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兵

張艷霞

想成為一個兵的大兵，并沒有成為一個真正的兵。大兵報名參軍，體檢時被刷了下來。不能成為兵的大兵來到了城市，“城市不同于鄉下，城市的樓高，城市的車子多，城市的馬路也寬敞?！?，大兵在給邱莉信里寫到了這些，邱莉是大兵的對象。

邱莉喜歡叫他傻大兵，雖然大兵并不傻。邱莉也喜歡說他挺有意思，當然，也只有有意思了兩個人才會在一起，如果在一起沒意思，那又有什么意思呢？

春節前的一個月里，大兵一直在和邱莉寫信，寫道：“我今年一定要早點回來，回來看看你……”“我多么想著要早點看到你?！鼻窭虻男乓苍诓粩嗟鼗匦?，但回信的速度沒有大兵寄信的速度那么快。大兵有那么點的迫不及待，邱莉每次看到信，心就怦怦怦地直跳。

春節即將到來的一個早上，邱莉很意外地接到了大兵的電話。大兵說：“邱莉，我，我火車票買好了，但，但我不能回來了，我……”大兵說的話有點斷斷續續地，像他慣常的口吃。邱莉說：“為什么呀？你不是答應我回來的嗎？你……”沒有說出口的邱莉沒來得及再說什么，大兵就已經掛了電話。

最近的電視里每天都在關注新冠肺炎疫情，而大兵所待的城市，就是疫情的重災區——武漢。大兵不會有什么事兒吧？

邱莉打了大兵的電話，一直沒有人接。她只能每天守著電視，關注著疫情的新聞報道，電視里在播放建立武漢市火神山醫院的籌備新聞，一臺臺挖掘機在一塊空地上揮舞著，天空，河流，像一幅美麗的充滿無限希望的圖畫。

10天，建成一個醫院，這，可能嗎？

邱莉在想，不太可能吧？家里也建過樓，一個兩層樓的小樓房，建了近半年。那半年，邱莉親眼見著樓房從地基開始挖起，再砌磚，磚砌好后，再澆樓板，再砌磚，再……一步步的，都不能急，也急不得。

已經除夕，又到年初一，年初二……

大兵行蹤就像是一個謎。那幾天，邱莉也沒再收到大兵的信，原本隔三岔五地送信來的郵遞員，也都戴上了口罩。戴著口罩的郵遞員也像是知道邱莉期盼著信，遠遠地朝她搖了搖手，意思是沒有信。

邱莉就在等。也只能等。

每天坐在電視機前等著大兵的信的邱莉，在看著火神山醫院的不斷變化，從一塊高低不平的土地，到土地攤平，到一步步地拔地而起般的醫院，邱莉覺得只要自己的眼睛眨一次，都會有不同的變化。

這是不是真的有可能呢？邱莉心里頭不由得懷疑起來。

2月2日，像是做夢一樣的，一幢幢的樓，真的是個奇跡呀，就這么靚麗地矗立在那里了，數以千計的工人們在歡呼，在雀躍，臉上綻開著快樂的笑容。在那一張張的疲憊的面容里，邱莉竟然看到了大兵，雖然鏡頭只是一晃而過，但邱莉認出了那一定就是大兵。邱莉可以確信無疑。但是，這大兵怎么去建火神山醫院了呢？

一個陽光燦爛的上午，邱莉又收到了大兵的信。邱莉有那么幾分的迫不及待，甚至都想要沖到郵遞員面前了。

“親愛的莉：我主動報名參加了火神山醫院的建設，我希望能夠為抗擊疫情貢獻我的一份力，很抱歉因為這樣我不能回來看你，但我一定要回來的，就等這次疫情結束，我可以有大把大把的時間陪著你照顧你，幫你醫治好你的腿，你的腿也一定會像那10天建成的火神山醫院一樣，我們要相信奇跡。我還看見了許多兵，他們接管了我們新建成的醫院，他們朝我們敬禮的時候，我感覺自己也是一個真正的兵……”

上面的文字，還有言語，像大兵站在她面前在向她娓娓講述。坐在輪椅上的邱莉快樂地笑了，笑著看著自己像一個正常人一樣地站起來，徐徐的走向大兵。大兵竟然還筆端筆正地朝她敬了個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