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劉十九

唐·白居易

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

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

作品簡析：白居易（772～846）,字樂天，自號“醉吟先生”“香山居士”，著有《白氏長慶集》，存詩兩千八百余首。白居易主張“文章合為時而著，歌詩合為事而作”，詩歌重寫實，尚通俗，他把自己的詩分為四類：諷喻、閑適、感傷、雜律，前兩類詩分別體現了他所奉行的兼濟、獨善之道，因此備受其重視。這首詩是白居易閑適詩中的代表作，作于白居易晚年隱居洛陽時期，境界不甚大，格調也不甚高，但詩中營造的閑逸悠然之情卻別有一番意趣，體現了一種生活中樸素的詩意。

近日得閑，詩人新釀好了米酒，因還沒有過濾，酒面浮起一層酒渣，色微綠，形如蟻，故稱“綠蟻”。屋外正是隆冬季節，夜里深寒，屋內小小的泥胎爐正燒得通紅，偶爾傳來炭火爆開的聲音，為寒冷的冬日增添了一絲暖意。頭兩句的“綠蟻”“紅泥”形成了鮮明的色彩對比，產生了強烈的視覺沖擊，溫酒的香氣、新酒入口的醇厚、炭火的響聲、小火爐的溫暖又分別調動了讀者的嗅覺、味覺、聽覺和觸覺，多個感官的刺激使這首詩的畫面感撲面而來，使讀者身臨其境。

后兩句點出了詩人寫這首詩的用意——原來是想約老友劉十九飲酒敘舊。寒冬臘月的晚上，風雪欲來，能否喝上一杯小酒？“一杯”二字，讓白居易與劉十九的友情變得雅致而不是放縱。問句也用得十分巧妙。詩人不是先問劉十九能不能來，再準備新醅酒，而是已提前備好酒，再問劉十九來不來，這種時間先后的差別體現了白居易對老友的了解，知道劉十九收到詩后定會前來，溫暖雅致的友情就這么在細微之處體現出來了。此外，詩人運用口語化的問句做結，一方面與全詩的整體氛圍相吻合，全詩皆是用“小”詞，即都是描寫日常生活中所能接觸到的事物，如新酒、火爐，口語式的問法更添一絲煙火氣。另一方面，這是一首邀約詩，問句的末尾用了表示疑問的語氣詞“無”字，語氣輕盈，仿佛給友人送去了一句輕聲問候，言淺情深，有余音裊裊之妙。第三句中的“雪”雖未下，但已讓讀者在腦海中展開想象，漫天飄舞的大雪，日光西沉的夜色，又豐富了全詩的層次——綠紅相映、黑白相照，屋外雪天深寒、屋內紅爐溫酒，透過詩句仿佛看到了劉十九與白居易雪夜圍爐，對飲清談的場景。

值得注意的是，動靜結合的手法此詩也用得毫無雕琢之態，這得益于詩人善于描寫細微的事物來調動起讀者的合理想象。靜態的小火爐與劈啪作響的炭火、友人收到信后趕路的匆忙與白居易靜候家中的閑適，組成了一個個動靜結合的小片段。第三句中的“欲”一字，寫出了大雪將至的動態過程，表現出了時間的流逝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