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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該如何回應美國的打壓?

2020-11-19 10:54鄭永年
領導文萃 2020年21期
關鍵詞:中產階層

鄭永年

應對美國挑戰宜多強調“同”

當前中美關系的特征之一是意識形態領域的爭斗有升溫態勢。

意識形態是認同政治的一部分。認同政治的最大危害,就在于把諸多世俗的價值觀宗教化了。如果對中美的社交輿論稍加關注,不難發現認同政治在撕裂美國社會的同時,也令中美輿論場上不時出現妖魔化對方的聲音。在這方面,社交媒體尤其“貢獻良多”。

任何一個政治體制都有民主的成分,也有集權的成分,只是程度多少的問題。中國的體制是美國攻擊的那樣嗎?美國的體制是我們想象的民主嗎?美式民主是最好的政體嗎?都不是。歷史是開放的,每個國家都可能找到最契合自身文明的政體。疫情以來的事實更是表明,什么政體都是次要的,關鍵是能促使各國以科學的態度應對。因此,面對美國在意識形態領域的挑戰,中國應當也可以有足夠的理性和耐心。

新中國成立以來,中國在這方面有足夠的歷史經驗。進入鄧小平時代,發展社會主義市場經濟使中國融入世界市場成為可能,這段時期,中國十分重視“求同存異”理念。因為正是共同利益的存在,才使世界市場成為可能。中國由此加入世貿組織,取得新世紀以來的經濟騰飛。

除了在實際利益方面,中美在價值觀上也有很多“同”的一面。比如民主、人權,盡管雙方因發展階段不同導致理解上有差異,但都是重視的,也是可以坐下來談的。多強調“同”的一面,“異”的存在感就沒那么強。但現狀是,“異”的一面在互動中被格外突出,“同”被大大削弱,甚至被完全忽視。

中國并不想成為兩極世界中的一極,世界的多極化有利于中國的長遠利益。歐洲、俄羅斯、印度、日本,都有條件成為多元世界中的一極,這不會完全以我們的意志和偏好為轉移。歷史表明,任何成功的國家都是朋友搞得多多的,敵人搞得少少的。毛澤東“三個世界”理論的精神在當下仍有指導意義,冷戰史蘊藏著豐富的經驗與教訓。

中美之爭取決于國內治理

中美關系是當今國際舞臺上最重要的一對雙邊關系,一些外交問題的解決之道,未必在于外交。像中美俄這樣的大國,已經無須擔心別國威脅自己的生存安全。外交是內政的延伸,國際競爭勝負的關鍵都在于各國內部。所謂內憂外患,內憂在前,外患在后。外患只能通過內憂放大危害,如果沒有內憂,外患的威脅性就大大減少,反之亦然。

上世紀80年代以來,美國長期是全球化最大的推動者和獲益者,特朗普卻借民粹主義上臺,并在執政后屢屢破壞原先由美國領頭打造的全球治理體系,給自身和全世界頻頻制造麻煩,徒耗自身的軟實力。

從根本上講,這是美國內部出了嚴重的問題。美國的軍事力量依然獨步天下,但貧富分化日甚,社會不公加劇,才導致今日的虛弱。美國的確從全球化獲取了巨量財富,但自上世紀80年代以來,美國中產階層萎縮至不足50%,低收入家庭上升至30%。對國家來說,資本的逐利性導致產業外移,稅收減少公共福利不振。對民眾來說,就業機會不斷流失,競爭日益殘酷,收入卻沒有明顯增長。由此導致的惡果在疫情期間非常明顯。一方面,掌握諸多尖端制造業核心技術的美國防疫物資短缺,不得不從別國手里強行搶購,另一方面,民粹主義崛起撕裂了社會,阻礙了共識的形成,導致美國抗疫表現一團糟。

相比美國,中國的優勢就在于有中國共產黨作為政治主體。如果沒有這樣的政治主體,就會像美國那樣政府缺位、兩黨互掐,連最緊迫的抗疫工作也難以有效開展。但中國也面臨類似的挑戰,即發展不平衡和不充分的問題。

如果發展問題解決好,中國的制度優勢將更加凸顯,自然會收獲更多認可,美國炒作的不少問題也轉化不成內部的挑戰。為此,中國在硬基建之外,必須更加重視“軟基建”。

學習亞洲智慧搞好“軟基建”

“軟基建”的關鍵就是要培育、壯大和鞏固中國的中產階層,這是實現中國經濟由數量擴張向質量效益轉型的必由之路。

上世紀80年代初我在北大上學時,中國的人均GDP還不到300美元。今天的中國已經是世界第二大經濟體,8億多人實現了脫貧,成就斐然。但難以否認的是,我們的中產階層還很脆弱,同時,傳統的經濟增長紅利逐漸耗盡。許多地區的基建甚至比西方國家還要先進,已沒必要重復之前大規模的基建。

4月17日,中央政治局會議強調要堅定擴大內需。擴大內需要培育國內市場,就要把更多的人轉化為中產階層。中國的獨生子女一代已經逐漸成長為社會的中堅力量,但住房、教育、醫療等問題不解決,當前的消費主體就還很脆弱,潛力也得不到充分釋放。

“軟基建”的目標就是以社會改革為解決這些問題提供制度保障,讓更多民眾共享發展成果?!败浕ā辈皇菃渭兊慕洕拍?,還是社會和制度概念。把更多人口帶入中產階層,培育橄欖型社會結構。有了龐大的中產階層,才能保證社會發展方向不會輕易失衡。

相比于美歐發達國家,不少亞洲國家和地區在這方面更值得學習。他們吸取了美歐近代史以來的教訓,主動推進醫療、教育、公共住房等方面的社會建設,培養有益于社會穩定的中產階層,從而避免重蹈歐洲經歷長期社會暴力和戰爭的覆轍。比如日本的“國民收入倍增計劃”,新加坡“居者有其屋”的公共住房政策,都用適合自己的方式做大了中產階層。上世紀60到70年代,日本啟動了“國民收入倍增計劃”,到該計劃完成時,日本已相繼超越法德等歐洲國家,成為資本主義第二大經濟體。該計劃不是沒有副作用,但是它的確改善了日本的經濟結構,實現了比較充分的就業,最重要的是打造了一個強大的中產階層,有利于日本社會長期平穩。

“軟基建”的另一重意義是激勵創新。中國經濟在發展,但創新不夠。我們的創新主要在管理、運用等商業模式上,技術上的原創還遠遠不夠。沒有原創,就只能依附型增長。華為是我們最好的IT企業,但美國一斷供,還是面臨這么大的困境。因此,我們要從應用大國更快成為原創大國。

中央提出建設創新型國家,而創新也離不開龐大的中產階層。成為科技強國和創新大國的過程,更需要社會有一套比較完善的福利保障體系,讓人們將為生計耗費的心力投入到創新創業中。

公共福利不是資本發展本身的邏輯,而是社會改革的產物。要強調的是,經濟轉型中尤其要注意保護農民的合法權益。中國經濟騰飛至今,農民貢獻巨大。在經濟新常態階段,要通過“軟基建”更好地回饋農民,讓他們也能更多地進入中產階層。

必須打造世界級經濟平臺

黨的十八大重申了擴大開放的決心,這是中國政治領導層智慧和理性的體現。但在新常態下,中國要加強自己的國際競爭力,就必須更加重視對大灣區、長三角、海南島等開放型經濟區的打造。如果沒有幾塊大的世界級經濟平臺,是不利于實現經濟轉型的。

改革開放以來,中國與西方發達國家的差距迅速縮小。但西方在經濟平臺與科學技術上的優勢依然明顯。疫情后,這些生產要素是否能被吸引到中國,是值得思考的問題。

新冠疫情的暴發,客觀上更加凸顯了國家治理能力的重要性。因此,中國還是要有自己的戰略定力,通過改革開放充實自己的“內功”。

(摘自《新民晚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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