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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拉馬佐夫兄弟》的兒童主題探析

2019-10-30 03:01朱超
大觀 2019年8期
關鍵詞:兒童

朱超

摘 要:《卡拉馬佐夫兄弟》是俄國作家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壓卷之作,在世界文學中具有巨大影響。陀思妥耶夫斯基一直對兒童問題極為關注,并且兒童問題貫穿于他的創作始終。文章以 《卡拉馬佐夫兄弟》這部作品為例,探究陀思妥耶夫斯基筆下兒童對成人世界產生的影響、成人主人公身上的兒童氣質以及兒童對于人類獲得拯救的意義。

關鍵詞:《卡拉馬佐夫兄弟》 ;陀思妥耶夫斯基;兒童

《卡拉馬佐夫兄弟》是陀斯妥耶夫斯基最后一部長篇小說,是一部未完成之作,也是他內容最豐富最深刻的一部作品。尼采和弗洛伊德對此書高度贊揚,弗洛伊德甚至稱此書是“世界上最偉大的小說”?!犊ɡR佐夫兄弟》中陀思妥耶夫斯基不僅描繪了“上帝死后”世界的混亂崩潰,同時也在試圖以上帝的信仰之光照亮黑暗的世界。而承載著人類拯救希望之光的,正是兒童和兒童身上的神性。

陀思妥耶夫斯基在作品中對于兒童問題的關注得益于他本身對于基督教中原罪論的認同。在基督教的觀念中,兒童是最接近上帝的存在,因為兒童身上最大程度地保留著人被造時由上帝賦予的神性。在所有人的身上都有一種同樣的神圣因子,神性的存在使人最終區別于動物,與上帝建立起親密的聯系,從而獲得了被拯救的可能。只不過神性在每個人身上的顯現程度不同,人的命運也因此不同。兒童是純潔的,相較于成人因為沾染了太多的世俗性,兒童因未曾或者較少遭受塵世的污染而保持了一種理想的非世俗狀態,人如果能夠達到這一狀態就能獲得救贖。

一、兒童對成人產生的影響

在筆者看來,兒童問題無疑是處于《卡拉馬佐夫兄弟》的中心的,作品中幾個主要人物的思想和行動都與兒童有著緊密的聯系。

大兒子德米特里走向精神“復活”的思想轉變的契機是對兒童問題的思考。在弒父案發生之前,他內心中信仰和無信仰一直在進行博弈,意志的軟弱常使他屈服于現實的享樂。在父親被害后,他被誤認為是兇手,為自己申訴的過程就是他靈魂覺醒的過程。在他思想的轉變之際,即審判前德米特里在夢境中就夢見了“娃娃”,他夢見在被火災焚燒過的村莊旁邊,母親和嬰兒在凄冷的寒風中凍得膚色鐵青。在德米特里看來,兒童的受難正是象征著人間的苦難,于是德米特里心中的上帝開始復活,他意識到了人類世界的殘酷和他自己的所作所為,所以雖然他沒有謀殺老卡拉馬佐夫,但他愿意接受懲罰, 他愿意在“苦難”中洗滌自己,從此開始精神上的“復活”。

二兒子伊凡否定上帝的最重要的依據就是兒童的無辜受難,因此他在上帝和理性之間搖擺不定,最終走向精神崩潰。伊凡對阿廖沙講述了以下關于孩子們的事件:土耳其人把正在吃奶的孩子從母親懷中搶奪出來,把嬰兒拋到空中重重摔死;因為女兒夜里尿床,一對父母就逼迫孩子吃糞便;一個農奴的孩子用石頭砸傷了地主獵狗的腿,地主就放獵狗去追小男孩,將小男孩活活撕碎。在基督教的世界里,人生而有罪,有罪就必須接受懲罰。但是伊凡卻覺得,人與生俱來的罪只應該在“偷吃了禁果”的大人身上顯現,小孩們純潔無辜,所以小孩并沒有罪,又怎能讓他們受罰,自我救贖呢?在與心中的上帝經歷了一番激烈的搏斗之后,伊凡終于說服自己拋棄了上帝。兒童的無辜受難使他不再相信上帝的公義和萬能,由否定上帝的公義出發,伊凡進而宣告了與上帝的決裂,并決心修改上帝的事業。他不再相信靈魂不朽,認為在沒有上帝的世界里,人就是上帝,人們可以為所欲為。

在小說中阿廖沙的行動與兒童們緊密相連。在伊柳沙的葬禮上,一共來了12個孩子,象征著12圣徒,而阿廖沙在作者看來是基督在人間的顯現。阿廖沙和12個孩子便由基督的同情和愛的感情聯結在一起 。伊柳沙在彌留之際,要求父親把他埋在大石頭旁邊,大石頭被陀思妥耶夫斯基賦予了象征意義,它象征著阿廖沙及孩子們日后建立的“未來和諧大廈”的第一塊基石。小說最后一幕的安排也別有深意,陀思妥耶夫斯基讓兒童伊柳沙的死亡和葬禮成為他的家人,特別是科里亞和伙伴們增添勇氣和友愛的契機,昭示著一個“彌賽亞時刻”的到來。

在陀思妥耶夫斯基看來,意識到苦難的來源的過程正是通向拯救的道路的過程。兒童不僅是與成人相對立的概念,更是人們困惑不識上帝的象征。陀思妥耶夫斯基在這本書中論述了苦難對于獲得拯救的意義:苦難是消除人類因不相信上帝而產生的彼此之間疏離感的契機,經受苦難的過程就是人類重新認識上帝的過程。

二、成人主人公身上的兒童氣質

阿廖沙是陀思妥耶夫斯基復歸兒童理想的集中體現。在此前的作品中,作者塑造了一系列具有兒童氣質的人物,如《荒唐人的夢》中的主人公、《白癡》中的梅什金公爵、《少年》中的馬卡爾·多爾戈魯基等。這些人物身份經歷各異,但都擁有共同的品質,即雖是成年人,但是心靈仍如孩子般純真,不受外界世俗生活的誘惑,無私地去愛和同情,信仰虔誠,積極尋求與上帝同在。

阿廖沙雖然是一個二十歲的青年,但是作者顯然是有意識將這一人物作為兒童來塑造的。他是一個純潔、美好的人物,總是以一顆仁愛之心對待世人,包括對作惡多端的老卡拉馬佐夫,他也抱有同情和愛,他的身上映照的是基督的本性。他從兒童時代起就受到所有人的喜愛,因為,“人們絕不能在嬰孩身上發現什么狡黠的算計、機詐,或諂媚、討好的藝術,招人喜愛的手腕,所以這種以引起人家對他特別喜愛的因素,是蘊藏在他自己身上的,所謂出自天性,并無虛假,或者做作”。

阿廖沙與陀思妥耶夫斯基筆下其他有著相同兒童氣質的人物一樣,他們都選擇了一條神圣的道路,即上帝之路。在小說中,我們可以發現,能否重識上帝在于是否擁有與宗教情感有關的個體記憶。阿廖沙年幼喪母,對于母親唯一的印象是母親跪在圣像面前,向上帝祈禱,祈求上帝保佑阿廖沙。這也對他以后選擇人生道路產生了巨大的影響。同樣,德米特里童年時期,從醫生手里接過“一磅胡桃”的同時,接受了“圣父、圣子、圣靈”三位一體的理念,因此擁有了被救贖的可能性。佐西馬長老年輕時荒淫無度,《圣經》作為一種被遺忘卻未遺棄的記憶的符號而隨身攜帶,在人生的充滿戲劇性的關頭,這種由記憶喚起的宗教情感使他浪子回頭。宗教記憶是實現權威的宗教話語向個體內在本質話語轉化的重要條件,以童年的記憶為媒介,個體實現了永恒精神和日常生活的結合。

當然,作為藝術形象,兒童氣質的成人往往缺少性格的發展和變化,但從我們的角度來看,這也正是典型的基督規范,它在陀思妥耶夫斯基藝術的宗教修辭中是最高修辭格,它超越一切,昭示著永恒之善的歸宿,標志著人類的徹底救贖。

三、兒童成為拯救的希望

在陀思妥耶夫斯基筆下,兒童集中展示了作家一直探索的救贖主題:所有人都迷茫無知而需要被拯救,而兒童身上的神性是人獲救的希望。而作者筆下的這些最接近上帝兒童卻大多是無辜受難,上文中我們提到的伊凡對阿廖沙陳述的一系列他收集的兒童受難的故事就是如此。不難發現,兒童無辜受難的背后往往是大人的殘忍施虐。既然兒童是最接近上帝與上帝同在的一種狀態,為什么在兒童成長為大人后會反過來如此暴虐地對待孩子呢?

弗拉基米爾自大公在公元988—989年公開宣布基督教為國教以來,雖然期間俄國經歷多次劇變,但依然保持最正統的基督教傳統??梢哉f,東正教思想根深蒂固地存在于每個俄國人的心中。隨著18世紀以來西方理性思想的不斷深入,俄國人企圖通過西方式物質規則來解決俄國問題的意識在社會上擁有較高認可度,理性巨人與上帝之爭從未停下腳步。然而,西方國家引入的科學理性主義尚未成熟,不能完全取代幾千年來東正教對于人們思想的主宰。在對自己的文化自豪的同時,也無法克制對西方文明的艷羨,試圖用理性的武器解決社會問題。在理性巨人宣判上帝死亡之后,卻因為沒有新的精神寄托而再度陷入靈魂的煎熬之中。在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寫作語境中,就表現為“神人 ”與“人神”的兩種狀態的掙扎。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成年人對兒童這種反撲式的施虐正是人逐漸背離上帝的表現。人一旦失去對上帝的信仰,就意味著基督人與人和諧理想的破滅,暴虐和自相殘殺代替了同情和愛。

《卡拉馬佐夫兄弟》中作者借佐西馬長老提出了他救贖的道路:“上帝一定能拯救俄羅斯,就像以前多次拯救過那樣。拯救來自人民,來自人民的信仰和馴服?!薄耙獝酆⒆?,因為他們是無罪的,如同天使一樣讓人感動,使人因他們而變得單純。他們的存在好像是對我們的警示”。孩童無辜純潔,如同巨大的道德力量震撼人心,提醒人最初被造時的純潔和善良。無論是純真無暇的兒童還是擁有兒童氣質的成年人,都被陀思妥耶夫斯基賦予基督的品質,背負著使人們獲得拯救的希望。上帝存在于每個人的內心深處,每個人身上都有“神性”,回歸到兒童的純潔狀態,從苦難中求得新生,以寬恕、愛、信仰上帝來建立和諧大廈,那么世界上的惡便會終止。這也是陀思妥耶夫斯基終其一生為人類開的藥方。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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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王志耕.轉喻的辯證法: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宗教修辭[J].國外文學,2004(2).

[3]張變革.從孩童的世界到世界的孩童:陀思妥耶夫斯基后期創作中的孩童問題[J].外國文學研究,2009(4).

[4]陀思妥耶夫斯基.卡拉馬佐夫兄弟[M].徐振亞,馮增義,等譯.上海:上海三聯書店,2015:17.

[5]陀思妥耶夫斯基.卡拉馬佐夫兄弟[M].徐振亞,馮增義,等譯.上海:上海三聯書店,2015:362.

[6]陀思妥耶夫斯基.卡拉馬佐夫兄弟[M].徐振亞,馮增義,等譯.上海:上海三聯書店,2015:289.

作者單位:

煙臺大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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