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料峭（外一篇）

楊永祥

農歷庚子年春節的到來依然毫無懸念。

桑城依舊與往年一樣，無雪無凍地走進殘冬，人們在蠟梅的芬芳里靜靜地為團聚與歡慶做著充足的準備。即使空氣中有些許不易察覺的異樣，也似乎并不會影響迎春的節奏。

年三十兒，放假。依例舉家回鄉下，去落葉歸根于那里的奶奶的墳前報平安、寄悠思、祈順利?；貋淼穆飞洗榷魉麻]門拒香令人頗為詫異，除此之外，一切順理成章。

可接下來的日子便不是春節的模樣了。首屆花會斂容謝客；廟宇、道觀大門緊閉。但小城卻安靜地接受了這一切。大年初一，沒有了人流涌向廟宇的壯觀，街上只有稀稀落落的人走動著。微信傳播著少出門、不聚會、勤洗手的“避毒”信息。

初二開車去岳父家拜年。女兒、舅媽沒有像往年那樣把同組的大姐、二姐舉家邀來聚餐，熱鬧勁兒減了不少。代行組長事務的大姐說，村上過年前就傳達了上面的精神，要求各家不串門不聚餐，村組干部及其親屬得帶頭執行。她還說每天要去幾戶有湖北返鄉人的家里消毒呢。就在這一天，微信工作群消息驟然增多，不是拜年祝福的語言，而是要求各村排查上報湖北特別是武漢回來的人員。那些關于追蹤攔截湖北籍車輛和人員的圖文、視頻在群里瘋傳。緊接著來了官方消息，本市已有兩例新冠肺炎確診病例！

初三恢復上班。工作內容只有兩個字：抗疫。到村上貼公告、開廣播會、排查湖北特別是武漢回來的人員。要求村民少出門、不集聚、不會餐、不打麻將、上街戴口罩、勤洗手、勤消毒，等等，等等。

政府公告天天都有，最多的一天發三道。每天帶著公告到村上張貼、宣傳，挨戶查看有無聚集的情況，普及抗疫知識，督促落實居家隔離人員的生活物資供給，協助村干部填報統計報表，還要值守卡點……

春節假期延長。除抗疫人員及醫務工作者外，全民繼續居家躲避病毒。妻子和女兒從初三開始一直待在家里，有從鄉下拿回來的蔬菜和雞鴨肉，可以堅持一段日子不用出門趕超市。鄉下的大姐夫后來又送來好些蔬菜，說各鄉各鎮各村很快要設卡封路，以后車子不好過了。疫情一時半會結束不了，必須得解決口罩的問題。我每天上班倒是能保證一個口罩，可妻子以后出去買生活必需品沒口罩可不行啊。好在有一天，我下班回家路過常買藥的藥店，進去一問，說可以憑身份證購兩個口罩?？谡謫栴}算是解決了。

二月三日，農歷正月初十，下午四點到晚上十二點，我在國道卡點值勤。凡進入縣境的車輛全部登記，所有人員測量體溫。有人在做完登記和體溫測量之后，還不忘說一聲“辛苦了”，寒風中的我立時感到一股暖流透徹全身。

可是天卻總不見陽光，每日都陰沉著臉，有時還寒風凜冽，看不到絲毫春的影子，日子像是被冰凍了。疫情如陰沉寒冷的天氣，很難預測何時轉晴回暖。每天一早就出門，等忙碌完一天的抗疫工作，開車回到華燈初上的縣城，兩側樹上閃爍的霓虹給人仍在春節的感覺，所以不會在意那禁入的公園里有沒有紅花開放。

時間猶如淤塞渠道里的水艱難地流淌著。二〇二〇年二月八日，農歷正月十五，元宵節，距離立春已過去了四天?？墒敲刻炻愤^的那一片油菜田卻沒有開花的意思，仿若冬眠未醒。

不過，這天晚上，倒看到一條好消息，新增確診病例已經連續第四天下降了！

翌日上午，又有一條好消息：本市首例新冠肺炎患者治愈出院！

在縣城辦完事情，我由另一條道回鎮上。此時的天似乎明朗了許多，遠處的天空仿佛透著些許陽光。過了路口，拐個彎，駛上筆直的望城大道，我突然發現前方路側的綠化帶里有一簇紅。我放慢了車速，待得近了，清楚地看到那是火紅的海棠！再往遠處看，潔白的、紫紅的玉蘭正含苞欲放。我的心情一下子舒朗了。啊，春天到底是阻擋不住地來了，日子很快就會溫暖起來了！

車子一路輕松地向著目的地駛去……

春近南湖

縣城南邊有一個本城最大的公園，里邊有一個不小的人工湖，故名南湖公園。雖離得近，我卻少有時間去。因此，它的冬天的模樣，在我的記憶里沒有明晰的痕跡。

臘月二十二，約了朋友一起去南湖賞景。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片“中國紅”。正對面是一座高約七米的巨型紅色燈塑，燈塑的頂端，左右各一個身著紅裝的小豬，滿面喜獲豐收的表情，他們腳步輕快，似闊步前進，又似遠迎賓朋。燈塑后方的長廊裝點著一排排紅燈籠。這火紅的世界，讓人忘卻是數九天的寒冷，暖意正悄悄地穿透厚厚的羽絨服，直達心田。

公園里的人悠閑地踱著步。外地口音明顯增加了。小孩子才不愿意跟著大人們踱步，他們三個五個地湊在一起，愉快地玩著摔炮或吃著棉花糖。

蠟梅已經掉光了葉子，只零星地掛著些已然暗淡的小黃花。今年的蠟梅開得較去年早些，在我居住的小區里，蠟梅花暗香涌動的時候，葉子卻依然笑意盈盈，而往年是先簌簌地掉光了葉子，才次第散出芬芳。

紅梅與白梅是絕不會讓葉子出來遮掩花兒們的麗姿的。不是嗎？你看那錯落在湖邊草地上的紅色與白色，正如舒眉展眼的小姑娘那樣得意地笑著呢。身著麗裝的女子，不時地攀著枝拍照，似要與花一比容光。

南湖如寶鏡般把藍天、白云、天梯、古塔和游走的人們全收在里面，并見證著這里的云卷云舒、花開花落、人去人留。

兩只野鴨從橫臥湖面的橋下游了出來。隨行的朋友頗為驚喜地叫了起來，引得不少人駐足觀看。野鴨卻是自在地游著，似乎并不在意人們的驚呼和圍觀，像是做足了準備的演員般從容，更像是沉浸在幸福里的情侶。野鴨身后的兩條長長的波紋交叉著、重疊著、擴展著，很像是孔雀正得意地開著屏。

野鴨很快結束了“表演”，游回了葦叢中溫馨的家。湖面漸漸平靜，天梯和古塔在湖里清晰起來。不用抬頭，便可以看到天梯上五彩的燈飾直抵塔座。

沿著南湖走了一圈，不覺已全身發熱，我和朋友都禁不住敞開了外衣。朋友說這可不大像冬天的天氣。我說冬天是冬天，不過春天已近在咫尺了。

（責任編輯 象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