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永久叫停的動物表演，和這個縣城的“圈套”

那城的城君

4月22日地球日當天，青島森林野生動物世界做了一個決定。

永久停止動物表演，用動物科普課堂代替。

大家都為“拯救表演動物”這個項目的順利推進而鼓掌。

而更多人不知道的，是這些動物表演的來之何處。

在安徽宿州有一個縣區，是多年聞名的“馬戲之鄉”，據說還沒走進村子，就能聽到狗熊和老虎的嗚咽之聲。

大家都說，循著聲音走進去，就到了。

四年前，有一個中國農業大學畢業，叫作胡春梅的姑娘，去到宿州埇橋區，跟拍了一路，有了這樣一部紀錄片——《圈套》。

一部豆瓣上找不到、沒有評分，亦無人推薦的紀錄片。

鏡頭里，狗熊拴著脖鏈一圈一圈跑著圈；

老虎舉起它們萬獸之王的前肢，在鐵鉤面前，戰戰兢兢；

不聰明的泰迪犬要被訓練一次又一次地倒立和直立行走。

胡春梅說：“相比于僅僅做展示，動物有更多不必要的痛苦?！?h3> 01

我想先來說說，《圈套》里的最后一個畫面。

李師傅的馬戲團來到成都郊區，準備開始表演前，觀眾陸陸續續進場。

拍攝者將鏡頭對準一個中年男人：“你為什么要來看動物表演？”

“帶小孩來開心開心，娛樂娛樂?！蹦腥嘶卮鸬脴O為自然。

男子看的，是李師傅帶領的馬戲團，他們全國四處漂泊，有房地產和游樂場需求的地方，就有他們的表演之處。

李師傅看起來是個老實人，并不壞，對動物也好。

表演的山羊生病了，他還會給山羊打針，“不是感冒，是腸胃問題”。

可讓我們悲哀的就是，即便是在李師傅這樣的老實人手里，動物們的日子也不好過。

因為要賺錢，就要表演，要表演，就必須訓練，要訓練，就必須嚴格，一嚴格起來，訓導和打罵就是順其自然的事情。

舞臺上，黑熊憨態可掬，和表演者一起跳繩，是伙伴，也是同舟共濟。

舞臺下，同舟共濟的基礎，建立在黑熊日復一日地被拴著的脖頸之上。

被迫直立，必須直立，是每一只學習馬戲表演的黑熊要學會的基礎技能。那么只有長時間地站著，不能四肢觸地，因為脖子上有那條命運之繩。

再來說老虎。永遠忘不掉這個萬獸之王把雙手乖乖舉起的模樣，也忘不掉當它跳過火圈，眼里閃過的那絲疲憊和恐懼。

馴獸者，用鐵鉤訓斥著地上趴著的老虎，凳子上看著這一切的另一只老虎，抬頭看了看拍攝鏡頭，冷漠又無奈。

據胡春梅調查，動物無論是吃喝拉撒，還是休息、睡覺，全在一個籠子里。

盡管來看表演的人絡繹不絕，但讓我們再回到前面提到的中年男子。

拍攝者繼續問他：“但如果你知道動物們是被打、被嚴苛訓練后才學會表演的呢？”

他有點緊張。

“打可不行，打可不行，要保護動物??！”

看，其實道理大家都懂。只是，太多人都還不知道。

02

我們也來看看硬幣的另外一面。

紀錄片里的李師傅若不是為了求生，也不會帶著團隊披星戴月、跋山涉水全國跑。

“最早的馬戲其實是窮苦人的謀生手段?！?/p>

宿州一個馬戲團的李峰團長說過：“必須要有動物，沒有動物表演就不能叫馬戲之鄉?！?/p>

所以，當別人提出國際上的“太陽馬戲”，這種基本摒棄了動物表演的形式可以讓大家學習借鑒時，宿州的老馬戲人都覺得，這不過是雜技罷了。

可誰又能想到，在2007年被正式授予“中國馬戲之鄉”稱號的宿州埇橋區，這兩年卻因為同樣的原因，幾次站在了生死存亡的路口。

在青島頒布這個永久叫停之前的三年，還有另一個標志性的事件。

2017年9月1日，廣州動物園宣布經營了24年的馬戲表演停止營業，該馬戲團團長也正是來自宿州。動物們的命運之繩還并未松開，屬于人的命運之繩也在逐漸被拉緊。

有負責人也算過一筆賬：一只老虎或獅子每天要吃掉80元的肉食，假設一個有十只獅子、十只老虎的中型馬戲團，一年至少需要58萬元的飼養費用。

問題不僅僅是這批依靠馬戲求生的人，還有已經喪失了野外求生的動物們。

由于動物們已經完全喪失了生存能力，所有團長都認為，“失去表演舞臺的動物其實更難了”。

一個細節是，一個馴獸師把一只活雞丟進裝著兩只老虎的籠子，最后的結果是三個小伙伴面面相覷。

兩只老虎的爸爸媽媽爺爺奶奶都在這個馬戲團出生、長大，所以它們對捕獵一無所知。

可無論如何，能夠確定的是，需要表演的動物肯定比只是用來展示的動物，要痛苦得多。

絕不能把人的快樂建立在動物的痛苦之上，已經越來越成為大眾的共識。

如何安置和保護馬戲團及動物園里的動物，也慢慢有了更專業的解答。

可能很難，胡春梅說：“一定要從動物自身需求出發，讓其得到妥善的照顧，那才是保護?！?/p>

而全面叫停野生動物表演，雖然很不容易，但是大勢所趨。

“動物和人，到底誰要活下來？”

前面這個問題也有了答案。

人活下來的方法有很多，但我們至少可以選擇不傷害其他生命的那種活法。

讓我們再來看一些數據。

“拯救表演動物”公益組織，在3月就發起過一封呼吁信——《關于禁止野生動物表演的建議信》。

很高興的是，截止到4月22日當天，已經有126159人簽名表示支持。

而對于各大動物園來說，雖然至少七成的游客是沖著看動物表演才去逛動物園的。

動物表演既能增加游客的參與感，也能為動物園帶來收入。

可是，還是那句大家都懂的道理。

沒有買賣，就沒有傷害。

青島森林野生動物世界，在自己的公眾號里寫道：“停止動物表演不只是對動物的尊重，也是動物園回歸其公益屬性的必經之路?！?/p>

最后，放上《圈套》里的第一句話，來自甘地?！耙粋€國家的道德進步與偉大程度，可用他們對待動物的方式來衡量?！?/p>

的確如此。

2020年啊，愿世界和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