤大地，作為遠離城市的人，何嘗不向往城市里的高樓大廈？人與人是相互的，一旦換位思考，許多問題就迎刃而解。

一切的錯覺和感傷似乎只是一瞬。接下來幾天采風，忽然讓我感到遠離城市的睢寧既有城市的斑斕和喧囂，又有鄉村的恬靜與安寧。

過去幾年，我常出國走動，看到美國大農場聯合作業，看到阿根廷大牧場畜牧，看到以色列高科技農業，看到西伯利亞和蒙古國廣袤原野和草甸……那時我常會想起自己的祖國，廣大農村的田間地頭何時能像它們一樣連成一片，開展機械犁地，聯合播種、收割，螺旋槳飛機噴灑農藥……形成集約化大農場式生產作業？過去我在不多的幾次鄉村采風中，看到我們廣大農村既沒有農場或牧場，也沒有聯合收割機，農民勞作延續家庭、小農業式播種、耕地和收割，各家種各家的田，各家管各家的收成，各家交各家的商品糧，如此，廣袤田地被人為地分割弱化了，土地利用率不高，生產效率不高，沒有經營理念，沒有高科技支撐，導致農作物種植成本居高不下，直接影響和制約我國17億畝紅線耕地的收成和質量。睢寧又會是怎樣，我沒多想，以為還是跟過去一樣的老農村老農業老農種地的勞作方式，當我隨采風大隊駛出睢寧縣城，城鎮高樓和人間喧嘩漸行漸遠，前面坦途漸漸開闊的時候，我的心情亦變得開闊起來，亢奮間，睢寧縣領導把我們一行已帶入廣袤的睢寧腹地。我發現，我印象里祖國的農村變了，變成比發達國家還要敞亮的農場，而且一路望去，再也沒有落入農田的村舍和星星點點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老農。

土地是中國農民的命脈。中國農民祖祖輩輩視土地比水和黃金還要金貴。生活在中國廣大農村的農民，只要有地就有收獲，有收獲就有好日子，有好日子，就人丁興旺、生命不息不止。我坐在車里，車行駛在四通八達的鄉村國道和高速公路上，舉目四野，所及之處，除了農田還是農田。睢寧縣鄉鎮干部說，睢寧幾年間修建了四通八達的交通網，高鐵、機場也要有了，我們的睢寧即將步入“水、陸、空、鐵”立體交通時代。睢寧人為什么修那么多公路，還要建機場、引高鐵？我想，從農業角度說，他們骨子里是為了要將腳下的土地延伸出去，把高科技高效率生產出來的高品質農產品行銷出去，讓更多城鎮市民吃上新鮮的、健康的有機農產品，這在過去是他們的幻想和奢望，現在已變成現實。

當然，修建立體交通網不光是為了農業，睢寧縣委縣政府始終在摸索和轉變的過程中，架構新產業模式，目前其產業格局已成熟，其戰略構想是“工業立縣、產業強縣”。這確是睢寧縣不容小覷的大構想大戰略。過去幾千年來的中國農業社會，忽然被百十年的工業體系扭轉乾坤，祖國發展、進步和壯大必須依靠工業體系來完成，但有一點我們不能忽視，即人是鐵飯是鋼，再工業，人也要吃飯，所以，我認為，睢寧縣提出“工業立縣”則是以農業為本、工業是農業經濟上的另一個經濟增長點，而農業是不可能在這塊肥沃的土地上被撼動的。另則“產業強縣”又再為農業和工業錦上添花，這不得不說，睢寧縣的領導為振興鄉村經濟絞盡腦汁、做了深刻的調研和下了一番真功夫。我們一行，想著，說著，行進著，便來到一座工業園區，這座集電商家具、紡織服裝、新能源新材料、智能制造等主導的產業園，即是深入實施工業經濟提升三年行動計劃的生力軍，它們中有很多企業在省里掛牌的掛牌、上市的上市，為睢寧縣新經濟發展起到強有力的助推作用。

另外，睢寧縣竟然出現了淘寶鎮和淘寶村，年交易額幾百億，成為江蘇省最大淘寶集群地和全國最大的電商家具集群地，馬云還來到淘寶村參加淘寶村高峰論壇，這真是難能可貴，沒想到咱們睢寧竟有這么多像馬云一樣有商業頭腦的人，他們抓住了電商機遇，貓在家里賣上自己工業園里生產出來的產品，省去了物流、倉儲、人力等諸多成本，難怪乎，睢寧縣打出“產業強縣”的口號，一點兒不為過。

走出工業園、走出淘寶村，我們又開始向睢寧腹地深入。土地，農村城鎮化又重新回到我腦海。與此同時，在我們眼前展現的是新農村的新面貌。幾年前，從《新聞聯播》得知，中央要實施一項新政，即農村城鎮化，我一直不甚理解，如果農村變成城鎮，沒有農民，誰去種田？原來不是這樣，睢寧縣是這樣實施新政的：他們把縣當市建，這就應了我剛進睢寧縣城，高樓林立卻不像過去的縣城感覺;鎮當縣建、村鎮一體，按照“縣城近郊向城區集中、鎮區周邊向鎮區集中、其他村莊向規劃布局點集中”的原則，實施三年鄉村振興工程，即把散落在田間地頭的自然村落、人口不多的小村全部遷出，然后行政整合，成為新村，集體遷址到新建的行政村集中居住，這樣就把零散的、斷開的土地連成一片。這只是第一步，通過這一步相繼有多個新村入選國家和省級重點鎮、特色村、城鎮化、特色田園鄉村建設示范點;第二步有數百個村集體合作社相應發展起來，建成高標準農田87.6萬畝，設施有機農業30.7萬畝。這是什么？這就是美國大規模農場式經濟，唯一不同的是，待成熟后，我們的農場比美國的個體農場還要大，因為我們是集體所有制，家家戶戶聯產承包時分到的農田不會少不會變不會丟，還是各家歸各家所有，只是將各家各戶的農田連成一片接在一起，形成能夠讓大型聯合收割機大規模作業的大農田。最后，這么大面積的農田到底由誰來管理和主導經營，這就是第三步，睢寧干部說，管理者、經營者全由行政村集體委員會集中統一規劃，做到科學管理、產業經營，每年村民還會得到一筆年終分紅，并且不需要各家各戶在城里打工的年輕人跑回家芒種和秋收，他們可以安安穩穩地在外面打工掙錢貼補家用。這就是國家對土地和新農村農民的新政，農村城鎮化的根本，還是國家為廣大農村農民利益、為農民與土地的關系著想，國家造福人民的新政千年萬年是不會改變的。

睢寧縣委縣政府將三產業成功布局且實施后，接踵而來的是“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生態建設后來者居上刻不容緩地放在工作內容最前頭。隨之，建設了白塘河濕地公園、“一河一策”水污染治理，還實施了“百村萬樹”工程，目標是將睢寧建設成“生態睢寧”“綠色睢寧”，將人文關懷與生態環境完美結合，把睢寧打造成生態宜居的幸福家園。

就是這樣，睢寧干部還自嘲說：“其實，我們睢寧，是徐州最窮的一個縣?！甭犕?，我們不禁開懷大笑。

責任編輯：李 梅

美術插圖：曲光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