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歲女孩受邀戛納， 擁有一顆金子般的心

曉紅

唐詩與女兒金籽貝

2020年3月，世界最具影響力之一的戛納電影節向華語紀錄片《金籽貝：地球，你好嗎》發來邀請函，祝賀其入圍戛納電影節展映單元。這是一部以7歲女孩金籽貝的視角來探討人與動物、人與環境深刻關系的記錄片。

金籽貝的媽媽起初只是想讓女兒多接觸大自然、多了解這個世界，從小培養孩子愛自然、愛社會、愛他人的品行，于是她帶著孩子來了一次說走就走的公益旅行。這一路走來，小女孩被國內年輕導演金華青看中，將其行走的過程拍攝成了一部名為《金籽貝：地球，你好嗎》的紀錄片，從中國唯一的馴鹿養殖地大興安嶺到燈火輝煌的重慶，從大漠孤煙直的騰格里沙漠到掙扎在溫飽線上的非洲羅興亞難民營……沒有什么比孩子擁有一顆金子般善良的心更加珍貴。

希臘克里特國際電影節也給金籽貝的媽媽發來邀請函，希望金籽貝能夠擔任“中希文化宣傳大使”。

? ? ?走進羅興亞難民營

? ?在苦難中孕育公益心

唐詩，80后，重慶人，畢業于天津大學。與身邊急于向孩子灌輸知識和特長的家長不同，唐詩更看重的是孩子的品質是否高尚、善良、懂得感恩。自2013年女兒金籽貝出生后，唐詩更是把善良、有愛心作為家庭教育的關鍵詞。然而在如今的社會中，蜜罐里泡大的孩子身邊也都是衣食無憂的小伙伴，他們很難體會到生活原本的艱辛。有一回，唐詩為了讓貝貝不浪費糧食，特意給女兒講了一篇《憫農》。她逐字逐句地告訴女兒什么是“一粒粟”，什么叫“鋤禾”。唐詩細致冗長地說了一大堆，貝貝卻瞪著一雙眼睛懵懂地看著她，似懂非懂。從那時起，唐詩覺得應該找個機會帶貝貝走出圈子，看看外面的世界。

唐詩期盼的機會很快來臨。有一天，一位北京的朋友打來電話，邀請她和貝貝一起參加聯合國兒童基金會對孟加拉國的一處難民營的探訪活動，為孩子們送去禮物。難民營是什么樣，唐詩完全沒有概念，她唯一知道的是那里窮困潦倒，人們過著和貝貝截然不同的生活。唐詩考慮再三，決定帶貝貝一起前往，她不想讓女兒只是站在苦難的邊緣圍觀。臨行前，一位專注公益的導演輾轉聯系到唐詩，表示希望能將貝貝的行程拍成紀錄片。唐詩覺得這場意義非凡的經歷值得被紀念，于是，一行人就這樣上路了。

金籽貝

唐詩和貝貝要去的是世界上最大的難民營，位于孟加拉國的羅興亞難民營。羅興亞人原本生活在緬甸若開邦地區，因宗教和歷史等原因與若開邦其他居民長期不和。緬甸政府也拒絕承認羅興亞人的公民權。因為沒有國籍，加上孟加拉國本就艱難的國情，羅興亞人不被允許在當地經商和擁有土地，甚至活動范圍也不得超出難民營。為了活下去，羅興亞人只能依靠販賣勞力換取微薄收入。而唐詩和貝貝此行的目的在于讓更多人關注到難民營的兒童。

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到達難民營的那一刻唐詩還是受到了極大的震撼。難民營里多是破敗的土坯房，屋頂由鐵皮搭建，從高處望去，各種顏色的鐵皮屋頂在一片土色中打著一個個補丁。在土色中穿梭的孩子們，細長精瘦，像一根根剛從地里拔出來的甘薯。他們中年齡大的，靠給商販做苦力過活，年齡小的靠撿拾石頭換取食物。唐詩看著他們勞作的身影出神，內心抑制不住對他們的憐憫，同樣是孩子，他們生而就是難民，一輩子都只能禁錮于此。

唐詩拉了拉身邊的貝貝，讓她和小朋友們打招呼。貝貝卻直往后縮，因為她從沒見過這樣的小朋友?！皼]關系的，他們和你一樣也是小朋友，不用害怕?！碧圃娙崧暟矒崤畠?。貝貝怯生生地說了句“你們好”，然后偷偷伏在媽媽耳邊，指著赤膊上身的孩子笑：“媽媽，他們不穿衣服，羞羞！”唐詩趕緊拉下女兒的手，很認真地說：“貝貝，他們不穿衣服是因為沒有錢買衣服，你不能笑話他們?！必愗惼婀值貑枺骸澳撬麄兊陌职謰寢尀槭裁床粧赍X給他們買衣服呢？”“因為他們的爸爸媽媽掙的錢只夠買吃的呀?！碧圃娀卮?。貝貝這下明白了，她小聲說：“媽媽，他們真可憐，我不該笑話他們，咱們把禮物分給他們吧?！?/p>

剛開始送禮物時，貝貝很害羞，抿著嘴不好意思地把禮物遞給小朋友。慢慢地，貝貝放開很多，變得熱情溫暖，她用僅會的幾句英文向他們問好，給予每個人大大的擁抱。禮物分完，貝貝悄悄對媽媽說：“媽媽，回家以后我要存錢給這里的小朋友，讓他們買衣服穿?！碧圃婓@喜地看著女兒，正如她想的那樣，只有先在苦難中學會感同身受，孩子才能開出善良的花朵。

從難民營回來，唐詩發現貝貝有了很多變化。以前她常帶貝貝去敬老院、福利院等地方，但貝貝并沒有太多感觸。而現在，她總是走在最前面，發自內心地關心別人，告訴身邊的小朋友要理解別人。唐詩知道這些美好都是公益帶給貝貝的，公益讓孩子也讓她這樣的成年人變得柔軟，唐詩決定把公益一直做下去。

? ? ? ? ? ?探訪中國唯一的馴鹿之鄉

? ? ? ? ? ?動物更需要人類的關懷與愛護

2019年10月，唐詩把公益行的第二站定在中國唯一的馴鹿之鄉根河市。近年來，由于馴鹿種群閉鎖，活動范圍縮小，近交衰退嚴重，馴鹿的數量正在日益減少，1996年馴鹿更是被列入了《中國瀕危動物紅皮書》。唐詩希望這次出行能讓女兒的善意不單單只是對人，因為動物更加需要人類的關懷與愛護。

唐詩首先帶貝貝去的是馴鹿博物館。一進入博物館，貝貝便指著馴鹿的雕塑興奮地大呼小叫：“媽媽，媽媽，這只馴鹿好像圣誕老人的魯道夫呀！”唐詩笑著說：“寶貝，這里的馴鹿是鄂溫克族人放養的，可不是圣誕老人的哦?！必愗愅嶂X袋問：“所有的馴鹿都是他們在照顧嗎？”“對呀，”唐詩趁勢向女兒科普馴鹿文化，“鄂溫克族人在大興安嶺放養馴鹿已經很多年了。他們非常喜歡馴鹿，把馴鹿視為吉祥物。很久很久以前，鄂溫克族人的生活離不開馴鹿的幫助，馴鹿可以幫助他們運送東西，馱著他們在森林里行走，本領可多了?！必愗惖哪樕现饾u流露出佩服的表情，她迫不及待地說：“那我們可以去森林里看看馴鹿嗎？”唐詩憂心忡忡地說：“這可說不好，馴鹿現在越來越少，只有幸運的人才能看見它?！必愗愐宦狇Z鹿變少了，立刻緊張起來，她著急地問為什么。唐詩想到之前搜索的資料，盡量用貝貝能聽懂的詞匯解釋說：“嗯……有的馴鹿是因為自然環境被破壞，沒有植物吃餓死了，有的是被壞人捕殺了?！薄氨徊稓?！”貝貝吃驚極了，她又難過又氣憤地說：“馴鹿這么可愛還這么能干，為什么還會有人傷害它們！媽媽，我們能不能保護馴鹿？”唐詩撫摸著女兒的小腦袋，安慰她說：“當然可以，貝貝現在做的就是為了讓更多人知道馴鹿，然后大家一起來保護馴鹿?！薄斑€有愛護環境，讓馴鹿有東西吃！”貝貝搶答?！皩?！還有保護環境?！碧圃娦χc頭附和。

從博物館離開以后，唐詩找到一位養鹿人幫助他們尋找馴鹿。養鹿人說馴鹿白天去森林里覓食，傍晚才會回到家中。這段時間，沒人知道它們去了哪里，要想找到馴鹿只能走進大興安嶺。雖然此時正值金秋十月，大興安嶺卻無比寒冷，沿途的很多河流都結了冰。唐詩一行人呈縱隊行走在原始森林里，高聳又繁密的樹木像層巒疊嶂的山嶺，讓人辨不清方向。養鹿人走在隊伍最前面，一邊吹著只有他和馴鹿能聽懂的哨音，一邊環顧四周。兩三個小時過去了，馴鹿不見一點蹤影。唐詩看著女兒小小的背影，擔心她會不會因為太累而不想繼續，沒想到貝貝干勁十足，一句抱怨也沒有，滿心想的都是快點看見馴鹿。

“等等！來了！”養鹿人突然停下來，其余人也趕緊跟著停下來，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生怕弄出一點動靜。唐詩側著耳朵，隱約聽見遠處傳來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很快聲音越來越大。不等唐詩反應，一只俊美矯健的馴鹿已經從森林深處奔向他們，接著更多的馴鹿從四面八方奔跑聚集。眼前的景象，讓唐詩忽然一陣恍惚，養鹿人說馴鹿是森林里的精靈，但唐詩卻覺得它們更像是森林的孩子，是森林教會它們在人煙稀少的地方生存，是森林讓外人無法追蹤它們的身影，是森林保護著這群可愛的生靈。

馴鹿不怕人，它們或是安安靜靜站立在一旁，或是用頭上的角相互頂著對方。養鹿人指著最前面的那只馴鹿說，那是它們的領頭鹿，所有的馴鹿都跟著它走。貝貝聽到這句話，輕輕勾了勾媽媽的手，踮著腳尖對媽媽說：“媽媽，這個領頭鹿就像你一樣，是個大家長，保護家里的所有人?！碧圃姷男耐蝗卉浟艘幌?，她輕輕吻了吻女兒的臉頰，把她擁進懷里，兩個人就這樣靜靜地看著馴鹿。

“哎呀！那只馴鹿受傷啦？”貝貝指著一只馴鹿，心疼地叫起來。大家順著貝貝手指的方向，果然看見一只頭上正在流血的小馴鹿。養鹿人把受傷的小馴鹿牽過來，看了看傷口說：“這是被別的鹿給頂傷了，不礙事?！闭f完，手往口袋里翻找藥物。貝貝疼惜地摸著馴鹿，問養鹿的爺爺能不能讓自己給小馴鹿抹藥。養鹿人將藥膏遞給貝貝，說：“你不怕就抹吧?！必愗惍斎徊慌?，她一邊抹藥一邊對馴鹿說話。她說：“小鹿小鹿，我給你抹藥，你要快點好起來呀?！彼€說：“小鹿小鹿，我給你起個名字，叫小閃電吧?！彼终f：“小鹿小鹿，我給你系個鈴鐺，你可要記住我??！”……

? ?感受騰格里沙漠的荒蕪

? ?教會女兒敬畏自然

告別馴鹿，唐詩要去的下一站是民勤縣的騰格里沙漠。它和植被茂密的大興安嶺處于兩個極端，這里鮮少看到綠色。唐詩要在這一片荒蕪中教會女兒敬畏自然。

顛沛流離數日，唐詩和女兒終于趕到民勤縣下的一個村莊。黃色，滿目都是沙子的黃色。唐詩低頭看腳下的土，輕輕一碾就成了細碎的沙子，風一吹，沙子在腳邊打轉。沿著村莊往里走，干硬的泥塊遍地都是，偶爾還能看見從泥縫中倔強生長的植物，顏色也是灰突突的，像一點就著的柴火。走在前面的領路人，一邊指著荒廢的田地，一邊嘆氣道：“不下雨，種什么都活不了。年輕人都出去謀生了，村里就剩老人了?！碧圃娍聪蛩傅奶锏?，向日葵的桿子一排排地立著，花朵一個都不剩。

貝貝拉著媽媽的手不停地問，“媽媽，這里怎么沒有樹呀？”“媽媽，這里為什么都是土呀？”“媽媽，這里怎么沒人住??？”唐詩告訴女兒說：“因為這里沒有水，樹啊草啊莊稼啊都活不了。種不了莊稼，沒有吃的，大家就得出去掙錢吃飯，所以住在這里的人也就越來越少了?！必愗愌鲋樚煺娴貑枺骸皨寢?，是因為這里的天不下雨，所以沒水嗎？”唐詩想了想，盡量挑簡單的說：“不單是不下雨，專家說是因為過度開荒和使用地下水，破壞了原有的生態平衡?！薄伴_荒和地下水是什么??？”貝貝迷茫地看著媽媽，一臉蒙昧。

唐詩干脆停下來，蹲在地上對著一片黃土比劃：“本來這里是有植物的，它像一個保護圈，可以阻止沙子進入到村莊，可后來大家為了種糧食，就把植物都鏟掉了，沒有植物的保護，會怎么樣呢？”貝貝舉手回答說：“沙子就會吹進來！因為植物就像柵欄，可以擋住沙子?！薄皩?！”唐詩接著說：“那有了田，大家又要想辦法給田澆水，地上的水用完了，大家就開始在地面打孔，從地底下取水。慢慢地，地底下的水就越來越少，地也就越來越干了?！薄八晕覀円澕s用水，不能浪費水資源?！必愗惒患偎妓鞯亟由狭藡寢尩脑?。唐詩點點頭，語氣突然變得鄭重起來：“平時媽媽和老師總跟你說，要節約用水，不能用水玩游戲，你還覺得沒什么關系，這下你明白了吧，你看這里沒有水多可憐?！必愗惖椭X袋，有些心虛，過了一會兒，她誠懇而堅定地說：“我現在親眼看見了，就全都明白了，我以后一定節約用水，我還要告訴別的小朋友，不能浪費水！”唐詩親昵地刮了下女兒的鼻子，稱贊道：“真棒！我相信你一定能說到做到！”

離開干涸的村莊，唐詩一行人來到了青土湖。青土湖曾是民勤境內最大的湖泊，后因地下水位大幅下降幾近干涸，不過它仍是荒漠中難得的一捧湖色。唐詩和貝貝坐在滿是蘆葦蕩的湖邊，清澈的湖水讓人身心舒暢，貝貝從隨行的包里掏出紙和筆，畫起青土湖的樣子，水波、蟲鳴、微風，她們坐在湖邊久久不愿離去……

2020年3月，唐詩和貝貝接到通知，他們的紀錄片《金籽貝：地球，你好嗎》入圍了戛納電影節展映單元，希臘克里特國際電影節也給唐詩發來邀請函，希望金籽貝能夠擔任“中希文化宣傳大使”。

因為疫情的影響，唐詩和貝貝的公益行不得不暫緩，但紀錄片的好消息讓她們仿佛又重新回到那段特殊的經歷中。唐詩說，等到疫情結束，她和女兒的公益行動仍將繼續。

責編/伊和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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