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守兒童栓子

下午放學的鈴聲剛響過，校門就打開了，孩子們就像流水一般涌出校門。這天是栓子上學的第一天，他最后一個人走出大門，就急急忙忙地回家去。不遠處，一群孩子聚集在一起，他們看見栓子都紛紛議論起來。

一個男孩指著走過來的栓子，對身邊的孩子們說：“你們知道嗎？那個是沒有爸媽的孩子?！蹦泻⒄f的時候，臉上露出來一副輕蔑地神情，似乎他知道的遠不止這些。當栓子抱著新書，樣子有些靦腆，近似含羞地向他們走過來。這群孩子竊竊私語，并不懷好意的目光看著栓子。當栓子要從他們身邊走過的時候，幾個孩子就圍繞過來。被圍困的栓子有些驚恐，又有些困惑，不明白他們這是要干什么？他只是緊緊地抱著手中的書。那個男孩見栓子有點害怕的樣子，更是洋洋得意，有心要好好捉弄栓子一番，故意地問道：“你姓啥？”栓子說“栓子?！蹦悄泻⒄f：“栓子是什么東西？”可憐的栓子被問住了，孩子們哄笑起來，那男孩更是得意洋洋地說道：“你們看看，他姓啥都不知道，難怪他是一個沒有爸媽的孩子?！?/p>

這么一說，一時鴉雀無聲，孩子們再次感到震驚，一個孩子居然沒有爸媽，簡直不可思議。栓子呢，他幾乎要暈倒，呆若木雞地立在那里。他似乎被一件無可挽回的災難擊昏了頭。他想為自己辯解，可是找不出詞來駁倒他沒有爸媽這樣一個可怕的事實。他面色蒼白，最后不顧一切向他們大聲吼道：“不！我是有爸爸媽媽的！”那男孩問：“那你說，你有爸媽，你爸媽在哪里？”

這一問，栓子無言以答，他的確不知道自己的爸媽在哪里。孩子們幸災樂禍，

他們發出一種怪叫聲。似乎他們有爸媽就高人一等，就應該欺侮一個沒有爸媽的孩子。那男孩又擠眉弄眼，大聲唱道：“世上只有媽媽好，沒有媽的孩子像根草?！?/p>

這回，栓子被徹底激怒了，他像發了瘋的狼崽，向那男孩子撲去就打。一陣打斗之后，自然吃虧的是栓子。他的衣服被撕破了，身上受了多處傷。他卻沒有哭，雙目圓睜，氣呼呼地瞪著那男孩。那個男孩看著栓子說：“回去，向你爸媽告狀吧，說我們欺負你?！?/p>

栓子一聽此話，心里頭馬上就徹底泄了氣，根本沒法反駁他，擺明了，他沒法向爸媽告狀去。栓子徹底垮了，原本自尊心極強的他，這時忍不住流下了眼淚花。 圍觀的孩子們幸災樂禍，欣喜若狂。他們像跳鍋莊舞那樣，手牽著手又把栓子團團圍?。簹g快的一邊跳一邊唱：“世上只有媽媽好，沒媽的孩子像根草......”

栓子目露兇光，看樣子是憤怒到了極點。他撿起一塊石頭，瘋狂地向人砸去，有些孩子始料不及挨了打，嗷嗷叫著跑開了。栓子那副神情著實令人害怕，孩子們見這陣勢都全嚇跑了。栓子將手中的石塊一扔，撿起散落在地上的書，發瘋地朝田野奔去。他一路的跑著，來到一片林地。夕陽的余輝穿過樹葉，星星點點漏灑在林間。一陣微風吹過來，吹拂在栓子臉上，他頓時感到絲涼意，腦子清醒了許多。他忽然想起一件事來：那是去年的秋季，村東頭的娟子——娟子和他差不多大。她去林中撿蘑菇吃中了毒，住進了醫院。她的爸媽從千里之外趕回來陪在她身邊。奶奶帶他去醫院探望過娟子，見到娟子的媽媽守護在娟子病床前。

這情景留給了栓子極深地印象。栓子想起這件事來，是多么的羨慕娟子。突然間，栓子腦子里閃出一個連大人都不敢想主意來。他想生病，也想像娟子一樣吃蘑菇中毒，住進醫院。這樣爸媽一定會趕回來，像娟子爸媽一樣守護在他的身邊，也好向大家證明，他也是有爸媽的人。

栓子開始在林子里尋找著毒蘑菇，可是，今天他連蘑菇的影子都沒有找到，因為，栓子不知道秋天已經過去，現在已經都過了處暑，哪里會生什么蘑菇。一心想找有毒的蘑菇，吃了好中毒，住進醫院的念頭，不時干擾栓子的內心。

憤怒喧泄后的栓子，困倦的躺在草坪上就睡著了。他做了夢，夢見了他的爸媽，爸就像他想象中那樣的高大，帥氣，媽媽也生得很漂亮。.....等栓子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快黑了。栓子想起夢中的爸媽，心里不勝悲傷，他呆呆地望著暗下來的天空，眼睛模糊，淚水噙滿他的臉頰。

他奶奶找來，栓子就哭了。奶奶問：“怎么啦？這是？”栓子哭著說：“他們打我！就是因為我沒有爸爸媽媽！”奶奶說：“栓子，你是有爸爸媽媽的呀！”栓子仍抽泣地說：“奶奶，你說我有爸爸媽媽，那人呢？”奶奶聽了不回答，卻反而問：“你為啥一個人來林子里？”栓子卻毫無隱瞞地說：“找有毒的蘑菇?！蹦棠坛泽@地說：“找毒蘑菇干啥用？” 栓子平靜地說道：“我想中毒，住進醫院。要是真有爸爸媽媽的話，他們一定會回來看我?！?/p>

栓子這一說，奶奶害怕了，感覺出栓子小小年紀就有如此荒謬的想法，是非?？膳碌氖虑?。萬一孩子有個三長兩短，要了自己的老命不說，怎對得住兒子。

回到家里奶奶鎖了門，牽起栓子又往外走。栓子問：“奶奶，還到哪里呀？”奶奶說：“給你爸爸媽媽打電話呀?！彼ㄗ佑謫枺骸澳睦锶ゴ?？”奶奶牽著栓子邊走邊說：“劉幺婆家?！?/p>

栓子和奶奶來到劉幺婆家，奶奶撥通了電話，先是和對方講了幾分鐘。然后對栓子說：“栓子，快來接你爸的電話?！彼ㄗ咏舆^奶奶手中的電話，放在自己耳邊：“喂！你是我爸爸嗎？”對方回答：“兒子，我是你爸爸！”栓子急切地問：“那你們怎么不回家呢？”對方沉默一會才說：“兒子，爸爸媽媽很忙，忙完這陣子很快就回來?！彼ㄗ硬幻靼椎膯枺骸昂芸?，很快是多久？”對方說：“大概一月吧?！彼ㄗ佑謫枺骸耙粋€月是多久呢？”對方簡直沒法給栓子說明白，就笑著對栓子說“還是叫你奶奶聽電話吧?！?/p>

栓子接了爸爸的電話，心喜若狂，歡喜得幾乎要跳起來。禁不住自言自語地說道：“我原來是有爸爸媽媽的?！?/p>

第二天，栓子來到學校，剛進教室迎接他的，又是一陣笑聲與奚落。昨天為首的那個男孩子，又想把昨天的鬧劇重演一遍?？墒?，栓子就像朝他扔石子一樣，劈面扔過去一句：“我是有爸爸媽媽的?！敝車黄β?，旁邊又問：“人呢？”栓子看著問他的人，顯出不屑一顧的神氣。栓子不作任何回答，因為他是有爸媽的，心中很有底氣。

可是，又一個月，栓子的爸媽還沒有回來。有一天，他們又說：“你吹牛皮，你根本就沒有爸媽，是不是？”栓子立刻顯出頹喪不安的樣子說道：“我是有爸爸媽媽的！”他們接著問：“你說，你有爸媽，怎不見人呢？”這話又問得栓子啞口無言，一臉的沮喪，引得大家都哄笑。栓子說：“反正我是有爸爸媽媽的，我親自接過他們的電話，不信？你們可以去問我奶奶?！贝蠹叶疾灰詾槿?，有人說：“誰曉得，是不是你奶奶找個人來騙你呢？”

栓子垂頭喪氣，這，會不會是奶奶真的在騙他呢？甚至開始懷疑和他通電話的那個男人，真的是不是他的爸爸？回家就問：“奶奶，上回和我通電話的人，真是我爸爸嗎？”奶奶興奮地對栓子說：“是呀，你看他們是誰？”栓子一看，這才發現家里來了客人。他害羞地低下頭躲在奶奶身后，不敢再說話。奶奶把栓子從身后拉過來，指著一男一女對栓子說：“這是你爸爸，這是你媽媽，栓子喊呀？”栓子怯生地站在那里，不敢再看。奶奶又把栓子推過去，指著栓子說：“這孩子，天天向我要爸媽，這就是你的爸爸媽媽，見了怎就不喊呢，喊呀？”栓子很害羞地低著頭“爸爸媽媽”這兩個名詞，只是在他心中，此時卻開口叫不出來。

這時，那女的走過去蹲下身，拉著栓子的手：“兒子！我是你媽媽！喊呀？”

栓子這才撲在媽媽懷里，怯生生地喊了一聲：“媽媽！”“噯！”女的深情地應了一聲，而后，緊緊地把栓子摟在懷里，幸福的眼淚流了出來。

第二天，栓子的爸媽親自把他送到學校，來到學校門口，栓子的爸爸笑著對他的同學們說：“我是栓子的爸爸，以后誰敢再欺負他，我就揍誰的屁股?！?/p>

栓子穿著爸媽給他買的衣服，得意洋洋地走進教室，對他的同學們大聲地說：“我爸爸，媽媽回來了，我是有爸媽的孩子。我爸爸說了，誰再敢欺負我，他就要揍誰的屁股?！?/p>

這時，誰也不敢笑了，因為大家都相信栓子是有爸媽的孩子。

作者簡介：譚剛亮（1961--），男，從事文學創作，四川省自貢市富順縣，643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