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林員兄弟，聆聽大山的心跳

文/趙久蓮

滔滔黃河在青海省同德縣境內，蜿蜒而過。河北鄉三面環山，南臨黃河，森林資源豐富?！斑@些年，河北林場一次火災都沒有發生過，盜獵行為也很少發生?！焙颖绷謭龈眻鲩L切群加說。

切群加是同德縣本地人，瘦長個兒，1993年參加工作,就到河北林場成為了一名護林員，這一守就是27年。

遇見盜獵者

河北林場始建于1956年，早年由于人為破壞，林場的生態環境急劇惡化。自1998年以來，河北林場實施了天然林保護工程，生態系統得到良性循環。

切群加經歷了林場多次變遷，也見證了林場成為生態保護重地的過程。說起過往，他感慨萬千，守護山林，需要忍受艱苦與寂寞，還可能會與盜獵者殊死對峙。

1995年，切群加被調至河北林場檢查站工作，檢查站只有兩名工作人員。一次，同事有事外出，切群加像往常一樣，在路邊檢查出入林場的車輛。他發現一輛拖拉機車廂里的東西很可疑，有鐵絲網、手鉗、獵刀等工具，還有幾個扎得結結實實的蛇皮袋，憑直覺，切群加知道遇到盜獵者了。他迅速爬上車箱，看到車上有兩張狐貍皮，他用手摸了一下蛇皮袋，感覺里面就是野生動物的毛皮。

對方有七個人，護住蛇皮袋，不讓切群加打開，可憐兮兮地說：“家里太困難了，生活所迫??！”并不斷哀求切群加網開一面。

切群加一個人爭不過他們，只能按照林場規定，沒收了兩張狐貍皮，這伙人一邊說謝謝，一邊笑著走了。

沒有想到，當天晚上9點左右，這伙亡命徒闖進切群加的宿舍，捆住他的手腳，拿起木棒砸他的頭，還喊著“打死他，打死他”。拳打腳踢下，切群加暈了過去。他們把切群加抬到拖拉機上，在車輛行駛過程中，切群加清醒后動了一下，他們又開始不停地踩踏切群加。切群加再次暈了過去。仍不解氣的盜獵者往切群加頭上潑冷水，其中年輕點的勸阻說：“好了，不要再打了?！绷硪粋€人摸摸切群加的口鼻，好像沒了氣息，就將切群加扔在離林場十幾公里的路上。

切群加在迷糊中醒來，跌跌撞撞爬到牧民改托家門前，改托幾乎認不出鼻青臉腫的切群加了。到切群加宿舍串門的郭青和才讓太，也騎自行車找過來，他們一起將切群加送進了醫院，并向公安部門報案。同德縣公安局和河北鄉派出所的民警，對那伙盜獵者展開追捕，抓獲了四人。打開他們的蛇皮袋，里面全是藏野狐、猞猁等珍稀野生動物的毛皮，共有50多張，毛皮上還沾著斑斑血漬。

切群加在醫院治療了一個月后，身體才慢慢康復。受到驚嚇的家人，勸切群加放棄這份工作。切群加對他們說：“這里是我們的家園，我們害怕盜獵者不敢面對，還有誰會去守護？林場需要我，我也離不開林場?！闭沁@次死里逃生的遭遇，更加堅定了切群加守護林場的決心。

切群加的一言一行，影響了更多人自愿加入保護原始森林和野生動物的行列。河北鄉牧民自發組建了一支民間隊伍，加入守望美麗家園的行動中。多年來，他們的足跡踏遍了74萬畝的河北林場，越是天氣惡劣，他們越要出去巡護，絕不給盜伐者可乘之機。

守護山林就是守護家

河北林場石藏片區面積大概有30萬畝，野生動植物很多，林場人員少，管護難度大。

“2000年的一天，我們正在林場的石藏片區日常巡邏，住在附近的才讓當周突然跑過來，問我能不能讓他看護這片林子?！彪m然時隔多年，但切群加仍然清清楚楚記得這件事情。

“你能守護肯定是件好事，可我們沒有經費發工資啊?！?/p>

“沒關系，沒有工資，我也愿意干?！辈抛尞斨軋远ǖ攸c了點頭，就這樣，他成為了河北林場第一名義務護林員。當時林場的工作環境很艱苦，整個林場只有一輛車，護林員巡山全靠步行。才讓當周每次出發前都會背上青稞炒面和酥油途中充饑，一天至少要步行三四十公里，像這樣的巡山，一個月少說有20天。夏天喝泉水，冬天喝雪水，與叢林、雪山、牛羊為伴，對樹木小草說話，在深山里過著與世隔絕的生活。

“我喜歡走路，我要守住這片山林?！边@是才讓當周常說的兩句話。每到月底，才讓當周都要步行去林場匯報一個月的巡護情況。

“60公里的山路，他從早上出發，下午到林場，匯報完片區的守護情況后，住一晚上，第二天早上再走回去?！鼻腥杭诱f，才讓當周就這樣巡山護林，日復一日。

兩年后，林場開始招聘護林員，才讓當周成為一名正式的護林員，但他一年的工資只有一千多元。

扶貧攻堅工作開始后，縣政府要求把護林員崗位留給貧困戶。才讓當周站在切群加的面前，說出了和17年前一樣的話：“我還是想當護林員，沒有工資我也干?！?/p>

看到扶貧公益崗位名單中有才讓當周的名字時，大家才知道，這位年近五旬的藏族漢子家庭并不富裕。妻子患有心臟病，女兒在家照顧年幼的外孫，女婿放牧，才讓當周的工資是這個家庭最穩定的收入。十幾年來，他完全可以去找個掙錢的活，可他就是舍不下這片森林。

切群加說：“按照政策，我們繼續讓他當護林員，收入也增加了，現在每個月有1800元的工資?！闭驹跇湎碌牟抛尞斨芎┖竦匦χ?，真正讓他高興的是，他可以繼續留下來守望這片山林。

才讓當周個頭不高，皮膚黝黑，頭發有些凌亂，穿著迷彩服，鞋上沾滿泥水，胸前掛著統一配備的工作包，他說：“我出生在山里，成長在山里，祖祖輩輩在這里生活，守護這片綠色的大山，就是在守護自己的家?！?/p>

林場新變化

“為了護林工作更直觀方便，我們要求巡山時在微信群中拍攝小視頻?？吹酱蠹叶荚谟梦⑿?，才讓當周也去縣城買了部新手機?！鼻腥杭诱f。

“我把山上看到的情況，拍視頻發到巡山微信群，比我跑一趟快多了！”才讓當周談起工作一臉喜悅。護林員的工作，別人看來也許平淡枯燥，但從才讓當周口中聽到的則是變化與希望。2004年，他有了一輛摩托車；2005年，他有了一架望遠鏡；現在他有了一部手機。小樹一天天長大了，才讓當周也老了，他獲得的八張榮譽證書靜靜地放在抽屜里。

去年，林場內安裝了六個視頻監控點，開始分級管理、分區管控，但管護員們每月還是會巡山20多次。河北林場有天然林29萬畝，灌木林45萬畝。沿途的懸崖峭壁和原始森林，常有狐、狼等野生動物出沒，即使這樣，他們還是不放過林區的每個角落，一邊仔細地觀察巡護，一邊仔細地清理雜草，撿拾垃圾。

近年，河北林場的工作人員增加到了20多名，周邊村落中還有80多名管護員，他們像切群加和才讓當周一樣共同守護著這片原始生態林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