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口碑就有腔調

陳茂生

上學、辦證、看病……都要出門報個名、掛個號、敲個章。公共機構門前掛塊牌就為便于識別，走過路過不錯過。既然掛在門口便相當于臉面妝容，講究濃淡相宜，讓人多看幾眼下回不會走錯;掛多了則讓人眼花繚亂、掛繁了讓人不知所措，甚至害怕掉“坑”而過門不入了。

某居委會門前有一排格式化小牌子引起好奇，數數有家、站、室、點、會、校共26塊。問一下居委會有6個居委干部、辦公面積百余平方米;平攤一下，每塊牌子占地4平方米、人人都身居要職。業內人士介紹，居委會工作原本有分工，這些牌子其實就是把崗位工作細化拆分了，說是“方便工作”可能還想蹭點權威性;也有些是應“有關部門要求”希望藉此體現“正規化”。權屬所致自然理解，但“疊床架屋”的感覺揮之不去。

社區基層工作真心不易。上面千條線下面一根針、十七八件事居委一扇門，都是面對面要解決的瑣碎、棘手事，掛多少塊牌子都不一定能頂用。老資格居委干部能夠“擺得平”，亦如古人所說的“功夫在詩外”，多靠平日進百家門、嘮百家嗑的積累。居委會工作最貼近民生百態，過于“名正言順”了反而會有距離感。

無獨有偶，有次在市中心路過某醫院門口，迎面就是7行12列的“銅牌”矩陣，算術不難，共有多少塊，每個人都會算的。只是烏泱泱一片晃得有點睜不開眼，細細端詳有院士工作站、國家重點科室、著名大學合作辦學基地，各種信得過、合格單位。以每塊銅牌5公斤計，謂之“半噸墻”不為過;算上加工、安裝真花了不少錢。一時竟生出些許俗念：銅雖排在“金銀”之后，總還是“貴金屬”老三;當下正是價格走高之時，若趁風高月黑時……難怪有朋友說此處是城市治安能力與水平的“檢驗墻”。只是那些銅牌許久未及清掃，有點蓬頭垢面的尷尬。

而醫院門口匆匆而過的人們，少有停下腳步打量下這堵壯觀銅牌墻的。院方真實用意恐怕也是“先把‘腔調搞濃點”，權當一塊碩大廣告牌。據說有些患者知道看病的那位醫生曾給歌星誰誰誰看過，至少精神好三分;即便病情波動也能自我寬慰：沒辦法，給誰誰誰看過的看過了也看不好……說得如同繞口令。這當然有點夸張，患者還是根據病情變化選擇醫生和醫院，看好毛病才是硬道理，與有沒有銅牌沒多大關系。

走走看看，類似情況似乎還有。以前說“酒香不怕巷子深”，如今是“酒香也要勤吆喝”;即便吆喝，也應是“喝了咱的酒，上下通氣不咳嗽”，而不是誰誰誰曾喝過咱的酒。唐詩《別董大》中的“莫道前路無知己，天下誰人不識君”流傳較廣，這位“董大”是當時有名的音樂家董庭蘭，兄弟排行第一故稱“董大”。天下多“老大”，就靠身有薄技、手有絕活，方能迄今依然念叨此君。倘若是唯恐天下不知的急吼吼狀，就有點小家子氣了。

百姓一個好口碑勝過多少塊銅牌？這道題有點玄但都算得明白。上海有句著名方言：低調就是腔調;而有口碑才有腔調。工作做好了近悅遠來，腔調自然“濃”起來。大道至簡，居委、學校、醫院……清清爽爽掛塊牌子，真的不難。

苦樂年華薦自《新民晚報》2019年12月20日? ? ?趙乃育/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