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心朋友

吳嫡

張小雨是個農村娃。這一年，她考上了省城的大學，家人好不容易湊夠了學費，她這才坐上了去省城的火車。

進了大學，張小雨發現班里同學大多來自城市，眼界和消費自然不是她能比的，因此她學習上格外努力，在宿舍里也盡量多干活，想盡快交到朋友，融入集體。

這天，同宿舍的劉菲突然朝張小雨黑了臉，說話尖酸刻薄。張小雨有些莫名其妙，不知自己怎么得罪了劉菲，幾次主動問劉菲，對方都不搭理她，她只好郁悶地去自習室了。

張小雨正看著書，突然有人拍了她肩膀一下，原來是同班同學王玉，和她不住一個宿舍。王玉坐下說：“是不是劉菲生你氣了？”張小雨點點頭問：“到底怎么回事??？我沒得罪她??！”

王玉嘆了口氣說：“這次考試你考了全班第三，劉菲得了第四?？记八依锎饝?，只要考前三名就給她換新出的蘋果手機，讓你給弄泡湯了?！?/p>

張小雨做夢也沒想到是因為這個，她又好笑又無奈地說：“那她怎么不生前兩名的氣呢？”

王玉撇撇嘴說：“前兩名家庭條件好，平時她們關系也不錯，誰讓你不是人家那個圈子的人呢？”看張小雨有點難過，王玉又說：“我也是農村出來的，家境也不好，也跟你一樣受人排擠。要不是自己找了份兼職工作改善生活，比你還慘呢?！?/p>

張小雨心動地問：“什么兼職？影響學習嗎？”

王玉搖搖頭說：“不影響，就是算賬跑腿啥的，是我男朋友幫我介紹的，改天我讓他給你介紹?！眰z人越聊越熱乎，很快成了好朋友。

可回到宿舍，張小雨的日子卻越來越難過了。劉菲說話總是夾槍帶棒的，張小雨忍不住找王玉傾訴，王玉氣憤地說：“不給她點顏色瞧瞧，她還沒完了，放心，找機會我幫你出氣！”

機會很快來了。劉菲雖然沒能考進前三，但家里還是給她買了新手機，她迫不及待地拿著到班里去炫耀。這時，王玉湊過來說：“是64G的啊，不是頂配的，沒有張小雨的那個好?！蓖瑢W們聽了，個個吃驚不已，爭著去看張小雨的新手機。劉菲眼見自己被人比下去了，臉都氣白了。

接下來的日子里，張小雨好像跟劉菲較上了勁一樣，不管是服裝還是化妝品，手機還是電腦，只要劉菲有的，張小雨馬上就會有比她更好的。張小雨本來就長得美，現在配套上來了，立刻取代劉菲，成了班里的焦點女生。

劉菲氣瘋了，不停地跟家里要錢買名牌，家里不肯，她就又哭又鬧的，后來家里似乎妥協了，她又有錢了，可張小雨反而不再買新的東西了。

這天，張小雨和王玉一起吃飯，王玉拿出一千塊錢，遞給張小雨說：“出氣了吧？這個給你，買點好東西慶賀一下吧?！?/p>

小雨驚訝地說：“你借我手機，借我化妝品，幫我出氣，怎么還給我錢？”

王玉笑了笑說：“你不是想讓我給你介紹工作嗎？我男朋友同意了，這算是提前給你的獎金吧?！?/p>

張小雨好奇地問：“到底是什么工作??？”

王玉說：“明天我帶你見見我男朋友，你就知道了?！?/p>

張小雨更奇怪了：“昨天我還看見你和你男朋友一起吃飯呢，不是電信系的陳磊嗎？”

王玉笑得更神秘了：“我男朋友不是陳磊，我跟他在一起，其實是因為追他的那個女孩，你記得嗎？長頭發的，家里條件一般，還裝大方總送陳磊禮物的那個?！?/p>

張小雨聽了，還是一頭霧水。

正在這時，忽聽外面有人喊：“快報警啊，有人要跳樓！”兩人立刻跑到門外去看。果然，在教學樓天臺上站著一個人。

只聽有人喊了起來：“那不是劉菲嗎？她為什么要跳樓??？”張小雨感覺腦子嗡的一下，她轉頭看向王玉，王玉看起來很緊張，眼睛死死地盯著天臺。就在這時，一個爬上天臺的消防員從后面抓住了劉菲，把她按在地上，王玉這才松了口氣，拉拉張小雨：“沒事了，走吧?！?/p>

第二天，王玉帶著張小雨，來到了學校旁邊一棟公寓里。只見一間房間門口寫著“助學貸”，王玉拉著張小雨走了進去，一個挺帥氣的男人坐在辦公桌后面，站起來微笑著打招呼：“小玉，這就是你說的張小雨同學吧，請坐?！?/p>

接下來，男人向張小雨解釋說，自己是做小額貸款的，主要服務對象是學生，幫助學生獲得急需的資金。張小雨聽了，有點蒙：“那需要我做什么呢？發傳單，還是簽合同收借條？”

男人連連搖頭：“都不用，你條件比小玉還好，只要你想辦法讓女孩和你攀比吃穿用，讓男孩追求你、送你禮物就行了。平時用的化妝品、手機、電腦，我這邊會借給你;男孩送你的禮物歸你自己，就算是獎金了?！?/p>

張小雨有點摸不著頭腦：“那等他們沒錢了，我就介紹他們找你是嗎？”

男人搖搖頭說：“那不行，你得保持良好的形象，就像小玉一樣。你們倆在我們這行叫‘鏡子，只要激發他人的消費欲望就行了。在你們學校里，有我安排的專門負責借錢的代理，他們會主動找到需要用錢的人的?！?/p>

“‘鏡子？”張小雨好奇地問，“能不能具體說說？”

男人點點頭說：“實話和你說吧，校園貸被媒體披露過好多次，很多學生都有警惕心理了，所以不能像以前那樣簡單粗暴地推銷，而要用點手段了。比如有些長得好看點的女生，攀比心就強，要是談上戀愛了，那就更不愿意丟份了，如果此時有別的女孩，也就是‘鏡子出現，故意去跟她比，她就會不知不覺地較勁，可家里哪能總給錢呢？這時，我的代理就會出面借給她錢。一開始，都是以朋友的關系借，只是借條上的金額要比實際金額高。等到借得多了，這時代理就會告訴她，可以一次性多借點，把這些債都還清，不過需要用身份證、學生證甚至裸照作抵押?！?/p>

張小雨想了想問：“劉菲為什么要跳樓？是不是也欠了你的錢？”

男人點點頭：“嗯，她借錢時打了裸條，我想讓她陪我一個客戶，她不肯，我就說要把她的裸照發給她父母。其實，我也就是嚇唬嚇唬她而已?！?/p>

張小雨又問：“跟王玉交往的陳磊，也借錢了嗎？”

男人看了王玉一眼，笑著說：“小玉干得很好！陳磊跟我借錢，是因為小玉總是讓他看我送給她的名牌，讓他覺得不送，就會失去小玉;他欠的債多了，我派人過去嚇唬他，追他那女孩竟自告奮勇，當場給我們打了借條，還清了那小子的債。其實這樣更好，男生欠了債，到最后還不起只能找父母，弄不好驚動警察;女生欠了債，還債的法子多著呢。這種學生越多，咱們的生意就越好?！?/p>

大概是看張小雨的神情有些緊張，男人又安慰說：“放心，你和小玉是自己人，我從來不坑自己人?！闭f著，他從抽屜里掏出三千塊錢，兩千給了王玉，一千給了張小雨：“這是你們倆的獎金，以后還有更多?！?/p>

從男人的公司出來后，王玉有事先走了。張小雨拿出了王玉借給她的蘋果手機。原來，昨晚目睹劉菲想要跳樓后，她心中隱隱覺得不對勁，于是從進屋起，她就按下了手機上的錄音鍵，男人和她的對話清晰地保存在手機里。

此時，張小雨鄭重地按下了110的按鈕……

（發稿編輯：朱 虹）

（題圖、插圖：張恩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