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莊

買伢子

我們湘南地區的人在稱呼別人的時候，喜歡在名字后面加上一個“伢子”，比如我叫鄒賢中，別人就叫我賢伢子；我哥哥叫鄒開初，別人就叫他初伢子。言歸正傳，說說我們的主角鄒買良吧，大家就按照約定俗成的習慣叫他買伢子。

買伢子是我的長輩，比我大十五歲，按道理說，我該叫他叔叔。因為父母管教的原因，所以我當面叫他叔叔，背地里卻覺得他根本不像個長輩，于是和大家一樣叫他買伢子。買伢子比我大十多歲，在我沒有什么記憶的五歲以前，也就是他二十歲之前的很多故事我是不知道的。在我稍微長大一點后，從左鄰右舍、鄉里鄉親的嘴里得到只鱗片爪的消息，大多是他小時候如何可愛、頑皮的趣事。偶爾犯些小錯誤，屬于那種大錯沒有、小錯不斷的主兒。

對于這些道聽途說的事情，我多半是持懷疑態度的。到我有了明確的記憶，對于買伢子的事情也就知道多一些了，我的長輩們沒有說謊，他們嘴里的買伢子和現實中的買伢子相去不遠。買伢子既懶又勤快。這話說起來自相矛盾，事實上卻是成立的。買伢子懶，懶到了極致，家里油瓶倒了都不會扶一下。在家里，他從來沒有干過掃地、洗碗、做飯、洗衣服等活兒。父母說他，他就呵呵一笑：大丈夫志在千里，豈能干這些小事？這些活兒不干就算了，至少要把自己收拾好吧？事實上，買伢子自己也沒有收拾好。他那床上有一股臭味，怎么說呢，他把穿過的衣服、襪子一股腦丟在床上，你說能不臭嗎？他還發明了一個長期不用洗衣服的方法，那就是這件衣服穿幾天，丟在床上，不洗；然后把另一件衣服拿起來再穿個三四天，丟在床上，還是不洗。接著又把之前穿過的衣服撿起來穿，周而復始，可以個把月不用洗衣服。特別是市場上有了雙面衣服銷售之后，更是得到了買伢子青睞，這種衣服翻過來、覆過去都可以穿。這樣一來，每次洗衣服都臭氣熏天，而且污漬太多，很難清洗。買伢子是聰明人，他又想了一個辦法，那就是把衣服丟進背簍里，背簍上面用東西壓嚴實了，然后丟進池塘里或者小溪中，先泡個幾天再說，幾天之后，他把衣服撈上來搓洗一下，再往竹竿上一晾，就萬事大吉了。

買伢子又是勤快的，這種勤快表現在幫別人做事情上，比如買伢子喜歡往我爺爺奶奶家里跑。圖啥呢？圖我奶奶做的一手好菜，圖我爺爺釀的米酒好喝，再加上我爺爺喜歡喝酒、打牌，買伢子也喜歡，這就有了共同的話題。

可是爺爺事情多，哪有時間陪他喝酒打牌，買伢子就來勁了，說：“伯伯，您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交給我吧?！辟I伢子說干就干，挑糞、劈柴、收稻谷、種菜……什么都干，一干就是好幾天。完全是不要錢的義工，唯一的要求就是管吃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