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跡東方

徐善來

黑色連衣裙、褶皺外套、長靴均為Shiatzy Chen

白色蕾絲印花連衣裙、金屬戒指均為Valentino

紅色廓形連衣裙、黑色腰帶、高跟靴均為Alexander McQueen

白色印花襯衫、半裙、黑色皮鞋均為Prada

黑色印花連衣裙、斗篷、棕色長靴均為Marc Jacobs

紫色印花上衣、褶皺半裙、黑色絲帶、網襪、尖頭平底鞋均為Eraem

黑色皮草大衣、水晶耳飾均為Shushu/Tong;褶皺高跟鞋Stuart Weitzman

在東西方文化交流尚不發達的年代，西方世界對于中國甚至東方的認知大多從電影中得來，上世紀二三十年代紅極一時的黃柳霜（ Anna May Wong）等東方面孔成為了西方設計師們了解和借鑒東方元素的窗口。然而受困于角色的限制，她們充當的也僅僅是東方文化的刻板符號，幾乎無一例外地滿足了西方創作者們神話式的想象，因而在無數以當時的中國女影星為靈感的時裝作品中，對異域世界的好奇遠大于對文化現實的追溯。

對于早期電影中東方意象的把玩，設計師Jean Paul Gaultier十分有發言權。在2001年秋冬高定系列中，他將自己心目中的中國女性塑造為一批肩負異域風情的艷麗名伶，衣服上繡有“ShanghaiExpress”等電影和文學作品名稱，代表了西方視角下對中國的描述，與其說是東方元素的轉譯，不如說是Gaultier排演的一出異域奇幻戲劇更為合適。

比起Gaultier天馬行空的想象，Yves Saint Laurent于1977年推出的中國系列基于更多歷史資料，并在未來的傳承發展中不斷與中國文化形成更深層次的交流和反哺，其品牌繼任設計師Tom Ford在2004年秋冬系列中，作為對創始人的致敬和離任前的告別，選擇以1977年的中國系列為基礎進一步發揮，華麗的絲綢和寶塔式的肩部廓形成就了當季的東方韻昧，T臺上壓軸的兩件如中國釉彩瓷器股華麗的旗袍式亮片連衣裙也啟發了中國設計師Laurence Xu（許建樹）在戛納電影節上一戰成名的“龍袍”裝，構成了從中國到外國再到中國的奇妙路徑。

正如舊金山藝術博物館館長Thomas P Campbell所言，“自絲綢之路開始，西方就對亞洲文化神往，如今（我們）對亞洲的實際情況越發了解，但永遠都會有偏差之處，在翻譯中被丟失的東西又或者真實的認知反而啟發了一種新的幻想?！闭\然，在時裝創作的過程中，無論是站在東方還是西方視角，總是交織著現實和想象。然而近幾年間，除去鮮明的龍鳳圖案、精美的瓷器印花，出現了更為含蓄而多樣化的呈現手法，在彰顯東方韻味的同時，也賦予東方文化現代的活力。

同樣是對博物館中的歷史檔案加以揣摩，Dries Van Noten的2012年秋冬系列卻選擇了一條與先前設計師們迥然不同的東方元素再創作之路，倫敦V&A博物館中的中國、日本和韓國的傳統服飾印花，經過掃描拍照后重新切分組合為有規律的幾何形態，以數碼打印的方式展現在絲綢和織物上，將原本的奢華元素從人們的固有印象中解放出來，轉變為適合日常穿著的服裝。而2013年Valentino特意于中國本土呈獻的上海系列發布，則體現了西方時裝品牌對中國的深刻誠意。對于Valentino這一經典的意大利品牌而言，象征著品牌精神的紅色恰和中國傳統的吉祥之色不謀而合，因此，一場以紅色為主題的時裝發布就顯得再恰當不過，多種色調下的紅色不僅是Valentino自身的大膽宣言，也是對中國歷久彌新的紅色文化的集中呈現。

來到2019年秋冬，秀場上也不乏將東方意境委婉嵌入設計中的嘗試。鐘愛復古未來主義的Nicolas Ghesquiere在運用重金屬元素和先鋒廓形打造Louis Vuitton女郎之余，也沒有忽略用東方細節呼應靈感取自蓬皮杜博物館外墻的秀場空間，中式碎花布料裝飾在絎縫夾克和超大號馬甲上，在全場的多元表達中自成一派。而一直走在破舊立新之路上的Roberto Cavalli，通過設計師Paul Surridge的現代性詮釋，原本狂野鮮明的動物紋樣印花被軟化，重組為波浪式的流動線條，配合翠綠、深藍、醬紅等古典顏色的穿插運用，頗具江水海崖的意境之美。

今年5月底6月初，上海再次因為國際品牌時裝秀的接踵而至吸引了全球時尚圈的目光，Chloe創意總監Natacllo Ramsay-Levi把自己上任以來的首個早春系列發布秀選定在這座被稱為“東方巴黎”的城市。在后臺的靈感板上，張藝謀、賈樟柯、侯孝賢等中國第五代導演作品中的經典鏡頭隨處可見，電影中深沉而濃郁的敘事情感依附于從傳統漆器中提取的柿色、櫻桃色、赤陶色、棕土色、藏紅花色、矢車菊藍，為時裝籠罩上一層神秘而復古的濾鏡，與品牌優雅的法式剪裁融合碰撞。

在成衣設計的意象表達之外，中國傳統工藝中的奢華精巧在高級定制時裝中得到了淋漓盡致的展現，一向以華麗著稱的Elie Saab自然不會放過這一土壤盡情發揮，以往力求逼真的立體花卉在本季被賦予了水墨畫中的抽象意境美，金銀亮片或密集或零散地點綴著深色絲絨裙擺上的山川草木，一如既往的華麗下延展出更多對特定地域和文化的和諧表達。

從最初的設計靈感庫，到如今時尚圈兵家必爭的重點市場，中國在時尚行業中的地位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大眾媒介的發展，多元藝術作品中的文化輸出，逐漸松動了西方社會原有的刻板印象。在此之外，一批具有東方背景和審美意識的創意力量崛起，使其在文化的運用上掌握了一定的主動權。設計師Simone Roclla本人就曾表明中國和愛爾蘭的混血背景經常成為她創作上的動力，在解釋2019年春夏系列中運用了大量的唐代仕女圖元素時，她表示：“我在亞洲待了很長時間，這一季的設計很明顯來自我和團隊的文化傳統?！倍谟鴷r裝協會于2018年頒出的“NEW WAVE： Creatives”（新浪潮：創意者）獎項中，我們也能看到一批出色的本土攝影師、造型師、模特位列其中。本組大片的拍攝者張家誠在接受該獎項的采訪時表示：“大家都在試圖與當代中國美學建立更深層次的聯系，這是由我們過往三十年的記憶和經歷積累，自發驅使的結果，對我們這一代來說意義非凡?！?p>

1.以中國元素為主題的Dries Van Noten 2012年秋冬系列 2.Saint Laurent by Anthony Vaccarello 2019年秋冬系列 3.Marc Jacobs 2019年秋冬系列 4.在上世紀40年代，西方視角下的東方表達還停留在符號化的階段。身穿緞面暗花旗袍的模特站在中式畫作旁，攝影：John Rawlings，Vogue美國版1941年3月刊。5.Chloe 2020年早春系列后臺6～7中國當代導演的作品成為Chloe 2020年早春系列的主要靈感來源，圖分別為侯孝賢導演的電影《刺客聶隱娘》和畢贛導演的《地球最后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