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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1-06 05:39尼瑪次仁
西藏文學 2019年5期
關鍵詞:卓嘎姐妹倆阿爸

尼瑪次仁

時間:上世紀70年代末至80年代末。

地點:玉麥鄉

人物:鄉長[父親]

央宗:14歲[小女兒]

卓嘎:17歲[大女兒]

群眾演員若干,中老年的央宗和卓嘎。

序? 幕

[在一座山峰上,卓嘎和央宗正在冉冉升起一面五星紅旗。]

央宗:阿佳卓嘎,現在玉麥的變化過去連做夢都不敢想。

卓嘎:是啊,過去咱們玉麥鄉只有我們一家三口??墒?,現在我們玉麥有九戶人家,三十二個人。

央宗:不僅人多了,公路也通了,家家蓋起了新房,晚上還可以在家里看電視節目,還能上網了解外面的世界。

卓嘎:[無限深情地]這都靠黨的好政策??!

央宗:阿佳卓嘎,如果我們的阿爸現在還活著那該多好??!

卓嘎:[安慰地]央宗,阿爸在天堂里看著咱們生活過得這么幸福、開心,他一定會替我們高興的。

央宗:[仰望著]阿爸,你在天堂里一切都好嗎?我們想念你。

卓嘎:阿爸,你聽到了嗎?我們姐妹倆很想念您??!

第一場? 冬天

上世紀70年代的一個藏歷新年前夕。

[屋外下雪。風聲。簡陋的屋內擺設。]

[一張木頭做的破舊小桌,桌上點著蠟燭。旁邊是石頭凳子。姐姐卓嘎把一個水壺放在灶臺上,攪拌鍋里煮的土豆。注:沒有肉。]

[妹妹央宗一身的雪花進屋,拍打身上的雪花,卓嘎前來幫忙。]

央宗:姐姐,我在周圍看了看,沒看到阿爸。阿爸他……他……我……我擔心他。

卓嘎:你去哪里看的?外面下著雪。阿爸去檢查國旗在不在,就快回來了,你不要擔心。

央宗:可是,可是外面連個腳印也看不見。

卓嘎:雪這么大,阿爸的腳印早被大雪蓋住了。

[央宗坐到桌子前,拿起舊收音機調試,輕輕地一拍,貼在耳朵旁聽,收音機里傳來了雜音。]

[卓嘎從木桌后拿出一塊有很多補丁的舊布,鋪在破舊的木桌上。]

卓嘎:過年了,桌子也要打扮一下。

央宗:[調試收音機,貼在耳朵上,又拿下來輕輕拍一拍,調試按鈕,收音機里傳來的依舊是雜音。]唉,這個收音機,年齡還沒有阿爸大,就老了。

[卓嘎鋪完桌布,走向灶臺,手里拿著勺子,眼睛卻向門外看。]

[畫外音]卓嘎:不擔心是不可能的,外面狂風暴雪,寒冷刺骨,阿爸已經出去五個小時了,他的腿很疼,他的眼睛也很疼的,他的全身都被凍僵了,可他的心怎么就這么熱呢?!

央宗:[把收音機放在桌子上,站起身。]不行,我還是要出去找阿爸。

卓嘎:外面雪太大了,你的鞋子那么薄,會把腳給凍壞的。

央宗:那我躲在門口,一會兒阿爸回來裝個熊嚇嚇他。

[央宗放下收音機]向門口走去,蹲在門口。

[父親推門進來,一身的白雪。央宗跳到父親面前。]

央宗:[大聲地,驚訝地]哈,狗熊,狗熊。

父親:什么狗熊,你說你阿爸我是狗熊?

央宗:不不,我是說我想裝……裝……唉,不說了。雪爺爺,巡邏的時候順便打到什么獵物了沒有?

[卓嘎跑過來,接過父親手中的木棍,幫父親撣去身上的雪。]

父親:[冷冷地向灶臺走去。]你以為阿爸我是童話里的國王嗎,還打獵呢。

央宗:和阿爸開個玩笑。

卓嘎:阿爸,您的手又凍裂了。

父親:不礙事。

央宗:家里也沒有酥油了,不然可以抹點。

父親:[搓著手烤火。]不礙事,暖和過來就好了。

央宗:您這么長時間才回來,都把我們倆急死了。

父親:這么多的山溝都要去看國旗在不在,還給咱們家的牛去送點吃的,讓它們也一起過年嘛。阿爸走路還是很快的。

央宗:牛,它們還好嗎?還在站崗嗎?它們還聽阿爸的話嗎?

父親:咱們的??杀饶懵犜挾嗔?。

央宗:我是說不聽話的牛,總是不愛聽話的牛,是不是可以,可以把它們給……[央宗做了一個砍殺的動作,很可愛的樣子。]

卓嘎:[快速制止,緊張地]央宗,快把桌子下面的包拿出來給我,快。

父親:難道你不聽話,也要把你……[父親學著央宗的動作],虧你想得出來。

央宗:阿爸,您真是的,您對牛比對我好。但是家里過年連個肉都沒有,您看看鍋里只有土豆。

卓嘎:還有幾塊干牛肉,是上次縣里領導來慰問時給的。

央宗:我把那個裝牛肉的包給翻過來翻過去。

卓嘎:這樣吧,我把干牛肉撕成小塊和土豆一起煮,既是牛肉湯,又是土豆燉牛肉。

父親:[有點氣憤,從爐子邊坐到小桌旁。]牛肉渣渣都沒有也不能動牛的念頭。給你們說了多少次,央宗的腦子怎么了?

卓嘎:快把包拿給我,央宗,聽阿爸的,過年不能生氣啊??斐燥埩?。

[父親拿起收音機調試,還是傳來雜音。央宗偷偷看一眼父親,笑了。]

[央宗把桌子后面一個干癟的食品布袋拿過來,從包里拿出三塊干牛肉,卓嘎將牛肉撕成小塊,放進鍋里攪拌,然后撈出端上桌。]

[畫外音:卓嘎:我們家有30頭牛,可是阿爸說,這個鄉只有我們3個人,它的面積太大了,有3000多平方公里。我們要守住這里,守住家,除了我們,只有靠牛來守護,它們是我們的家庭成員,我們家的人和牛生活的地方就是我們的家園。]

卓嘎:吃飯了,美味的牛肉湯。

父親:央宗在長身體,就讓她多吃點。

央宗:難道這個家里就我一個是食肉動物嗎?

[三個人坐下來準備吃飯。]

[父親拿起一塊牛肉放進央宗碗里,又拿起一塊放進卓嘎碗里。]

[卓嘎將肉又拿起放進父親碗里。]

父親:唉,看樣子,干肉這么燉不太好吃啊,阿爸我胖就不吃了。

卓嘎:您都沒嘗嘗,就說不好吃。阿爸您先吃,您要是不吃我就不吃。

央宗:對,阿爸不吃我們就不吃。

[父親看看兩個孩子,拿起一塊肉慢慢地放進嘴里品嘗。然后又拿起一塊放進卓嘎碗里。]

父親:你自己嘗嘗吧,有多么難吃。

央宗:[調皮地把肉放進父親碗里]那好吧,阿爸說難吃我就不吃了。

父親:[把肉又放回央宗碗里]我看你口水都流下來了還不吃。來,我們三個一起吃。

[父親帶頭吃起來,央宗也迫不及待地吃起來,卓嘎看了看他倆,也跟著慢慢地咀嚼。

央宗:[抬起頭看父親,聲音響亮地]阿爸,不好了,不好了。

父親:[驚訝地看著央宗]怎么了,什么事,你想起什么事了?

央宗:我一口就把肉吞下去了,沒有嘗出什么味道。

父親:哈哈,你的嘴巴挺大的。我還以為怎么了。來,再嘗一塊。

[父親看了看盤子,只剩一小塊肉了,卓嘎把肉遞給妹妹,央宗又把肉遞給姐姐。]

卓嘎:吃我的吧,我剛吃過,確實不想吃。

央宗:[邊說邊大聲哧溜地喝了一口湯邊咂咂嘴]不吃了,說著玩的。我嘗出味道了,真香啊。

[父親和卓嘎看著央宗。場上燈光熄滅又亮起。場景不變,桌子上的東西不變。央宗在調試收音機,卓嘎把食物拿到灶臺上。]

父親:[站起來]吃完飯了,現在咱們言歸正傳,來,還是按照往常那樣,年前開個鄉委會,把今年鄉里的情況說說。央宗,那收音機等會兒再擺弄。

央宗:過年了,我想聽聽縣上、拉薩、北京的人們都在干什么。

父親:你還想聽聽月亮上的人在干什么吧?收音機怎么會告訴你那么多呢。

央宗:月亮上的人在和小白兔玩呢。

父親:你知道的可真多。

央宗:我想聽聽歌。

父親:收音機里又不可能天天唱歌,過年它也要休息啊。

央宗:阿爸,我又不是小孩,你每次都這樣哄我。

卓嘎:[收拾完走過來,把父親的凳子搬到前面,和妹妹一人拿起一個小凳子坐在父親對面。]央宗,聽鄉長的,早點開會,一會兒還有很多針線活要干呢。

央宗:好吧,不然咱們鄉的老百姓就不能過一個清閑的年了??禳c開會吧。

[姐妹倆坐下來。父親拿出小本子和筆。]

父親:我們現在召開鄉委會。講三件事。

央宗:阿爸······

卓嘎:[碰碰央宗的胳膊]叫鄉長。

央宗:[調皮地]桑曲鄉長。今天的會能不能快點結束?現在是藏歷新年除夕夜啊。

父親:以前在藏歷新年的除夕怎么開的會現在就怎么開。

央宗:三件事我都知道了。

父親:[嚴肅地]每年的情況都不一樣,你確信知道了?

卓嘎:妹妹,趕緊讓鄉長開會吧,認真地聽著,一會兒還有很多工作呢。

父親:[加動作]三件事啊。第一件,通報一下玉麥鄉的基本情況。目前,全鄉有1戶人家,3個人,有牦牛30頭,羊3只,鄉長叫桑曲。村民全是女的,成立了一個婦女委員會,婦女主任也是桑曲。

央宗:都知道。阿爸,說點我們不知道的。這么多年,全鄉就咱們3個人,全鄉誰不知道您是鄉長、婦女主任啊。

父親:好好開會,不要插嘴。第二件事今天上午我出去把十九個溝里的國旗都檢查了一遍,有六面國旗舊了要換成新的。兩個溝因為風太大,掛國旗的樹干都被吹歪了,其它的都很好,說明我做的國旗非常堅固。

央宗:鄉長,那是因為卓嘎做的樹干很結實。

卓嘎:[又碰碰妹妹的胳膊]少說點。過年了,讓鄉長得意得意。

父親:認真開會,不準偷偷說話。第三件事,明天你們要跟著鄉長去巡邏。

央宗:明天咱們能不能去北邊巡邏,往隆子縣的方向。上個月,我去過,那邊路好走。

父親:[嚴肅地]怎么可能,你怎么能這么想?明天巡邏時還要去掛國旗。為什么巡邏,我給你們講了巡邏的意義、方法和路線你們都忘了?好吧,今晚再學習幾遍,學會為止。

央宗:哦,不,鄉長,我都記得,我剛才走神了,想著過年了,去一個路好走的地方,累了我們還可以坐下來喝喝茶。

父親:你怎么不說累了坐下來睡個大覺算了。

卓嘎:[舉手站起來]請鄉長不要生氣,央宗年紀小,還是小孩子性格。我以后多教教她。

父親:臨時加一件事。第四件事,再說一遍,我們鄉有幾個自豪的地方,我們擁有幾個“最”。

面積最小的鄉,人口最少的鄉,最小的鄉委會。

央宗:照這么說,就多啦,還有最少的羊,男人女人最少的鄉,房子最少的鄉,路最難走的鄉,鄉長脾氣最大的鄉,還有……

父親:好了,開會的時候你怎么話這么多。我是說,我們應該,應該······

卓嘎:應該好好保護,巡邏的時候,往南走,不往北走。

父親:還是卓嘎懂得多。

央宗:[突然打斷阿爸]還要縫幾面國旗。

父親:呵呵,突然就懂事了。

央宗:會議議程我都知道,每年都是先開會,會后全家人,不,是全鄉人縫制國旗。

卓嘎:不然也沒事情做啊。

父親:事情當然很多,不過,藏歷新年除夕縫國旗是咱們鄉的傳統,因為這是吉祥的時辰。

央宗:阿爸,今年過年還要縫幾面國旗。

卓嘎:阿爸已經縫了九面國旗啦。

央宗:舊的換下來不是夠了嗎?

父親:這一面國旗就快縫好了,縫好后,阿爸給你倆補補衣服,過年了嘛。

卓嘎:衣服我已經補好了,阿爸。

央宗:我先把收音機調出聲音來,我們一邊聽一邊縫國旗。

[父親和卓嘎坐到桌前,拿出針線和縫國旗的布料。央宗歡快地調試收音機。這時,收音機里傳出聲音來。]

央宗;[驚喜地]快聽,阿爸,姐姐,快聽,調出聲音來了,快聽啊。

[收音機的正在播一條新聞]

[父女三人歪著腦袋,弓著身子聽]

[音樂響起,燈光熄滅]

第二場 春天

放牧。

[牛羊數頭,卓嘎牽著一頭牛,唱著“玉麥之歌”。]

[央宗一瘸一拐地跑過來。]

央宗:姐姐,快看,快看,那邊又偷偷地把一封信放在了樹上,你看看。

[卓嘎打開信,驚訝地看著。]

卓嘎:和去年說的一樣。你的腿怎么了?

央宗:太著急扭了一下,沒事的。怎么辦,千萬不要告訴阿爸,他會非常生氣的。還記得去年他生氣的樣子嗎?

卓嘎:是啊,不能告訴他,撕了吧。

央宗:來不及了,快藏起來,阿爸來了。

[父親走過來,腋窩下夾著幾根棍子,手里拿著本子和筆。卓嘎和央宗緊張地站在那里,央宗把信藏在身后。待父親坐下后,姐妹倆坐在父親身旁,卓嘎把信裝進兜里。]

父親:來來,開個婦女大會,請所有婦女都參加。

央宗:那好吧,等等,我去通知。

[父親和卓嘎驚訝地看著央宗,央宗把牛羊牽過來。]

父親:你這是干什么?

央宗:您不是要所有女的都參加嗎?

父親:我這么說,顯得我們人多嘛。

央宗:報告鄉長,為了表現我們婦女多一點兒(語氣突出“多”字)我把鄉里所有女的都叫來啦。

父親:你太調皮了,簡直像個男孩子。

卓嘎:[笑起來。]鄉長,這樣也好,說明咱們鄉成員多了,您就開會吧。

父親:把另外幾只牛牽來,成員不就更多了嗎?

央宗:好啊好啊,我去牽來。

卓嘎:[笑著說]可這是婦女大會啊。

父親:不要鬧了,認真開會。我說說婦女主任的事,我想,咱們鄉和其它鄉不一樣,是祖國最最邊上,最最小的鄉,沒有通路,沒有通電,走出去也很難。但我們在這里,是在自己的家鄉,每個人都在建設自己的家鄉,我現在是鄉長,婦女主任我也一起當著。我想,從現在開始,多教教你們倆文化,以后,你們長大了,有知識了,一個可以當副鄉長,一個當婦女主任。卓嘎現在就在為當婦女主任做準備,要多學習,多聽廣播。

央宗:怎么聽廣播啊,收音機里經常聽不到聲音。

父親:收音機我來修。好了,婦女大會開完了,你們倆幫我做幾根旗桿。

[央宗和卓嘎把牛羊牽到不遠處,央宗用手指指姐姐的衣兜,卓嘎示意不要說。姐妹倆回到父親身邊坐下,做旗桿。]

[畫外音]卓嘎:那邊的來信是不能告訴阿爸的,我們不想再看到他生氣。那一年,有人將我們的國旗摘下來,換上了其他國家的旗幟,父親一口氣沖上山頭,將那桿旗幟撕下來,插上了我們的國旗,由于太生氣太勞累回來后他病了兩個月。那一年,父親也收到了那邊的信,他雙手顫抖地對我們說,家是玉麥,我們怎么可能因為那邊的誘惑而放棄家園,再苦再窮,這里都是我們的家園。

央宗:阿爸,我想給您說個事。

父親:什么事啊,這么神秘。

央宗:阿爸,你看,這個鄉就我們三個人。

父親:是啊。很多年都這樣了,怎么了?

央宗:我想,我們,我們是不是,是不是……

父親:是不是什么,今天說話吞吞吐吐的,心里有什么事吧。

央宗:阿爸,我覺得姐姐都快20歲了,該……該……該嫁人了。

父親:這里就我們三個人,她嫁給誰啊,難道嫁給山上的石頭嗎?

卓嘎:[緊張地]不是的,不是的,不要這樣說,我不想嫁人。

父親:央宗,小小年紀,你心里整天在想什么?

央宗:我是關心姐姐。

父親:我看不像,是自己有什么心事吧。不敢直截了當地說就不要說了。

央宗:那好吧。我就直說啦。阿爸,我心里害怕。

父親:你怕什么?

央宗:這里就我們三個人,還經常有……有……有人騷擾。

父親:就我和你姐姐,誰騷擾你了,真會胡思亂想。

央宗:阿爸,我聽廣播里說,現在縣上開始發展農業了,他們還種冬小麥,牛羊也養得多了。

[父親不再作聲,做著手里的活路,卓嘎幫忙,緊張地看看妹妹,看看父親。]

央宗:阿爸,你說話啊。

父親:我在聽你說,冬小麥,牛羊多。你到底想說啥,沒事就幫著干活。

央宗:[放下手中的活,站起來,緊張地,大聲地]阿爸,我們搬走吧,我們搬出這里,去縣上住。

[父親扔掉棍子,騰地站起來,走來走去,邊走邊說。]

父親:你怎么有這樣的想法,你天天聽廣播,就聽出了這個想法?!真是浪費電池。

卓嘎:[仰起頭]阿爸,別生氣,妹妹也有自己的想法啊。

父親:如果我們離開這里,這塊土地就荒廢了,這里是我們的家。

[父親又走來走去。姐妹倆互相看看。父親轉過身,語氣緩和了些。]

父親:我知道,你們倆還小,不懂得守家的重要性。

央宗:在別的地方,姐姐這個年齡是該出嫁了,可這里不會有人來的,姐姐就會慢慢老去。

卓嘎:[害羞地]央宗,別這么說。

父親:[氣憤地]是你想嫁到外面去吧?

卓嘎:阿爸,別這么說妹妹,她還小。

央宗:[委屈、生氣地哭了]阿爸,您怎么這么說我,您,您太過分了。您忘了阿媽是怎么死在路上的,若不是在這里,阿媽現在還活得好好的。還有我的妹妹是怎么凍死在雪地里的。

卓嘎:妹妹別說了。

[父親惱怒,拿起一根樹棍又扔下,背著手又是走來走去。]

父親:你怎么這樣說話,你,你怎么對阿爸這樣說話。

[央宗從卓嘎衣兜里急忙拿出那封信,生氣地]

央宗:您看您看,您這個鄉長看看,這種信又來了,不知道說的啥,姐姐懂,她說有人讓我們搬到那邊去,要給很多錢,給房子,我害怕。我不想收到這樣的信。雖然我們家里窮,但我不想要別人的東西,他們這樣一定不懷好意,我很害怕。

卓嘎:央宗怕您像去年那樣生氣,不敢說。我倆都不敢說。這是央宗從溝那邊的樹上拿到的。

[父親拿過信,看了看,撕得粉碎。走到央宗身邊,摟過央宗的頭,輕輕地撫摸著。]

父親:[一聲嘆息]好孩子,阿爸知道你怕什么了,知道你的心思了。我錯怪你了,是阿爸不好,我既想當個好媽媽,又想當個好爸爸,可是都沒當好。

央宗:[抬起頭]阿爸,為什么會收到這樣的信,他們知道我們在這里多么不安全。

父親:不要怕,孩子。爸爸在19個山溝里都插滿了我們的國旗,每一面國旗都是我們的人,19個溝里還有我們的牦牛,我們有很多人啊,不要怕。

[央宗哭泣,卓嘎走過去給妹妹擦眼淚。]

父親:阿爸對不起你們兩個。你們都出去吧,出去干什么都行,阿爸我是不會走的,我死都要死在這里。

卓嘎:阿爸,我們也不走,我們三個就在這里守護家園。

央宗:[擦眼淚]對,我們不走,這里是我們的家。

父親:來,我們做旗桿吧。

[三個人坐下來做旗桿。父親發現央宗的腳扭了。]

父親:你的腳怎么了?

央宗:剛才跑得太急,扭了一下,沒事的。

卓嘎:妹妹嚇壞了。

父親:嗯,膽小鬼。

卓嘎:她才不膽小呢,一個人從溝里跑回來的,像只兔子一樣。

父親:我的兩個女兒都像兔子,不,應該說像牛一樣壯。等到了夏天,阿爸出山去縣上,賣點土特產換點錢,縣上還有慰問品要拿回來。到時買些縫國旗的布料帶回來。你倆想要點啥?

央宗:阿爸每次都這么問,我們想要的您從來都沒買回來。

父親:你們想要什么?

央宗:這個時候您就健忘了。

卓嘎:阿爸,我們沒有需要的。

央宗:不,有想要的。

父親:想要什么就說,別嘰嘰喳喳的。

央宗:[往父親身邊湊了湊,帶表演動作,可愛地]阿爸,鄉長,你看,我身上這件衣服多好看啊,這里是媽媽縫的,這里是爸爸縫的,這里是爸爸在媽媽縫的地方又縫的,上面有七種顏色的線,我們是快樂的一家。冬天,我們一家人做國旗、巡山,春天放牧,夏天去山外背回人和牛羊過冬的食物,買布料,秋天我站在山口瞭望……

父親:行啦,別說啦,你口才真好,將來能當副鄉長。好了,我知道你想買新衣服。

央宗:[高興地]阿爸恢復記憶了。來,拍手祝賀,阿爸恢復記憶了。

父親:好了好了,總是長不大,你不責怪你的阿爸就不行嗎?

央宗:我不敢責怪您,我是說我的衣服很好看。

父親:[幽默地,戲劇性地]好啊,好看就一直穿著,不要有換掉的想法。

央宗:我再給您朗誦一遍,我身上的這件衣服多好看啊。

卓嘎:好啦,你們倆要表演節目嗎?

父親:讓央宗自己表演吧。

[父親笑了,音樂響起。燈光熄滅幾秒鐘。]

第三場 夏天

巡山。

[屋內。卓嘎在低頭縫制國旗,央宗走來走去。父親輕輕開門進屋,央宗背對著他沒看見父親。]

央宗:我算了算,阿爸要回來了。

父親:你算得準,我確實回來了。

[姐妹倆驚喜地看著父親,卓嘎放下縫制的國旗,央宗趕忙跑上前接過父親帶的東西。父親在桌子旁坐下來。卓嘎倒茶。]

卓嘎:阿爸,山上下雪了嗎?

父親:差點晚了,山上開始下雪了,但雪不大。

央宗:太危險了!

父親:[喝了一口茶,拿出東西]來,這是縣上的慰問品,有牛肉、酥油,還有茶葉、鹽巴、蠟燭等,挺多的,這次我買了點大米。這是縫國旗的布料,現在布料緊張,買到布料還真幸運,就這些了,再沒有了。明年把舊的國旗換成新的這些布料差不多夠了。

[父親拿著布料看,摸了摸,遞給卓嘎。卓嘎拿著布料,和央宗一起看著父親。]

父親:卓嘎,這段時間,縫了幾面國旗?央宗,怎么樣,這段時間,鄉里情況都挺好吧?

父親:怎么不說話?

央宗:阿爸,您背了這么多的東西,累壞了吧。

父親:不累,下午去溝里看看。

央宗:阿爸,您是不是想給我和姐姐一個驚喜?

父親:什么驚喜?

卓嘎:阿爸,買這些布料錢夠了嗎?

父親:剛剛夠。

央宗:那就沒有驚喜了。

父親:我知道,你想問新衣服的事。阿爸記著呢。

央宗:太好啦,阿爸,新衣服在哪里?

父親:哎,新衣服在商店里,阿爸本來打算給你們倆買新衣服,但到了那里,我看只剩這些布料,擔心以后很長一段時間里不會有這樣的布料。阿爸心里想,衣服以后可以再買,但這些紅布料沒有了,怎么做國旗?

央宗:[聽完閃到一旁哭泣。]啊,阿爸,您怎么說話又不算數?

父親:阿爸也是無可奈何??!

卓嘎:妹妹還以為您這次出去能給我們倆買塊新布做衣服呢。出去一次多么難,不是每年都能出去的。妹妹天天在家里盼著。

[父親轉過身,拿起一塊圍裙圍在身上,走到央宗面前。扮演起母親的角色。從兜里拿出一袋糖來。]

父親:[表演式的,帶動作,裝女聲。]來,央宗,聽媽媽的,不要傷心,今天阿爸回來啦,其實他還給你帶來了這個[把糖在央宗面前晃了晃]。你爸那個倔老頭,咱們不理他了,把他趕到雪地里去,趕到牛圈旁邊去,趕到山溝里去。

[卓嘎在一旁笑,央宗撲哧一聲笑了。]

央宗:好了,就知道您又當爸,又當媽,好了吧。

父親:等爸爸攢夠了錢,買完十九面國旗的新布料后,一定給你們倆買新衣服,買最好的。

央宗:買顏色最鮮艷的,花紋最多的,每人買兩套。阿爸,我都會背了。每年您都會這么說。

卓嘎:央宗,阿爸說的也對,這些布料沒有了,國旗就做不了。

央宗:我知道,我知道,我沒有哭,我只是眼睛有點疼。

父親:哎!央宗,卓嘎,阿爸答應你們,一定會做到的。

[三個人又回到桌子前。]

央宗:阿爸,我想問您一件事。

父親:想問就問吧,你想問的我還能不回答?

央宗:您為什么每年都要縫19面新國旗?

卓嘎:看來阿爸是個有故事的人。

父親:問得好。咱們鄉有19個溝,我要在每個溝里插上一面國旗。舊了要換成新的,被風吹歪了的要扶正。至于為什么每年都縫嘛,這個,這個話說來太長了,太長了。

央宗:就說說吧。

父親:[表演式地,根據臺詞做動作。]我第一次見到它,是因一名受重傷的解放軍戰士,那時他懷里抱著一面國旗。我用草藥給他治傷,他把國旗交到我手里,看著我把國旗捧在手里的樣子。他對我笑了,放心地笑了,信任地笑了。然后,他倒在我的懷里犧牲了。我看著國旗,覺得太好看了……

[央宗和卓嘎站起身來,走到父親身邊,扶著父親的胳膊。央宗抹著眼淚,打斷父親的話。]

央宗:阿爸,我們一家就住在這里,不出去了,多少年不穿新衣服都可以,只要我們三個人平平安安地待在這里,守在這里,守住我們的家園,哪里也不去,就安心了。

父親:好了,這就是阿爸要講的故事。玉麥是咱們的家,我們要守住家園。阿爸到溝里去轉轉,看看我走后,央宗工作做得怎么樣。

[姐妹倆望著父親出門,然后在木桌旁邊坐下來。燈光熄滅幾秒,剩下燭光搖曳。]

第四場 秋天

山外來人,父親離世。

[燈光再次亮起,場景里已增加微弱的電燈,姐妹倆仍然坐在小木桌前,縫著國旗。]

[場景外,郵遞員和一位鄉長跟著其他兩個人走過舞臺。沒有對白。]

央宗:卓嘎鄉長啦,你看,我縫的國旗好嗎?

卓嘎:越來越好了。

央宗:[放下手中的針線活,一聲嘆息。]如果阿爸現在能看到我縫的國旗就好了,每當一針一線縫國旗的時候,都是縫在了我的心上,我想念阿爸,我永遠記得阿爸去世前的囑托。

我懂了阿爸的心思,我現在多想讓他看看我縫的國旗,看看咱們玉麥有人搬進來了,牛羊更多了。

[畫外音]父親:我走后,你們不要因為玉麥苦,而離開這里。我們祖祖輩輩生活在這里,這里是我們的家,是祖國的土地。

[姐妹倆低聲哭泣。燈光熄滅。]

結尾

2018年藏歷新年喜慶場景。

[接上一場戲,姐妹倆坐在桌子旁邊。卓嘎和央宗剛剛縫好一面國旗。]

卓嘎:縫好了。

央宗:我也縫好了。

卓嘎:準備過年吧[開始過年嘍]!

[屋外,群眾演員若干,敲門。]

央宗:請進。

[門打開,群眾演員進來,有個領頭的。姐妹倆放下手中的針線和國旗。]

群眾演員甲:[手里拿著一封信,他看看快縫好的國旗]【藏語拜年】你們家,不,咱們玉麥鄉真是了不起啊,幾十年過去了,還保留著過年縫國旗的傳統。今天我們給你們帶來好消息了???,習總書記給你們寫信了。

[姐妹倆激動萬分,眼含淚花,慢慢走上前去,雙手接過那封信。認真地看著。

[央宗擦著眼淚。]

音樂響起。

[畫外音]朗誦習總書記信中的一段:有國才能有家,沒有國境的安寧,就沒有萬家的平安。祖國疆域上的一草一木,我們都要看好守好……

[在歡快的藏族音樂中劇終]

責任編輯:邵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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