倉山

云無心

青葉是美術學院的學生，沒課的時候，她會去天橋底下給人畫素描像。

天橋底下擺了很多小攤，青葉的畫架擺在一個賣草鞋的小攤邊。攤主是個年輕男孩，叫倉山，草鞋是他自己編的，很別致，但是來看的人多，買的卻少。

這天，青葉的腳后跟被新買的涼鞋磨出一個大水泡，到了傍晚她準備收畫架走的時候，倉山忽然遞過來一雙草鞋，草鞋里編進了青色的絲線，顯得十分精致秀氣。

青葉穿上鞋，合適又輕巧，她問道：“你怎么知道我的鞋碼？”倉山紅了臉，青葉假裝沒看見，想給倉山錢，但倉山不肯收?！安灰X，我就不要了?！鼻嗳~說著就要脫鞋。

倉山用清亮的眼睛看著青葉，說：“你給我畫幅畫像好了?！?/p>

天快黑了，天橋底下沒有燈，青葉四處望了望，說：“那我明天給你畫?！?/p>

誰知晚上下起了暴雨，且斷斷續續下了十多天。天橋底下是低洼地，一下雨就積水，所以第二天青葉沒去，她心想，如果有倉山的電話就好了，可以打個電話跟他解釋一下。

等雨徹底停下，已經是半個月之后了，青葉背著畫架去天橋。天橋底下還是老樣子，只是少了賣草鞋的倉山，于是青葉向其他小販打聽他的去向。

“死了，都上新聞了！”有一個小販說，“下了那么大的雨，這里水積得跟河塘一樣，有個頑皮鬼玩水時掉了進去，他正好來了就去救。結果他在水底下踩到玻璃，腳受傷了，把小孩舉起來后就暈了，跌進了水里。等小孩把人叫來，他已經沒救了?！毙∝溦f著把手機給青葉看：“就是這條新聞?！?/p>

從新聞里，青葉得知倉山是瑞金人，還是個大學生，平常沒課就來賣草鞋。小販感慨說：“都知道雨天這邊擺不了攤，誰讓他來呢！一來就遇著小孩落水，這呀，就是命！”青葉看著腳上的草鞋，眼淚滴落，她知道，倉山是來等她的……

幾天后，青葉來到了倉山家。古樸的村莊，瓦房門口坐著一個中年女人，正在編草鞋，手法是青葉熟悉的。青葉說：“阿姨，我是倉山的同學?！?/p>

聽到“倉山”兩個字，女人眼睛紅了，她看了看青葉腳上的草鞋，接著背過臉去：“這臭小子！”

老舊的屋子里堆了很多草鞋，青葉問道：“阿姨，這么多草鞋都賣到哪里去？”

女人說：“哪里有人買？這都是我編著給家里人穿的，其實穿草鞋的好處可多了……”

“如果是我腳上這樣子的，保管受歡迎?！鼻嗳~看著女人的眼睛，“阿姨，您愿意教我嗎？”

半晌，女人說：“你學這個干什么？”青葉看著腳上的草鞋，不說話。

一個月后，青葉編出了一雙女鞋，比倉山給她編的那雙還要精巧。女人對她說：“姑娘，你該走了。我知道你想陪陪我，已經夠了，快回去看看你爸媽吧?！?/p>

青葉在紙上畫著草鞋的設計圖，笑嘻嘻地說：“我爸媽會來看我的?！痹瓉?，青葉是溫州人，家里開了一家鞋廠。如果不是青葉的草鞋編得太精巧，她爸媽不會專門來這么一趟。

幾年后，青葉在美術大賽拿了金獎，有人問她成功的秘訣是什么。青葉指著腳上的草鞋回答道：“如果要說秘訣，那就是我腳上的草鞋?！鼻嗳~的獲獎作品是一幅畫——一個年輕男孩正在編草鞋，她給畫取名為《倉山》。倉山，也是青葉創立的草鞋品牌的名稱。

（發稿編輯：趙嬡佳）

（題圖：孫小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