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臺灣圖書館藏俞樾致徐琪手札①

2020-12-01 06:36汪少華整理
出土文獻與古文字研究 2020年0期

汪少華 整理

整理説明:臺灣圖書館公布的《俞曲園手札》手稿,收件人是俞樾得意門生徐琪(號花農),前後有章太炎、徐琪識語。章太炎所説“泰興葛氏”即江蘇泰興人葛夢樸(1874—1929),字醒樓;“溥泉”即直隸滄州(今屬河北)人張繼(1882—1947),原名溥,字溥泉。徐琪將“虞山”(受知師翁同龢)、“曲園”(受業師俞樾)與“公”並提,表明並非爲所保存的俞樾手札而寫,不知是否臺灣圖書館整理時闌入。此“公”應是指其受知師彭玉麟(1816—1890),字雪琴,謚剛直,俞樾親家?!队崆鷪@手札》近百封手札,是此前所見俞樾致徐琪手札的兩倍,寫作時間從光緒九年一月到三十二年十一月俞樾去世前一個月,前後24年,保存完好,內容豐富,彌足珍貴。

先師曲園翁平生喜作漢隸,館人篙師求字亦爲下筆,故遺跡滿吳越閒,尺牘散在朋輩者當復不少。此十冊乃與徐君花農書及諸詩稾?;ㄞr名琪,在詁經精舍肄業最早,而事師亦最勤,故書札往來亦最數?;ㄞr歿後,此十冊歸泰興葛氏,今爲溥泉得之。余昔所藏先師手札亦十餘通,轉徙失之。今見斯冊,羹牆未遠,感槩係之矣,願溥泉昚守焉。民國十六年十一月章炳麟識。

余二十六七時,嘗求師示古人嘉言以自勉,師爲書《文心雕龍·諸子篇》語,末附題識,嘉其不求聞達、專心著述,而勖以立德立言。遭變故,此軸亦不存。忽忽三十餘年,德不足言,言雖上不趣陭衺,下不墮鄙俚,果足以開來學未也?負師獎進深矣。炳麟又識。

聞説雲帆已日邊,余在吳下,聞君於二十五日啟行。尚留一面亦前緣。碧霞舍內三杯酒,緑水洋中萬里船。事業無窮期後日,兒孫有託慰衰年。老夫自顧崦嵫景,未免臨歧倍黯然。

正月廿九日,招花農館丈小飲於俞樓之碧霞西舍,即送其北上,口占一律,曲園。

日下聯吟我不堪,且將近事與君談。那知浮世屐幾兩,又定《叢鈔》卷廿三。時余新編定《茶香室叢鈔》廿三卷付梓。海外流傳青鏤管,時日本國人來乞書者甚多。山中料理白雲庵。時新於右臺仙館添築一廂,移爨室於外。最憐退省樓頭客,一片雄心到越南。時彭雪翁在坐,縱談時事。

如我穨唐非所堪,聊將風月助閒談。寥寥同調千中一,忽忽流年六十三。浮世久居真似客,閒門常杜竟如庵??褚骷呐c諸君子,又費詩筒遞北南。

花農仁弟又次“堪”字韻見贈,亦成二律寄之,曲園。

承明著作卜君堪,十五年前有是談。余從前曾與楊石泉中丞言君必入翰林。天上傳來風廿四,君散館列一等二十四名,人間恰好月初三。余得君留館信時五月朔也,即函報君家,限初三日到。佳音遠遞金壺電。君兩次由電報寄知喜信。喜氣先騰玉可庵。君里第齋名??慈‘嫊妬K妙,御齋儤直最宜南。余謂君異時必值南書房,亦嘗與楊石翁言之。

五月一日,得花農館丈留館佳音,仍用“堪”字韻寄賀,奉博一咲,曲園。

險覓狂搜已不堪,偶逢瑣事又須談。曾披海國詩千百,同鬭詞鋒覃十三。佳話頗宜揮客麈,新編早已寄僧庵。時將所編《東瀛詩選》目録寄日本僧心泉。不其山下康成老,老去翻教吾道南。吾選定日本國詩,有尾池世璜字玉民者,集中有用十三覃韻疊至十七次者,與我輩所用“堪”字韻大略相同,但少“庵”字韻耳。因復成此,以告青來、輔臣、桂卿、花農諸君子,以見中外雖異,而書生結習未始不同也。

曲園。

何物徧於養病堪,敢矜枚藻與鄒談。海東移到虬枝一,時日本詩僧心泉以其國松樹一株寄贈。關外郵來麈尾三?;ㄞr所寄自然柄之麈尾皆自山海關外來,已得三柄矣。舊築書城環堵室,新添梵課臥雲庵。近來每日晨起,必至艮宧誦《金剛經》一卷。金經日日清晨誦,誦畢晨曦度卯南。

名論原非殷仲堪,故人虛勸作《詩談》。彭雪翁屢勸作詩話,未果?!端问贰に囄闹尽酚小对娬劇?,茲借用之。殘牙已瘞右車一,余前年以右車所墮齒合內子姚夫人遺齒,埋之俞樓文在亭前。病脈稍平左腕三。醫家謂余病在右三部脈,左尚平和,無病也。笭箵止宜游退谷,丹鉛何敢望升庵。偶編海外紅閨集,聊爲東瀛譜二南。時《東瀛詩選》將次刻成,其第四十卷皆閨秀詩。余先印十餘本,即以一本寄花農。

老境如余更不堪,且和知己試深談。故交又失同年一,謂邵汴生少宰。舊感仍縈六月三。是日亡婦生日也,爲之設祭,不能無喟。自覺病軀宜嬾版,余臥必高枕,將來恐不免如東坡先生終於嬾版也。不將游具製行庵。黃魯直有《行庵銘》云“駕(1)駕,疑當爲“翦”。椶作庵,駕於人肩”,余游山則藤倚子而已。彈丸脫手新詩到,驚見熊僚在市南。

謂我詞鋒鬥尚堪,豈知廢學只游談。曲園地小分爲二,有南北曲園之名。皕卷書多今又三。時余所刻書逾三百卷矣。何意諸君住蓬島,未忘此老在茅庵。令人卻憶長安陌,宅子曾尋柳巷南。余從前在京師時住南柳巷。宋王銍《默記》載王荊公先使其子雱“來京尋宅子”,則京官所居曰“宅子”,自宋然矣。

桂卿、花農、輔臣諸館丈日下倡醻甚樂,鄙人技癢,復用“堪”字韻賦寄諸君子一咲,曲園吟筆。

尚有餘紙,再作一首:

封付郵筒寄已堪,譬如臨別又長談。編詩未滿壬篇十,余所編第九卷詩曰己辛篇,第十卷料應以“壬”字起矣。銷夏剛交庚伏三。荏苒已過小暑節,衰闌未到大雲庵。大雲庵近滄浪亭,爲吳中勝地。余倦於游,久不往也。閒來只自推窗望,詩自北來花自南。詩自北來,謂諸君有詩見寄也?;ㄗ阅蟻碚?,余向日本國心泉和尚乞彼地櫻花一株,因大暑未可致,先以松來,花則有待也。

緑牡丹

今年許星臺廉訪署中有牡丹一本,開花純緑,與葉同色。星臺賦詩紀之,吳下和者甚多,顧子山觀察得十六章。余度無以勝之,乃爲禁體,詩中不得見“緑”字,而每句必用一“緑”字故典,不得以“青”“碧”等字代,成詩四首。每首用子山之例,自注所援引。

引來幽步不嫌賒,驚見神仙降萼華。宮女巧呈雲髩樣,皇孫新試玉人車。芳春直欲爭平仲,名酒還如出廖家。寄語掃苔須著意,要分嬌影上窻紗。錢起詩:“香緑引幽步?!薄墩嬲a》:“萼緑華,自云南山人女子?!倍拍林栋⒎繉m賦》:“緑雲擾擾,梳曉鬟也?!辈嚏摺丢殧唷罚骸熬v車名曰皇孫車,天子有孫,乘之以從?!鄙騺缙谠姡骸胺即浩街倬v,清夜子規啼?!秉S庭堅詩:“王公權家荔枝緑,廖致平家緑荔枝?!睋⒔跃泼?。王禹偁詩“掃苔留嫩緑”,楊萬里詩“芭蕉分緑上窗紗”。

葵甲蔥秧比總非,舞衫萱草認依稀。榮拖漢代三公綬,秀奪唐時七品衣??吓c妖紅同爛漫,不勞接翠自芳菲。爲君試掃南軒看,愛此檀欒一簇肥。黃庭堅詩“蔥秧青青葵甲緑”,溫庭筠詩“舞衫萱草緑”,《漢書·百官公卿表》“高帝置丞相緑綬”,《續漢志》注云“公加殊禮,皆服之”,《唐書·馬周傳》“三品服紫,四五品朱,六七品緑,八九品青”,韓退之詩“慢緑妖紅半不存”,皇甫湜《枝江縣南亭記》“接翠裁緑”,東坡詩“歸掃南軒緑”,白香山詩“一簇緑檀欒”。

隄畔春蕪掃乍開,最憐輕淺映樓臺。褖衣合作花王配,騄耳真從瑤圃來。官樣枝條何足擬,山中芳杜豈堪陪。尚愁柳色分張去,切勿輕將黃竹裁。陸放翁詩“平隄漸放春蕪緑”,劉禹錫詩“淺黃輕緑映樓臺”,《毛詩》:“《緑衣》,衛莊姜傷己也?!编嵐{云:“緑當爲褖?!薄读凶印ぶ苣峦跗贰白缶v耳”,《玉篇》作“騄耳”?!遁z耕録》云“官緑即枝條緑”,謝朓詩“山中芳杜緑”,溫庭筠詩“尚愁柳色分張緑”,白香山詩“厭緑栽黃竹”。

朝朝甘露自涵濡,一掬寒溪漫灌輸。宋國從來多美玉,梁家又見出明珠。鸚哥宿釀杯中小,螺子新痕筆底腴。春草有情還解事,翻翻初葉展風蒲。李賀詩“甘露洗空緑”,李彌遜詩“何時延溪掬寒緑”,《史記·范雎傳》“周有砥砨,宋有結緑”,《嶺表録異》“緑珠梁氏女”,張昱詩“畫閣小杯鸚武緑”,《大業拾遺》“煬帝宮女爭畫長蛾,司宮日給螺子黛五斛,號螺子緑”,李白詩“春草如有情,山中尚含緑”,放翁詩“風經蒲葉翻翻緑”。

花農館丈一咲,曲園。

繞屋扶疏樹轉濃,晝長無事頗從容。每扶磊砢天臺杖,去看支離日本松。時日本僧心泉以松一株見贈,栽之曲園。窗下課孫娛老病,門前謝客託衰慵。閒來略悟《金經》理,掃卻虛空幛一重?!督饎偨洝肺唇浟娜藵櫳?,乃西土傳來之本文。惟有彼中愚僧羼入者,致失佛旨。余近爲刪去之,頗覺藉然。

長夏即事口占,録似花農館丈暨日下諸同人,曲園居士。

中秋日小病,孤負明月,次日得花農館丈書,即用其書中語賦詩卻寄:

三五良宵病裏看,翻勞吉語出長安。每年此夜中秋易,花好月圓人壽難。來書云:“喜清輝之不改,每年此夜中秋;願景福之常新,花好月圓人壽?!币蕴搶?,極佳也。月與每年同入室,人於此夜欠凴欄。何如粉署迎涼客,粉署迎涼,亦來書語。玉宇瓊樓不覺寒。

曲園叜。

小詩寄懷花農太史

秋風閩海羽書聞,宵旰誰分聖主勤。舉世平戎無善策,書生報國有雄文。魚龍曼衍空千變,鵝鸛森嚴自一軍。老我穨唐無壯志,好憑房魏重河汾。

樾。

沈肖巖廣文又以一福壽塼見贈,并考定爲仙姑山宋嘉定年佛光福壽院舊物,媵之以詩,即次韻奉酬:

殘塼留自宋時年,歷歲於今過半千。雙福壽曾傳盛事,三臺山定有前緣。來詩有“三臺福壽永綿綿”之句。摩挲豈是尋常物,培植還憑方寸田。多感良朋持贈意,不辭吉語賦連綿。

十一

日本人井上陳政字子德,以岸田吟香書來,願留而受業於門。辭之不可,乃居之於俞樓,賦詩贈之:

豈果天涯若比鄰,乘桴遠訪太無因。憐君雅意殊非淺,愧我虛名本不真。幸有湖樓堪下榻,敢云學海略知津。自慙不及蕭夫子,竟受東倭請業人。唐劉太真《送蕭穎士序》云:“東倭之人,踰海來賓,舉其國俗,願師於夫子。夫子辭以疾,而不之從也?!?/p>

井上子德言往年彼國有奉使中華之田邊參贊,曾畫俞樓圖以歸,如其圖而建樓焉。田邊君可謂好事者矣。因賦一詩:

虛名浪播亦堪羞,竟使流傳遍十洲。試向日東問徐巿,居然海外有俞樓。是誰畫筆描摹細,亦見軺車閲歷周。聞説櫻花開最好,可容攬勝墨江頭。

曲園居士録於右臺仙館。

十二

福祿壽甎

舊臈於吳中得斷甎,有“福祿壽”三字,乙酉元旦賦此試筆:

昔得福壽甎,右臺山之麓。今又得此甎,福壽益以祿。借問所從來,初非意所屬。吳下有荒墟,偶此事畚挶。土中露殘甓,有文人共矚。奴輩頗好事,不辭手親劚。剔蘚視其文,三字尚可讀。攜歸獻主人,吉語頗不俗。歲朝無一事,手搨帋數幅。名山福壽編,得此儻可續。

新正五日録奉花農館丈,願與同之,曲園并識。

十三

史埭春燈

此鄙人兒時寓居臨平史家埭看燈舊事也。須畫一小河,兩頭有橋,在右者環橋,在左者平橋,兩橋相距不甚近。兩岸皆有人家,南岸人家臨水,北岸人家臨街。北岸人家有樓,即舊居也;街上有龍燈經過,與杭州龍燈相仿,畫得熱鬧乃合。樓上數人,有男有女有童子,憑欄看燈,童子即鄙人也;屋後西北隅畫遠山亦佳,即臨平山也。

河隄露宿

此鄙人乙巳春入京時舊事。畫一隄,荒涼無樹木,須稍闊,勿太狹。一邊運河,水勢稍平。一邊黃河,水勢洶洶。隄上畫草屋一兩間,甚卑小,屋外畫數車,團團相圍。卸牲口,而以木榰柱其轅。車有簾帷,人皆寢處其上,即所謂“打野盤”也。此外畫牲口數隻,有槽而聚喫草料,車夫數人團坐,或向火,或持餅而喫。

茅屋秋風

此鄙人在查浦海灘上避兵也。海灘之上荒涼殊甚,茅屋三間,卑陋不堪。畫男女及小孩輩數人,或坐其中,或立其外,牛欄、豕苙、雞柵無所不有。

青陽覆舟

其地離丹陽三里,大風大雨,兩岸荒涼無人家。一舟側臥於中流,因有桅竿,故側而不覆。兩人持傘立岸上,即余兄弟也。餘數人舟子及家人輩。皆自水出。遠遠畫城郭、畫寶塔,即丹陽也。

蘇門聽泉

即衛輝府之百泉山也。有山有水,有高峯即孫登嘯臺。有茂林修竹,有祠廟,風景甚好。畫數人徒步其間,或俯臨泉水,以合聽泉之意。

是游也,衛輝府試畢往游,故余詩云“鳴騶泉石間,無乃成俗客”也?;蜢渡酵猱堻c綴輿馬,亦無不可。

槐院雅集

即京師南城外之龍爪槐也。畫其地風景,畫八人在彼讌集,或坐或立或著棋,如《西園雅集圖》式。

理巖題名

畫杭州理公巖光景。即在飛來峯。余夫婦同遊步行,指點隨意。畫僕婢一二人。

退省拜石

畫退省庵光景。健兒多人扶起水中石美人。鄙人與雪老同立而看之。

曲園小築

從前大筆屢繪之矣。仍須畫全宅,勿止畫曲園也。其西南隅本缺二角,今則補全。牆內有屋有籬,徧植修竹。

右臺益壽

此即君與柳門侍郎在右臺仙館飲畢、至法相取得“福壽”二字塼來之故事。

十四

花農仁弟館丈惠覧:

十五日曾詳覆一函,并繳還所賜緞幛,又附去普洱茶一罐,仍由源豐潤寄粵,未知照入否?昨得電示,知大旆又乘輪至惠、嘉矣。使節賢勞,諸祈珍攝?;葜萋勌幪幱衅鹿袍?,想亦多後人附會,未必盡真也。兄浙行往返四十五日,於十月十二日還蘇。在杭在蘇均無事而忙,無一刻之暇,可笑也。屬書楹帖,草草寫奉,聊以報命,不足傳示後人。又另書二聯,更劣也。兄所刻《九九銷夏録》未成,刻成第六卷《尺牘》及第九卷第十卷《隨筆》,剞劂甫成,恐錯誤尚不少,今附呈青覧。承惠授經奇石,擬賦一詩,亦竟未遑下筆也。使者此行何時旋節?此兩郡約考幾時?年內還省否?均求示悉,以慰懸懸。日來吳下頗冷,兄已重綿重裘矣。天南風景,想仍和煦如春也。手肅布泐,即頌軺安,諸惟珍重,不盡一一。

愚兄樾頓首,十月廿五日。

十五

昔日昌黎作令來,陽巖勝境自公開。若非使者持英蕩,誰爲名區掃蘚苔。築就精廬存古蹟,勒回生氣聚英才。龍公行雨時經過,不必龍臺亦是臺。

流珠噴玉偪人寒,九派飛流兩度看。自是胸中納雲夢,故能腕底走波瀾。運將鳯翥龍蟠筆,壓倒羊腸虎首灘。膚使美名南海徧,蜉蝣擾擾莫相干。

奉和花農仁弟館丈《龍湫精舍》原韻,即正。

曲園俞樾。

十六

花農仁弟館丈賜覽:

前由子原處兩寄候函,想必次第入照。承電問起居,甚感。因計前函即日可達,故未電復。比惟清華養望,榮問益崇,定如所頌。兄寓吳平順,奉託執柯,總在六月中也。京華風景近來想日好一日,但翰苑仍未見疏通。吾弟名次爲去年大考諸公所壓,據鳳石云開坊尚早也。學政打補頗不易逢,逢之亦未必即得。陸賈之使橐既不甚豐,潘岳之閒居恐難久賦。鄙意樞、譯兩處吾弟既各有浹洽之人,則將來惟有出使一層可爲出路。且以老弟文采風流,足以照耀海外,而肆應之才實亦不負皇華之選。遇有機緣,務宜努力。鄙見如此,故附及之。見在稍從收縮,以待時來。燠寒不時,飲食起居尤宜加意。此頌開軺,匆匆不盡。

兄樾頓首,閏初九日。

十七

花農仁弟館丈惠覽:

前由子原處附致兩函,閏月初九日又特致一函,想次第入照矣。比惟疏簟清簾,興居佳勝爲頌。兄如常頑健,勿念。茲有瀆者,舍姪祖綏自煙臺歸,一無機會,而難於家食。因思廣東譚制軍與有交誼,擬作書令其往投,冀覓一枝之棲。然其地亦必士多於鯽,吾弟又已不在粵,無人幫襯,因思都轉英公與吾弟交情甚厚,兄意欲求惠賜一書,如鹽務中有可位置,或較尋常館地較勝也。尊意以爲如何?倘粵中別有可謀,亦望酌示。舍姪劍孫見在蘇寓待信,如賜書,竟寄兄處可也。手此布託,即頌臺安。餘詳前函,不一一。

愚兄樾頓首,閏十六日。

舍姪祖綏,字劍孫,丙子舉人,候選知縣。如致書,可照此開寫名條也。又及。

十八

花農仁弟館丈賜覽:

月之廿四日,由趙中丞交到惠函,有參枝及團扇,謝謝。兄六月初六日曾致一書,并附致翁司農書,未知收到否?詔舉人材,未知人材如吾弟有人力爲推轂否?深盼之也。前寄禮帖,奉求執柯,頃得子原書,知擇於七月初二送往最妙。一切費神,感感。計回帖到蘇,必在七月望邊,亦當擇吉請米孫送來也。伊處出名,想必是子衡矣。榴仙西歸,都下諒已得電也。吳下自六月初四後酣暑異常,病者頗衆。敝寓尚叨平順,兄亦不甚出門。初三日往拜趙中丞未值,初四日中丞來言暑甚不請見,改日再細談,是以竟未謀面也。尊處屋事,鄙意以爲可止則止,如老弟者必非久居京中之人,似乎不必買此一屋,尊意何如?前託寄英都轉信,承電言即寄,至今未到,豈徑寄廣東耶?舍姪待此而行,現尚未去也,望示知爲盼。茲又有瀆者,兄每年買藥施送,所買廣東各丸散亦復不少,大約或十餘元,或七八元,由信局寄去,開明何店號、何丸散,即由原局寄來。此事行之已久,甚屬便當。故雖以吾弟在粵,而兄從未託買一藥者,以局寄甚便也。不圖至今歲有一次買藥十元,竟爲洋關攫去。與鄧方伯商量,亦無方可想。乃託招商局會辦鄭陶齋觀察代購,雖亦可行,然託人究屬不便。因思吾弟在粵未知與現任海關監督有交否?如有交情,可否爲致一書,言明敝處買藥施送,歲以爲常,且零星購買,爲數決不甚多。以後摠以兄一名刺爲憑,即黏貼藥之包封上,請監督飭知關上,各先生見此名刺萬勿留難。名刺上或打一圖書亦可。如此則信局敢以購寄,爲事較便矣。未知可否?敬求示復爲感。軍機大更動,未知何故?小雲侍郎退直,與吾弟稍不方便,然計亦無大關係也。翁大農能相見否?日來時局已定,都下能否有起色乎?瀛眷究竟入都否?或稍緩亦似無不可。英甫吉期已定十月初三,兄已與商定,大約送女至杭也。手此,敬頌開安。

愚兄樾頓首,廿七日。

十九

花農仁弟館丈惠覽:

六月二十七日接十七日惠書并致英都轉書,費神,謹謝。七月十三日接十二惠書并吉帖,則尚在米孫處,擬於二十一日請其齎來敝寓也。深賴冰言,得聯玉婘,感紉雅意,藉慰老懷。兄寓蘇觕叨平順,杭州之行恐須在菊花時節矣。翁大農與貴同宗侍郎似有齟齬,兄前函以不投爲是。既不投再啟,則正啟亦不可投矣。乃尊意以其稍有一二句議論未忍竟棄,然兄所欲言者尚不止此也。近有《迂議》一篇,似乎較前函爲詳,因另作翁大農書,而將此議手鈔附入。書未封口,請吾弟閲之,以爲可投否?可則投之,不可則棄之耳。又有致子密侍郎一椷,亦附此議。此則不妨徑投,毋煩斟酌也。時事至此,未知稅駕,詠《兔爰》之詩,以爲太息,“尚寐無訛”,似爲我詠矣。外致子原書,亦望飭去。手此布謝,即頌開安。

愚兄樾頓首,七月望。

仲可令弟來蘇,持尊函見。鄧方伯允作緩圖,恐亦不足恃也。江右謡言究竟確否?又及。

二十

花農館丈仁弟賜覧:

前交王少侯舍外孫。及包纘甫世兄託帶信件,未知何時可達?兄於二十日到西湖,精神甚憊,而酬應仍忙,無如何也。大作芝詩勉和四首,有江大令之便寄由子原轉交,即希鑒入。手肅,敬頌開軺。

愚兄期俞樾頓首,二月廿六日。

二十一

花農仁弟館丈賜覧:

前寄去壽禮,定照入矣。比想華堂介兕,佳壻乘龍,熱鬥非常,令人艷羨,而軺車又即將發軔矣??疾钕氡氐靡?,此間不特題目不知,并閲卷大臣銜名亦未悉也。愚眠食如常,人之見之者皆以爲矍鑠如昔,然自揣則究衰於往年矣。所謂飲水自知冷煖,非他人所能知也。茲因便人附去便物,聊以伴函,又微物請飭送絳霞。兄無事而忙,實無暇晷,不及作書也。草草布泐,即頌臺安。

愚兄樾頓首,四月廿三日。

夫人以次均候。

前和小雲尚書詩定收到矣,又及。

二十二

花農仁弟以全家照像寄示,率題一詩:

的皪銀光一幅鋪,鬚眉如鑑不模糊。人從?;垭p修到,數與乾坤六子符。君與夫人及三子三女均在。眷屬神仙都不俗,精神松柏本非臞。君自言近狀較照像更腴。紫宸黃閣他年事,再畫朝天比翼圖。

花農又以乾隆窰茶甌寄贈,賦詩謝之:

內府茶甌製最工,百年故物認乾隆。一箋寄自蓬萊客,十詠添來桑苧翁。大好色如蘋果緑,剛教花映石榴紅。瓶中適插榴花。茗餘追話升平事,不數深杯到日東。同日有日本人以其國茶杯來餽,杯甚深。

樾。

二十三

花農仁弟館丈賜覽:

客臘拜筆硯之惠,記曾肅謝,以後謹辭羅牋。春來惟宸眷益隆,清班疊晉,定如所頌。惟閲邸鈔,知臘月又曾請假,未知何故?惟以興居安吉爲頌。杏文想必常來,兄正初曾寄謝一書,逕投其寓,未知收到否?兄自臘月病後,至今未能出房。劉景翁來,勉強一見之,坐椅橋而出,甚可笑也。擬自題一聯於春在堂云:“小圃如弓,竹林前一曲,柳蔭後一曲;浮生若夢,登第五十年,成婚六十年?!弊屑毣厮?,真黃粱大夢也。今年無慶科,而小孫客臘已銷假,仍宜請假爲妥。幸早爲一辦,否則掛名朝籍而身在江湖,甚不妥也。手此,布賀春禧。尊夫人、郎、愛均吉。

愚兄樾頓首,廿二。

二十四

花農館丈五月三十日召對儀鸞殿,備録問答語見示,敬賦一律贈之:

儀鸞宮闕啟重重,親上雲階拜袞龍。金殿平明天咫尺,玉音問答語從容。兵農籌度時方亟,書畫評量職所供。日旰君勤微示意,徘徊尤見聖恩濃。問答至四刻之久,皇太后始從容曰“那沒你”,語止半句,蓋欲遣之出而不忍言出,待近臣者如此其厚也。

樾。

二十五

花農仁弟館丈賜覽:

前有書布賀講官之喜,未知照入否?昨由澍生觀察從上海寄到手書,并賜以椶拂及玻璃盌,均佳品也。以一詩陳謝,另紙録覽。惟此信發於五月朔,而六月初九始到,便人遲滯,類如此也。尊體時患小瘰,陽和膏不效,蓋患其熱也。紫花地丁,鮮者難得,即敝寓近日亦無矣。鄙意於藥肆中覓乾者研末,麻油調敷,或亦見效也。伯夫人有姙,大喜大喜,屬其小心保重爲要。敝寓均如常,惟二兒婦患濕熱病,近亦稍愈,服鄭小彭方頗投。兄日來亦咳嗽,畏暑杜門,無所事事。黃潄翁作古,劉景翁力勸兄復暖舊席。然今歲就之,則去歲何必辭之乎?薦郋亭自代,未知何如。徐壽老昨有書來,憂時感事,今之有心人也。蘇地天時尚好,然人事殊多。鹿滋軒來此,恐不如德靜山之靜矣。手肅,布頌臺安。尊夫人及郎、愛均此。

愚兄樾頓首,初九。

壓倒歐公翡翠罌,爭傳內府製來精。光從太乙燃藜借,聲比羲和敲日輕。佳果宜盛紅玳瑁,荔枝有名玳瑁紅者。名茶卻稱緑昌明。相從更有無塵子,佐以椶拂子一枚。頓使炎歊一掃清。

花農仁弟館丈以緑玻璃盆兩具見贈,賦詩寄謝,即正。

曲園俞樾。

二十六

詁經精舍講席又虛,劉景韓中丞兩次來書,請復主斯席,精舍諸生亦稟請中丞再爲延訂,率賦一律謝之:

衰翁八十太穨唐,明年八十矣。壇坫湖山卅載長。世上原無不散席,人生難得好收場。二句皆據俗諺。蛇成畫足功徒費,豹死留皮願或償。他日講堂香一瓣,可容末坐附孫王。講堂奉孫淵如、王蘭泉兩先生木主,皆始掌教者也。余主詁經三十一年,不爲不久。異日倘容附祀,此則事在君等矣。子原如來,亦示之,舊監院也。

樾。

二十七

花農仁弟館丈賜覽:

前日由上海寄來椶拂、琉璃盌,即寄謝一牋,并附小詩,未知照入否?昨得喜電,知榮遷右庶子,此後風利不泊,年內必閣學矣,賀賀!兄昨得子原書,知老弟又生一外癥。來電有“疾愈”二字,想指此也,諸惟珍攝。兄亦咳嗽,數日未愈。二兒婦患濕熱之癥,頗重,今已有轉機。陛雲日侍湯藥,亦甚累,湖南之行未必能果。如玉堂銷假,必須親到,不能通融,秋冬間自當入都耳。手肅布賀,即頌大安。

愚兄樾頓首,六月望。

尊夫人、郎、愛均此。

二十八

花農館丈升右庶子,寄詩奉賀:

玉署冰銜一再加,又聞恩命出天家。夏涼正起初庚伏,六月十四日接電報,是日交初伏甚涼。春好先開庶子華。

溫諭才聞三殿接,前數日召對稱旨。祥光行試八塼斜。容臺綸閣知非遠,次第佳音走電蛇。

曲園居士樾拜稾。

二十九

花農仁弟館丈賜覽:

前日得喜電,知升宮庶,即賀以詩,定照入矣。昨又得初六日手書,共六十紙。他日裱成一冊,傳之數十年,賣之收藏家,可數百金也。惟枕上書此,未免太勞,以後諸祈稍節。電音雖已有“病愈”二字,然鄙心終懸懸也。去歲生癰好得太快,故有餘毒。即如二兒婦於今年二月間患一大癰,不十日而愈,亦是好得太快,濕熱所蒸,竟成黃??;服鄭肖彭方甚投,近已清熱而兼養陰,然恐非一月有餘不能出房也。陛雲日侍湯藥,亦頗累。銷假一層,得老弟大力斡旋,計冰泮入都亦可。然在南無事,自以年內到京爲是,不特諸師友可稍接洽,且理亦宜然也。問答語無一不合,大約深契聖心,大用在即矣。惟用顯微鏡看蠶子,此實無用,浙人亦未有遵行者。金沙港之局,不久將撤矣。學西法者徒爲美談,往往如此。內治外治,未知有何高見。若問及芻蕘,則鄙人一肚皮不合時宜,與時論冰炭也。潄蘭先生作古,劉中丞一再來請,兄一再辭謝,固有衰老不能勝任,亦念三十年前初主詁經時,風同道一,若此時再往,則事襍言龎矣,是以有所不願也。外詩一首奉贈,即希正之。手肅,敬問大安。

尊夫人、郎、愛均此。

愚兄樾頓首。

惲季文託問,今年曾致一書,并附有詩稿,收到否?

“敬空”,此二字懷素帖已有之,由來久矣?!皼_”字竟不知所出。國朝毛西河、汪堯峰均有“沖”字,然究是近人也。

三十

花農仁弟館丈賜覽:

連致三函,均附小詩,一賀庶子,一謝珍貺,一恭題玉音問答,想必次第入照矣。老弟自去歲生外癥,有失調理,時有小恙,深以爲念。得十四日來電,有“病愈”二字,深喜之。乃閲邸鈔,知廿三日又請假,未知何恙,懸念殊深。手此奉問,敬求諸凡珍攝,勿過勞神,至禱。兄近日因二兒婦病,心境亦甚不佳。草草布泐,即頌大安。

愚兄樾頓首,廿六。

尊夫人以下均此。

三十一

花農仁弟館丈:

昨日電復,諒已照入矣。拙作奉題玉照詩,深愧不工,豪無新意,過承獎借,非所安也。貴親家使者南歸,知有寄惠之件,至今未到。繞道青島,或不無遲延耶?然聞貴親家諸事不甚措意,如致書時便中問及之,當一提其神也。蘇寓均好,天氣不甚冷。今年拙詩可得一卷,刻成再奉寄。此頌臺安。尊夫人以下均此。

兄樾頓首,臘七。

三十二

花農宮庶仁弟賜覽:

接七月初十手書,知前函均達。嗣又附吳文卿大令之便帶呈函件,未知何日到京也。清恙大愈否?曾否續假?兄寓平順,二兒婦一病五旬,今雖曰愈,然調理恐亦須月餘方好,陰陽均虧,而不能過補。補陽惟人參一味,補陰惟麥冬、五味子,如黃耆、如熟地,均不能進也。陛雲夫婦侍奉亦只在日間,至晚上則有代之者。其伺候之殷勤,體貼之周到,勝於子若婦。非二兒婦之福,不能有此人;非其賢,亦不能致此人也。家中諸事棼如,待其愈而久不愈,甚爲焦灼,今秋西湖之行恐又畫餅矣。澂園尚書詩意義深長,未能屬和,僅和“堪”字韻,共得六首,已寄呈澂園,嬾於重録。如老弟過澂園,當可一讀也。郋亭得詁經,大高興,七月十三開課,經學、詞章題各四道,大有步我前軌之意,一笑。手肅,敬請臺安。

尊夫人以下均候。

愚兄樾頓首,二十。

杏文已毓麟否?甚念。

三十三

花農仁弟館丈賜覧:

接初十日惠書,以鄙人得一曾孫,賜書致賀,洋洋灑灑,垂數百言,無意不搜,無語不妙。君才何可以八斗計?宜其在南齋中雄視一時矣。但老夫年將八十,始得一曾孫,亦何足道?若使家運好,長曾孫女是男,則此時元孫在抱矣。大筆揚厲鋪張,又何以加於此乎?幸産婦健旺,小孩亦甚好,聊可報慰。兄眠食亦如常,惟腰酸背痛,殊增老態。昨今兩日,大雪積至尺餘,爲歷年所未有,竟不能至小園一賞,衰可知也。家事幸尚順平,時局則未知所屆。廿三日之大會,君亦在坐,此事究竟如何?殊令人心旌搖曳也。歲闌無事,仍弄筆自娛,前寄《銷寒吟》定已入鑒。吳下見此詩者頗以爲難,因又作二律,再寄奉一笑?!秾m中銷寒圖》九字甚妙,惟據《康熙字典》,“庭”字實十筆,當時不知出何人之手,似不若用“亭”字之無遺議也。柳門病已愈,尚未能出門,來函已送去;致鄭大令書,兄不知其現官何所,因交舍姪孫壻洪鷺汀別駕探明遞去。鷺汀每日到郡齋,想必用首府官封,當不有誤也。三六橋見否?如見之,爲致候。前承其電賀,而其名譯錯,竟作“姪”字。兄不知爲何人所發,故未復謝。至詁經醵錢之舉,已作罷論。杭州諸君,兄已以楚歌吹散,況都下乎?見時亦乞告之。手此,敬頌臺安。

尊夫人以次均此。

愚兄樾頓首,臘二十八日。

今日禮拜,如明日郵局亦停,則留待新正矣。

三十四

庚子正月恭讀初六日上諭,端學術以正人心,謹紀以詩:

自從異説恣洸洋,識者深憂吾道亡。幸有詔書頒學校,遂教士習返康莊。詖邪距息人心正,經行修明國祚昌。更願飛廉海隅戮,豈容簧鼓到膠庠?

樾。

三十五

花農館丈仁弟惠覧:

十月廿四日閲《新聞報》,知超升閣學。次日郋亭即以賀詩託寄。兄與小孫亦各作一詩奉賀,由上海日本局郵寄,計日內已到矣。十一月初七日又接來電,知倚霞得子,此與老弟升官同爲大喜。倚霞産後計必健好,兄之寄臨産良方,想亦無所用之也。尊處所寄十月初一及初六信均到。陸、朱、羅、費信即送去,鄭信交濮,趙信由杭寄,此君仍守處州也。六笙信兄加函寄去矣。郋亭小病,旬餘未見,見當致尊意?;甘刻幖磳⒃娂闹?,桓士聞續寄百金,計已收到。又有存善寄百金到否?此何人也?聞杭州同鄉寄《毛詩》,廣東門生寄羅漢,未知確否?果爾,無憂卒歲矣。和議想不日可定,但此後不成局面也。兄今年八十,不作生日,不受壽禮,仍如七十之例。馮夢香寫《金剛經》十六幅爲壽,兄轉施浄慈寺矣。有《八十自悼》詩十八首、《老而不死》文一篇,遠而不能寄。昨日一書附《秋懷》詩四首,計共四題:《輟筆》《斷葷》《傳家》《祈死》。交蘇州日本郵局寄,而未取其回單,恐不能到,故今日又寄此函,適值禮拜,明日再寄矣。此頌臺安。

曲園拜上,十一月初九日

尊夫人以下均賀,慕陶伉儷亦致賀。

三十六

花農館丈仁弟惠覧:

自十月廿四日得升閣學喜信,即與小孫及郋亭作詩奉賀,未知到否?十一月初八、初十日又寄兩椷,亦未知到否?三信均由日本郵局寄也,自接十月初六日信廿五到後未得信。惟興居佳勝,瀛寓清平,定如所頌。見在法駕未回,想內閣亦無公事也。都門風景近日如何?和議能否定局?外閒亦無所聞,不過各報館所説而已,未必盡實也。子原及少侯常見否?小石京尹聞外人頗有擬議之詞,然無動靜,想未必確也。杭州及廣東寄助尊處之款,未知到否?有名存善者何人也?施子英云近來寄尊處之款頗多,想年內外均可寬裕矣。許筠庵來書亦言有百金之寄,想已到京也。慕陶處諒亦安好,倚霞産後自必平安,所生英物亦必甚佳也。見時均爲致候。敝寓平順,兄亦眠食如常,但意興闌珊耳。有詩文寄覧,可見近懷。又有《仿船山寶鷄題壁十八首》,多感事之言,未敢輕出示人也。小孫到家,無所事事,惟同年親故酬應往還,亦復無味。茲有託者,伊出京時於六月廿三日蒙兩掌院接見,見後於次日請省親假南還,本無不合。惟院署已毀,案牘無存,而掌院已易其一,未知此等告假尚算數否?眼前想亦無人問及。如和議有成,大駕將回,恐須逐一查明,小孫宜如何措詞方好?幸吾弟在京,奉託留神照應,擇善行之,想關愛有素者定爲妥籌也。外有鄧漢青一書寄覧,其外封因太大,故拆去之矣。子原處茲不作信,所寄詩文便中與聞可也。日下諸故舊見時均爲致候。手此,敬頌臺安。

兄樾拜上,十一月十八日。

尊夫人、郎、愛均此。

三十七

花農仁弟臺館丈:

前日接復書,知初八日一書已塵青覽,戔戔微敬,聊伸友助之忱。叨在通家,自慙菲薄,乃承齒及,顔汗多矣。惟兄此款是專人送交,子原百朋則由莊家匯寄,因計匯到已在吉期之後,故匯交坤宅轉致新郎。乃至今已二十日,尚無回信。子原昨有事至滬,想必可詢悉也。柳門處謝函并梅叟詩二冊,均即送去,未有復信,伊事頗忙也?;甘刻幰褜⒆痣娝烷?,而桓士適不在寓,故今未得其消息。聞桓士近在滬,未知策雲與之相見否?兄昨致策雲信,勸其趁小春風日晴和,早作北旋之計;過此以往,則朔風多厲,航海較難矣。若吳下之行倘無他事,專爲老夫,則此情雖可感,此行殊可已也。未知策雲果從吾言否?尊意以爲何如?先敬穆手蹟及董書《金經》均爲龍宮取去,亦藝林中千古一憾事,殆亦佛家所謂劫數,無如何也。安甫、潤甫詩均收到。陛雲有復潤師書,兄有和作,即附其內,便中飭送爲荷。潤甫兩集,兄爲小序,亦乞轉致之,未知有當其意否?兄近來又刻得近詩十三紙,與前所寄者相接,故將散片奉上;如前寄者尚在,可訂成一冊也。另二冊乞分致安甫、潤甫兩君,并告以尚未成卷,故未裝訂,但用氒封黏而已,勿嫌草草也。手此,敬頌臺安。

愚兄樾頓首,九月廿七日。

尊夫人以次均候。

三十八

花農仁弟館丈賜覧:

接三電并十月初十日、十三日、十八日,十一月初九日,十二月十五日疊次所發手書,并承賜集字聯,已裝裱而懸之春在堂矣。惟兄所發信竟無一到者。以前所寄臨産方亦有三次,此後十月廿六日有信有詩,並郋亭詩。十一月初八日又有信有詩,初十日、十八日、有詩有文。廿六日、有詩。正月初三日疊次發信,何竟無一到?諸信均交日本郵局,且取有回條,似乎不應遺失也。千萬逐封批示到否,如不到可詢問該局也。入新歲,想起居佳勝爲頌。單口之局究竟如何?回字有無的期?外閒均無確信。以兄觀之,似皆渺茫耳。尊寓及曾宅想均安好,均以爲念。敝寓亦好,兄亦健適。但小孫行止難定,既不能如杜少陵之芒鞋奔赴,又不能如馬少游之下澤逍遙,老師何以教之乎?兄心緒不佳,只以詩歌消遣,有詩奉贈,即附此函寄上。餘詩尚多,如有北來者,當寄奉也。去歲所寄賀詩及《五色菊》詩均收到否?手此,敬頌臺祺,并賀春祉。

兄樾頓首,正月二十。

尊夫人、郎、愛均此。

去年接到承屬轉寄之信,均即日分別轉寄,有回信否?陳六笙信來,知接信即寄二百金到京,曾否收到?并及。

三十九

花農仁弟館丈惠覽:

陛雲回,接手書并珍賜,即於廿九日復謝一函,定照入矣。許汲侯外孫進京,愚亦託帶一函,收到否?昨接廿九日來函,知尊體患外癥,此癥頗不輕,幸吉人天相,且所服補藥尤爲得力,不數日即愈,真萬千之喜也。吾弟此後名位之日隆,即此卜之矣。惟幸而速愈,則愈後尤不可輕視,第一節勞,尋常應酬儘可謝卻。次之節口。蓋此癥於飲食頗多宜忌,不可大意。愚親串中有愈後吃雄鷄湯而大發者,幸慎之又慎,如內廷賜膳及飯莊酒館中食品均宜留心也。兄八月十二日一病,至今始小愈,出坐外齋。然胃口未開,精神亦憊,興致索然盡矣。初十外有杭州之行,亦不多躭擱。手肅,敬頌開軺。

愚兄期樾頓首,初七日。

尊夫人以下均吉。慕陶處已致復書,定交去矣。

四十

花農仁弟館丈惠覧:

疊接手書,三月廿八日所寄有宣鑪及葠枝、山藥、杏仁粉,四月初二日所寄有畫一長卷、大筆寫詩一卷,四月十二日所寄有葠四枝,何厚惠之稠疊!知盛意之殷拳矣。惟託沈宅管家所寄信件至今未到。昨函問沈旭初,據復云未知到否;即函致上海,問其弟子梅觀察也。兄疊次所寄書亦徑達覧,即此郵筒之迅利,足徵天路之亨通,亦可喜也。舍外孫許汲侯進京,又附一信,并託帶微物??制湫欣顮懤?,不敢多帶。前日已得其十一日到京安電,計此函亦入青照矣。尊紀已到京否?託帶之信何日收到?比想勛名隆盛,動定綏和,定如所頌。尊夫人以下計均健好,綺霞暫還膝下,亦大佳。慕陶何日還京?若欲於襄漢迎鑾,恐不相值也。六部九卿公請之摺何日可奉批回?如有明發,則南中必先見矣。和議想不日可成,但如此局面如何過去?外間傳聞有回鑾於中州小作停頓之説,亦未必確也。小孫姑且偷安家衖,好在今年停試,即有試事,而告假之員亦輪不著。則到京亦無所事。如果有開封暫駐之舉,則赴中州一行,借筱石作居停,亦未始不可耳。兄近來精力大遜,嘗夢中語人云:“吾起居一切無恙,而日日有可以死之道?!毙讯贾?,此言誠是也。每日仍以筆墨自遣,亦時時靜坐。從前題右臺仙館一聯云:“七十老翁已知死之爲歸生之爲寄,半日靜坐不識此是何地我是何人?!鄙w靜坐久之,真有此光景也。宣鑪亦作一詩附覧。至陸包山畫未敢率題,蓋內府之物流落人間,公是近臣,得之似宜呈進,持贈友朋或非所宜;且措詞亦頗有爲難者,是以未敢率爾命筆也。春詩廿四首,詩筆清新,而老弟所寫尤入化境,□轉是可傳之什,已付小孫,命其裝裱。但令兄生平,兄所不知,能畧示其概否?郋亭常見,屺懷不常見。南中亦尚安靜,任筱翁撫浙,當亦浙中之福也。手肅,復請臺安。

尊夫人、郎、愛均候。

兄樾頓首,四月十三日。

外函求飭送。

再者,尊紀如有便至內城,望飭於國子監左近方家胡同買夾紙膏十數張,寄下爲感。樾再頓首。

湖南水已退,彭宅幸無恙。絳霞有安信來否?甚念。又及。

再,楚中大水,兄處得彭佩芝回電,知水已退,房屋無恙,人口平安。未識絳霞處亦有安電來否,甚念甚念,并希示悉。兄樾再頓首。

四十一

花農仁弟館丈閣下:

五月十六日曾發一信,并附去臨海黃蒸雲所寄洋蚨二百,託貴同年施子英轉寄,諒可速達。兄前託尊紀綱所帶信件,究已到否?自五月初八日接四月廿八手書以後未接信,雖曾得電示,未慰馳忱。今日由郵局送到五月□□□□,啟視乃止有《誦芬編》七冊,並未有信,深以爲異。再觀信面,止題“內書七冊”,不云有信,是元無信也。豈因匆匆不及耶?抑有信另封不與書本同封而郵局失之也?因即草此布問,伏求示悉,以釋疑抱。兄寓蘇平順,足慰注存。此月內舍外孫王少侯出京,想必有信寄我矣。手此,敬頌臺安,即復爲盼。

兄樾頓首,六月朔。

尊夫人以次均此。

四十二

花農仁弟館丈閣下:

八月廿七、九月十一兩肅候牋,已照入否?比想臺候萬福爲慰。今日寅時,小孫婦得一男。寅初發動,寅正即生,順利之至,均叨福庇也。小孫過二十後亦擬令其入京銷假。時局變遷,一至於此,自唐宋以來之翰林院一旦掃盡巢痕,可爲太息。此輩蝨官作何安頓?明歲臨軒策士何以處三鼎甲?欲爲將來計,則舊人亦宜一籌畫,不得概置之額外主事也。順筆偶及,勿笑。手肅,敬請臺安。夫人以下均此致候。

兄樾頓首,十七日。

四十三

許氏第二外曾孫女來,喜賦:

已是吾家婦,豫定爲源寶婦。才當闕月彌。生五十四日矣。柔荑舒小手,肥瓠潤豐肌。兒頗肥。良夜三秋望,生於九月十五。嘉名一字頤。小名頤??扇萘衾涎?,看汝執笲時。小詩録奉子原賢倩、花農仁弟一笑。

樾。

四十四

花農仁弟館丈閣下:

久不得書,忽奉長箋,洋洋數千言,足見精力如故,興會益高。異日出而爲國家棟樑,光輔中興,於此徵之矣。在此行則宜暫作歸計。聞擬於初夏首塗,幸甚,惟歸來亦不可無事。兄爲謀之浙中,浙中不得,又代謀之滬上,且屬陸春江助力,未知如何也。茲因舍姪孫同奎來京,率布此函,并附呈微物,及寄曾宅寄孫女之物,匆匆不另函。另單開覧,乞分別惠收,并飭致。此請臺安。

兄樾頓首,二月初七日。

應太守帶來犀杯亦收到,甚精美,謝謝。

四十五

花農仁弟館丈惠覧:

接手書并謝君所書條幅,甚佳。又仙書數幅亦磊落可喜。前承書“春在堂”三字,已爲作長歌,且刻入集中。然此等只可偶一爲之,若屢見疊出,則不覺其名貴矣,是以此次無詩也。吾弟移寓後不擬南歸,江湖魏闕,足見忠忱;城市山林,亦徵高雅,非恒情所能測也。前與陸春江、朱竹石兩君共薦上海龍門一席,惜我等致書之日,正袁觀察赴白下之時。峴帥一見,即以張季直殿撰薦,而我等三書皆無用矣,以機會誠可惜也。然朱、陸兩公拳拳之意,吾弟似宜以一函謝之。尊意何如?郋亭已自杭回,意興甚佳,到處逢迎,山林而臺閣也。兄近狀穨唐,無可言者。率復,即頌臺祺。

兄樾頓首,十七。

尊夫人及郎、愛均候。

四十六

花農仁弟館丈賜覧:

接三月十一日手書,知移寓後琴書修潔,花木駢蕃,仍是往年氣象。想不久即光復舊物也。屬題石谷手卷,率題二截句,交少侯帶還,聊發一噱。招隱、反招隱本是兩樣筆墨,兄山中人,只合作是言耳。自三月以來,兄時小不適,精力日衰,意興亦日穨矣。郋亭興高采烈,三月十九日爲其夫人慶五十生辰,闊哉!自云用去五百元,而外面傳聞謂所收壽禮實數倍之,未知其審。兄只送一對聯,轉破費其茶敬一元也。南中前苦旱乾,今又水潦,天時殊不甚正。敝家幸尚平順,足慰注懷。今因少侯之便,附去火腿兩肘、茶葉四瓶、香苽兩罐、筍乾四簍,聊以伴函,哂存爲荷。絳霞近體如何?想必安好。寄去盤香六罐、瓜子四瓶,希轉致之。此請吟安。

愚兄樾頓首,三月廿八日。

尊夫人及郎、愛均候。

四十七

【上缺】以然,論者則皆以爲心營虧傷之故,是以近來專務養心,詩文不敢多作,每日惟以閒書消遣而已。老弟適又命作先像贊及《粵中勝蹟記》序,吾弟所屬斷不容辭,必當撰擬寄正,但恐一二月內未必有以報命,想所原也。兄明年例得重宴鹿鳴,本應於今年秋冬閒呈辦。而敝縣諸戚友見湖南已有奏者,即爲兄在縣呈請轉詳,未免太早,或亦知風燭殘年不能久待乎?此等事兄不甚措意也。小孫考差亦只平平,得不得則有命存,不係乎此。子原已返浙,但聞有回避漕帥之説。陸春江言之鑿鑿,究未知如何也。手肅布謝,敬請臺安。

愚兄俞樾頓首,五月朔。

尊夫人、郎、愛均候。

四十八

花農仁弟館丈惠覧:

辱手書并寄示先像四冊。拙書本劣,刻之愈劣,不足傳示後人也。至其中尚有二葉刻錯,必宜修補,今特裁出寄覧,可命手民再一奏刀也。兄意興豪無,前一詩知已照入,續又有一詩,亦呈一笑。小孫計已出京矣,故不作函也。手此,敬請吟安。

兄樾頓首,廿六。

尊夫人及郎、愛均吉。

四十九

花農仁弟館丈賜覽:

家人余德等到京,帶呈信件定塵青照。接廿二日手書并詩四律,意思深穩,音律諧和,不特見興會之高,亦見福澤之厚。理宜奉和,而病有未能。兄因恐小孫懸念,故病狀從未提及,今不得不爲老弟言之。兄每因虛陽上升,頭面出汗,遂致暈厥,八年以來至今六次矣。自去冬至今春,起居甚健,舉動一切與少壯無殊。及清明日晨起,亦尚無恙,在靜室誦《金剛經》一卷畢,閉目靜坐。忽覺煩燥,頭面閒汗出如漿。自知將病,即起入內,登時暈厥,顛仆於地。一跌之後,即又蘇醒,並不頭眩,腹中亦安適如常,但不能起立。僕輩旋至,扶掖而起,亦不能舉步,用藤椅子擡回寢室,汗出逾時始止,七八日不能出房。嗣是三堪兩好,或出或不出,或坐或臥,直至四月初旬始出來,見客如常。所異者一病百餘日,飲啖如常,而精神不能復原。每檢書籍,頭目昏昏,作字稍久,津津汗出,此身搖搖,似未曾落筍者。即作此書,亦屢經擱筆也。尊詩未和,職此之由,亦以小孫得差後已作兩詩,今附覽。若再多作,亦殊少味,故不作也。尊意當亦以爲然。屬撰先像贊,亦只好俟秋涼後矣。連日酷暑,郋亭不來,兄則不出門者三月餘矣,尊詩俟其來再與讀也。詩字均佳,永以爲寶。小孫初六到保定,有電來。觸暑遠行,亦殊念之。手肅布謝,敬頌吟安。

愚兄樾頓首,六月十日。

尊夫人、郎、愛均候。

五十

花農仁弟館丈惠覧:

接初六日手書,知興居佳勝爲慰。兄以年例,濫與盛典,本無足言,乃承飛電傳賀,具感關垂之意。兄自清明一病,至今未能復原,醫者戒勿用心,是以終日不事一事,惟以閒書消遣,真重宴鹿鳴之人矣。本朝重宴鹿鳴,始於乾隆甲午科孟琇,見於《會典》。未知自乾隆至今共有幾人?《吾學編》所載止二十七人,然吾湖歸安有乾隆丙子科吳大煒而不及焉,則遺漏多矣。老弟博通故事,能一考否?新修《會典》中當有之,能查示更感。陛雲七月初二始抵西安,何行道之遲遲也?知念并及。肅謝,敬請著安。

愚兄樾頓首,初六日。

尊夫人、郎、愛均此。

五十一

花農仁弟館丈賜覧:

前奉一牋并附上拙詩,未知收到否?拙詩又小易數字,再奉數紙,請賜覧。比惟起居佳勝,即事多欣,定如所頌。世兄赴試曾否還京?計必得意。今年人少而額多,高捷可必也,預賀預賀。兄自歸王氏長女之變,精神興會益衰,無三日不病。幸即愈,尚不爲患。譬之如時辰表,表本老表,而又久不加油,容易停擺。一搖動之,仍軋軋然走矣;若不去搖動則竟不走,不走即死也。故自謂終日無病,而實則無一刻不可以病,無一病不可以死,如何如何?故自三月以來竟不出門拜客,誠畏之也。幸八月十七日接四川學政吳蔚若來電,言三場完竣,主考平安,老懷爲之稍慰。吾浙十三出榜,計蜀中出榜必在初八九,榜後假旋,十月底可望其到矣。承示涪翁手卷,率題奉歸,不足生色,適足爲玷耳。先像贊竟未動筆,固由多病,亦由少暇。外人不諒,以筆墨見諉者日見其多,無柰何也。茲因鄒詠春兄入都,託帶此函,并繳黃卷。附頭油六筒,乃絳霞所需者,乞交付之。詠春不能多帶物件,故不帶他物也。手肅,布問起居。

愚兄樾頓首,八月廿八日。

尊夫人旋吉,令郎元吉。

五十二

花農仁弟館丈惠覧:

前日一函,并附寄絳霞頭油、寄還涪翁手卷,交鄒詠春侍講帶京。而聞其又有數日躭擱,未知何時得達青覧,託人往往如是也。兄無三日不病,即病即愈,尚不爲患,然亦自厭之矣。近來竟不出門,客來一概不答,頗有飾巾待終之意。川中三場平安,已得監臨吳學使電報,出榜想亦不遠矣,極望其回來相見也。頃照得小像一張,尚有幾分意思,手攜者即小曾孫也,謹寄奉一張。老弟一時不能南來,兄又未必能久待,留此片影,《左傳》所謂“他日請念”者也。手此,敬頌臺安,并夫人旋吉、令郎元吉。

兄樾頓首,九月一日。

五十三

花農仁弟賜覧;

疊奉手頒并詩篇、詩箑及珍品、珍味、仙方、名蹟等,一一領到。八月初五日曾肅一箋,由六橋轉達,想必照入。昨又奉到長歌一篇,此乃神來之作,青蓮庶幾能之,自是君身有仙骨也。但魏武子孫久已烏有,舊事重題,鄙意轉似不必。兄於前事附之浮雲,久已若有若無矣。誥軸蒙代領出,不知需費如干?且待小孫回京再説。所惜者三軸皆是贈字,此三人皆在也。兄將于氏一軸稍稍洗刷,改作封字,而付之二兒夫婦。軸祕而未出,亦待小孫回,再爲料理。且小孫爲其本生父母竟稱父母,無“本生”字,亦非。請,而不爲其嗣父母請,亦似非宜,此乃小孫之疏忽也。小孫於八月初二抵成都,大約仍可照??荚?,老懷稍慰。然近來日益衰眊,恐非久象也。近詩八律想已入覧,以後無事亦不復再作矣。郋亭數日未來,俟其來,當以尊作與之共賞也。手此,敬頌秋禧。

兄樾頓首,初八。

此信到,令郎試畢回京矣,預賀捷喜。

五十四

花農仁弟館丈惠覧:

疊奉珍貺,均肅謝箋。昨又由上海寄來白菜十顆,尤爲鄙人所嗜,每飯不可無者也,不特愛我,且知我矣,感謝感謝!小孫於十月二十抵蘇,乃其師毓紹岑學士在重慶分手後,本約月底可到蘇相見,而待至今日仍未見來,爲之懸懸。又因此躭延,不能赴德清掃墓。兄初意亦擬與之同到杭州,湖樓、山館小作句留,俗語所謂“收腳跡”也。乃待到如今,將交大雪,以後日冷一日,將不能去。至明年小孫北上之後,兄又怕入城應酬,憚於獨往,此行遂已矣。湖山緣盡,信然。日內眠食亦尚如常,而疲嬾則甚,惟看閒書以消短晷??蛠聿灰?,見亦不報矣。小孫回來後,終日碌碌,無事而忙,稍暇當有書奉致也。承賜喜箋,極佳,珎藏之,而不敢用。陳六笙自蜀中寄我薛牋之極佳者八匣,亦珍藏之而不敢用。兄率筆亂塗,不配佳紙,且願得之者拉襍摧燒,勿留一字爲幸。兄近來日覩時局,并身後之名亦不願有?;厮妓氖陙韯趧谥?,真虛費精神矣,一歎!手肅,敬頌臺安。

兄樾頓首,十一月初九日。

尊夫人、郎、愛均候。

五十五

花農仁弟惠覧:

前接手書并賜大小女賻儀,當即飭交其家,而未取有謝柬?;蛏俸钍庐?,當有函謝也。來詩及《片雲歌》皆仙筆也,兄不足任之。屬鈔寄桓士詩,適聞其行部中刺客傷,甚爲駭然,已函問之,詩則未寄,須待其康復也。今日惲世兄至,送來手書并海棠果、白菜,甚感甚感。兄於十一月十三日挈小孫回浙掃墓,旬有五日而返。湖上住六日,山中住五日,亦頗有詩,然多噍殺之音,必非老弟所樂聞也,故不録寄。命作先像贊之,昨今兩日努力爲之,聊以報命。原紙遺失,另録他紙。然兄近日目力鋭減,竟不能寫字,如須刻入,仍請老弟大筆一揮也。兄目內則水虧,外則風熱,恐將成瞽矣,如何如何!手肅布謝,敬頌臺安,即賀年喜。

愚兄樾頓首,十二月初四日。

尊夫人、郎、愛均候。

五十六

花農仁弟館丈大人閣下:

正月中曾致一書,定塵青照。又承以新歲寄賀,徧及全家,尤所感也。即悉春祺增勝,雅興有加,遙望吉雲,載欣載抃。兄年力益衰,意興殊減,不免仍以詩筆自遣。新正數詩,另紙録奉清覽。不必示人。吾弟詩字字空靈,著紙欲飛,自是君身有仙骨。兄詩則字字實砌,如老嫗語,則由積世鈍根也?;甘坑姓鮼硎≈h,故尊詩遲遲未寄。今不來矣,已寄去矣,未得其覆音也。郋亭則意興飛揚,精神周到,兄萬不能及。兄入新歲來未出大門一步也,一切近狀問小孫自知。小孫到京,諸事教益之,想不煩言託。茲寄上微物,別帋録呈,聊以伴函,即希照入。長公子聞春間完姻,已定期否?便中示悉。手此,敬頌臺安,并頌儷福。

愚兄樾頓首。

郎、愛均候。

五十七

花農仁弟館丈大人惠覽:

老耄善忘,書來忘答,其意固以爲已答也。久疏箋候,職此之由,殊有“甚矣吾衰”之歎。陛雲入京,率布一牋,并呈微物,定入照矣。所惠牙梨、蘋果均佳,色香味未改。伏惟臺候勝常,幸甚。兄眠食亦尚如常,寓中亦均好,足以告慰。惟吳下自二月以來雨水連緜,春寒特甚,至今尚服狐裘。百花消息亦皆遲滯,田間豆麥難望有秋。處此時艱,不勝浩歎。兄杜門不出,謝絶應酬。明日潘譜老開吊,廿餘年老相好,本擬一往,如此淫雨,恐亦不能矣。郋老尚時相過從,今年詩興甚好,兄亦不免爲渠伊所牽率也。去年之詩竟得一卷,至今未刻成,手民亦怠緩,至此無如何也。承惠椶人,一詩博笑。此頌臺安。

兄樾頓首,二月廿六日。

尊夫人以下均此。

桓士已來相見,尊詩伊已録存,傷瘍已愈。

詠自行椶人:

剪椶爲足紙爲衣,蹀躞而行不用機。巧似棚中牽鮑老,輕於盤內舞楊妃。鴛鴦對對皆成耦,螻蟻團團大合圍。每二枚爲一耦,然并置盤中,亦復可觀。博得兒曹都聚看,終朝鼞鬧房幃。

花農仁弟一笑。

樾。

五十八

花農仁弟館丈賜覽:

前承寄示蘇詞,但詞意不甚可曉,不如大著詩詞之清麗可誦也。續奉手書,并寄示唐碣拓本甚精,較《王居士塼塔銘》更勝,亦一名蹟也。胡中丞所考亦明,但於愚意有未愜處,輒作長歌一篇正之,吾弟以爲然否?近來疲於筆墨,不能多寫字,寫字多則臂腕皆酸疼矣。故此歌不能親寫,付鈔胥寫奉。又二歌一律并鈔寄,均請吟正。兄精神殊減,不似往時,可嘆。老弟想優游如故,幸自愛。率頌臺祺。

尊夫人、郎、愛均候。

愚兄樾頓首,四月朔。

五十九

花農仁弟館丈閣下:

前寄上《王處士碣詩》,未知已塵青照否?得陛雲書,知曾在尊齋賞牡丹,想詩酒逍遙,甚自得也。兄益衰邁,杜門不出者一年矣。本月十八日偶思一出,爲任筱沅、汪郋亭、得孫。章式之道喜,竟不果往,真可謂門外即天涯也。惟得詩頗多,無聊之極,聊以自遣耳。眼昏臂痛,竟不能多寫字、多看書矣。茲因式之之便,附去魚肚四片、玉蘭片兩匣,乞哂入。又瓜子四瓶、頭油四瓶,均乞轉交綺霞。手此,敬頌臺安。

尊夫人及郎、愛均候。

兄樾頓首,十一日。

六十

花農仁弟館丈賜覽:

久未接信,於陛雲信中知興居佳勝,甚慰遠懷。兄杜門養疴,豪無佳況。四月十八日已準備出門,而仍不果,看來此車長懸、此門長杜矣。老嬾遂以成例,可笑亦可憫也。無事則以閒書消遣,連日看《海上繁華夢》一書,頗佳。從前有句云“拼將暮史朝經業,都付南花北夢間”,今日允蹈斯言也。郋亭常來,興高采烈,王居士碣尚在伊所,未索歸也。兄今年作詩頗多,有《王處士壽詩冊》一詩,附呈一覧。慕陶有信來否?絳霞安好否?念念。章式之已到京,想諸帶信件早到矣。茲因王少侯之便,附去薰魚子二匣、藕粉二匣,敬頌臺安。

尊夫人、郎愛均此。

兄樾頓首,五月十九。

六十一

花農仁弟館丈閣下:

前託王少侯帶致一函并附微物,奈渠從陳筱帥北行,直至閏月五日始附安平船去,計日內方可到京也。司徒伯讌來見,交到手書并惠賜食物,謝謝。大作亦即拜讀,前承示《萍蹤初印集》,正如初日芙蓉;及讀《花塼重影集》,又如天上碧桃、日邊紅杏,自然名貴。君身仙骨,非凡俗所能望也。兄自六十八歲後不赴人筵席,然亦不廢應酬,至八十二歲後并此而廢之。老嬾成例,可笑亦可歎也。既已莫往,遂亦莫來,終日蕭然,惟以閒書遣日而已。今秋雖有重宴之舉,恐亦未必能往也。率復數行,即請臺安。

愚兄樾頓首。

尊夫人、郎、愛均吉。

六十二

花農仁弟館丈閣下:

司徒君及鍾君南來,帶到惠函,并承賜食物,足徵雅愛之深。疊頒大集,亦皆領到,???,不獨見境地之從容,抑可見精神之淵著,爲之欣慰。并知園中芍藥去歲新栽,今歲即開,至四十餘朵,何其盛也。曲園牡丹只開兩朵,花事盛衰,何啻霄壤!又承封寄並蒂者,雖已萎謝,猶約畧可以想見也。兄杜門不出,興致豪無。郋亭既有胞弟之戚,又殤其孫,亦許久不見矣。春天兄吟詠頗多,入夏則尟,蓋精神衰則詩興益減矣。小孫豪無學識,謬列特科,適足爲愧。後日引見,未知何如也。率復,并謝,敬頌臺安。

愚兄樾頓首,六月八日。

尊夫人以下均候。

六橋已到滬,而所帶信件未來,大約到杭再寄耳。

六十三

花農仁弟館丈:

疊奉手書并惠珍品,六橋來,司徒君亦到。又寄來果脯等,深感盛情?!毒邮宽佟酚值弥焱乇?,亟思標飾,張之坐右。其墨拓本久爲郋亭取去不歸,即以贈之矣。又知有絳帖及十七帖考,想必精詳,亟思一讀。日來盛夏,園林花木扶疏,想益饒清趣。令郎計必仍赴汴應京兆試,渴盼捷音。兄杜門不出,郋亭喪其弟字李門,行四,又殤其孫,意興不佳,亦久不來矣。小孫濫列特科,亦無甚實際,然已僥倖。肅復,即請臺安。

愚兄樾頓首,六月廿一。

尊夫人、郎、愛均候。

六十四

花農仁弟館丈清覧:

疊承嘉貺,均經拜領,蘋果等色香味皆佳,口福也。昨接廿一日手書,敬悉興居佳勝。大世兄赴試汴梁,尊夫人親送,計此次必奪標而還矣。尊集已分惠郋亭、季文,同屬致謝。恩中丞既向無交情,似可不送也。陛雲雖得記名,然今昔情形,恐不能追步芳塵耳。承探示重宴人數,較兄所聞者多王其衡一人,惜不知何省人,檢甲辰同年録無此公,則必癸卯同年也。兄近刻《惠耆録》一冊,去年同請諸人亦刊入之,如刻成,當奉贈一冊也。日來杜門不出,已經年矣。穨廢益甚,惟看閒書銷遣,可咲也。手肅,敬請吟安。

愚兄樾頓首,乞巧日。

六十五

花農仁弟館丈惠覽:

前日由唐君寄到手書并玩器一通,賚及兒曹,同深歡抃,即老夫亦取泥屋二所,瓦塗以墨,牆塗以硃,仿佛如山廟然。置之小木假山中,極可觀也。謝謝!順天想不久揭曉,公澤試作,想必得意。汴中題名録傳至吳下,摠在九月望後,再當函賀。觀山分何部?計已掣定矣。近日部中印結如何?想當可觀也。兄寓蘇意興闌珊,精神亦覺疲苶,重宴之舉決計不赴,孤負盛典,亦説不得矣。有詩一首在小孫處,當可見也。小孫擬令小春乞假南歸,明春再入京,只算處館且放年館回家度歲耳。手肅,敬請吟安。

愚兄樾頓首,九月八日。

尊夫人、郎、愛均候。

六十六

花農仁弟館丈惠覧:

昨拜手書,并承以兄又抱曾孫,頒賜衣飾。發函之次,爛焉溢目,婦豎傳觀,驚喜贊歎。此子生時,兄只告知其外祖許子原而已,此外概不使聞,亦不分送喜蛋。吳下雖汪郋亭、沈旭初、惲季文、潘濟之均不之知,蓋深恐其費心耳。乃承遠道餽遺,良增愧耎。大世兄何日還京?試作想必得意。二世兄以郎官到部,亦甚望其仕學兼優也。小孫得無益之特科,而考差轉不能得,未免失望。老懷爲之鬱鬱,近來意興益衰,并吟詠亦將輟筆矣。肅謝,敬請臺安。

愚兄樾頓首,中秋。

尊夫人、郎、愛均賀。

六十七

花農仁弟館丈閣下:

陛雲南回,得手書并承惠白菜百斤。鄙人最喜喫菜,不特見垂愛之深,抑且見相知之雅也。聞大世兄嘉禮即在此月,於十月小春行百年大禮。今歲盈門有爛,明歲此時充閭有喜矣,賀賀!憶從前兄成婚時,先大夫有詩云:“但使登堂得佳婦,何妨攀桂緩今年?!本礌戫炛?,想兩新人定亦爲之莞爾也。兄意興闌珊,鹿鳴盛典亦不能赴,有詩呈覧。王其衡,未知何省何科,承又查出一人,但兄刻《惠耆録》未及增入,只好再設法挖補矣。吳煥卿司馬已到,承屬自當留意。但以閒人説閒話,未足動當途之聽耳。東事未知若何了結,吾人徒抱杞憂,真無謂也。手肅,布賀大喜,并頌臺安。

尊夫人、郎、愛均賀。

愚兄樾頓首,十月十日。

六十八

鹿鳴之宴以衰病不能赴,又由布政司行湖州府委員齎送銀花兩枝、銀爵杯一具,祗領敬賦:

八十衰翁老柏塗,宅加切。偶因年例拜休嘉。黃封許飲上尊酒,白首叨簪御賜花。鄭重官符行郡國,便藩恩禮到山家。他時尚有瓊林宴,能否重邀異數加。

樾。

浙撫聶仲芳中丞、浙藩翁小山方伯又傳電音來請赴宴,亦以電覆之,再賦一詩:

吳下經年閉戶居,巾箱綬笥摠生疏。余在吳下,杜門不出,一年有餘矣??椭?,概以便服見。青雲未合陪新進,紫電徒勞到敝廬。袞袞諸公虛勸進,皤皤此老久懸車?;蓐刃″h聊編纂,也算名山一卷書。時輯《惠耆録》,紀重宴之事。

樾。

六十九

花農仁弟館丈賜覽:

許宅紀綱還,奉到手書并惠寄白菜,甚佳,較此間市上所購者風味迥殊也。又承示大作六章,清詞麗句,美不勝收,真仙才矣。穨唐筆墨,枯澀無花,不能屬和爲愧。萬壽恭祝,自有照例之恩施?;蛟莆迤芬韵聫驮?,五品以下降二等,但未知三品以上大員則當如何?想禮部於事後必當照例辦理。但無明降,即部中亦未必一一知會本員。想老弟聞見最廣,自能探知,幸示知爲盼。兄病體如常,或尚能過此殘冬,亦未可知。小孫終日應酬碌碌,於學術事功恐從此坐廢,亦無謂也,老師何以教之?所示臨米及先德手摹吉金文字,均各題一詩,聊以報命。但已屆封河,恐年內未必能寄矣。兩郎君計從公平順,兩令愛想亦頻有信來也。手此,布頌臺安。尊夫人、郎、愛均候。

小孫侍叩。

兄樾頓首,初五。

七十

花農仁弟館丈賜覽:

客臘盈門大喜,曾肅賀牋,定塵青照。新正接到兩函,一是仲冬下浣所發,有“羣經始明”四字,筆力奇偉,大可勒石名山,摩崖深刻,留千秌一名蹟。若施之春在堂,則鄙人殊不足當此四字,奈何?又一書乃臘月中旬所發,附有《絳帖考》一本,知于此帖用功深矣。兄於此素未講究,未免茫然,近來又精力不佳,嬾於探索,對之增愧。兄近來意興益衰,去年臘八爲恩中丞所嬲,熱鬧一日,有詩紀之,附奉一笑。今年元旦又有一詩,一并附覽,亦庸筆也。然此詩和者頗衆,郋亭至十二疊韻。處此時勢,無可如何,姑借此排憂銷日耳。小孫一時未能進京,在家中又一無所事,如何如何?尊齋中有緑牡丹之瑞,洵不易得。憶從前曾爲許星臺賦此,每句皆用“緑”字典故,不得以“翠”“碧”等字替代,亦詩中禁體。惜彼時録詩謹嚴,此詩不存於集,遂不復記憶。今欲再作而不能,亦江郎才盡之徵。手復,敬請吟安。另片奉賀。

愚兄樾頓首,元夕前一日。

七十一

花農仁弟館丈賜覽:

元宵由郵局遞一函,曾收到否?承寄賜大篆字,已經函謝。大著《絳帖攷》亦收到。素未致力於此帖,竟不能贊一詞,甚愧。新年承賜柬致賀,具見老弟多情又多禮,實則多年老弟兄可不事此繁文也。新春以來,伏惟臺候多福,瀛眷均安,定如所頌。兄則穨然老矣,時事又如此,殊有不如無生之嘆。小孫暫棲家衖,以觀大局之定。尊冊題首奉還,不足以穢佛頂。拙著《惠耆録》并有詩附政。外食物二種,燕窩糖二匣、茶葉四瓶。聊以伴函。星樞舍姪孫已習洋派,行李無多,故不能多帶。又二件,玫瑰醬一罐、筍乾兩簍。乞轉致綺霞爲荷。慕陶有信來否?手此,布頌春禧!尊夫人、郎、愛均福。

愚兄樾頓首,正月廿四日。

再者:去年任筱翁見過,勸余勿作詩、勿寫字。雖不能盡從其教,亦當節之,惟以閒書消日而已。章式之爲借到一彈詞,乃敷衍《北史》魏、齊、周、隋四朝之事,詞句俚俗,在彈詞中爲下乘。然竟是胸羅一部《北史》及《北齊》《周》《隋書》者,且尚是明嘉靖十一年寫本,無一殘缺,亦一奇也。附及之。

樾又頓首。

七十二

花農仁弟館丈惠覽:

前接手書,知尊夫人到京平安,兩郎君均以郎官供職,二少君已聯姻,喜事即當辦理。大少奶奶夢蘭佳兆,想不久玉燕投懷矣。喜氣重重,均可爲老弟賀。兄病已一百廿日,而頭目昏花,腰腳軟弱,只能在房中起坐。每日午後坐籐椅子,使人舁至外齋,消遣兩時許。如此光景,萬不能復元。檢拙著碑傳中,得此病者頗不乏人,丁君松生即其一也,又宣化太守鄭君亦其一也。彼等皆病三四年而終,然其年皆比我少,若兄之耄老者恐不能如此之久也。小孫因此不能北來,恩藝棠中丞臨行,奉留江蘇考察商務,免扣資俸,計亦良得。但聞近來此等人員亦復不少,未知所謂不扣資俸者究竟可靠否?如吾弟清閟堂有極熟之人,能爲一問否?敝寓均好,勿念。兩曾孫女年長,均未許嫁,亦頗關懷。長安有佳子弟,能一物色否?即膠續亦無不可也。絳霞到湖南,時有信來否?想必安健,新郎計亦聰吉也。手此,敬頌吟安。

兄樾頓首,六月廿五。

尊夫人、郎、愛均此。

七十三

花農仁弟館丈惠覽:

尊價至滬,寄到手書并果脯、白菜等,感謝之至。先德墨寶,敬謹展觀,嘆爲希有。謹題一詩,并署端數字。又前示臨米一長卷,亦題一詩。但一時乏使,未克寄京耳。兄病體如常,仍艱步履,每日舁至外齋,雖尚不廢嘯歌,然人事一切皆廢,真所謂廢人矣。小孫在蘇,徒多應酬,亦無謂也??譄夷?,匆此布復,即頌臺安。

愚兄樾頓首,廿日。

尊夫人、郎、愛均候。

每日午後坐藤倚子,使人舁至外齋。然亦苦人力之勞,因於藤椅下施四輪焉,遇平坦處則以輪行,稍省人力:

爲憐辛苦舁籃輿,小運圓機試疾徐。道上不馳五花馬,家中翻坐四輪車。雖愁戶限高難越,且喜堂塗寬有餘。若遇少游應笑我,逍遙下澤願終虛。

書奉一笑。

樾。

七十四

花農仁弟館丈賜覧:

前疊次寄函并附有安甫、和甫兩公信件,未知曾否入照。令孫彌月,兄略備微禮,託便人帶滬,交策雲帶京。未知策雲何日北旋,已有定期否?兄因封河日近,勸其早整歸裝。而聞策雲有鑒於前,擬改由陸路。然聞陸路亦頗費周折,於挈眷又不甚相宜,究未知其何塗之從。兄適遣余德至滬,命其親見策雲,想其回來必有實信也。陳桓士前日來寓,與小孫相見,言尊電已接到,即由敝處轉交。而目前無錢,不能相助,俟得有差缺,再圖報命。其言如此,想伊自必有函達尊前也。京師時局日新日日新,聞翰林有概令改外之議,未知果否?小孫株守玉堂,亦屬鷄肋,如能改外,未始非計。然候補人員在外省亦多於鯽魚,終究乏味耳。此時此勢,但得稍充饘粥,竟以不出爲是,惜乎不能也。兄卅年來筆耕尚可,所惜者不節即嗟,至今轉無良策矣。幸眠食尚好,惟頭目昏花日益甚矣。手肅,敬頌臺安。

尊夫人以次均候。

愚兄樾頓首,十八日。

七十五

花農仁弟館丈:

新正一牋,定照入矣。胡葆生庶常進京,又託帶一函,奉上令孫彌月微禮手卷二箇及拙詩《甲辰編》一卷,未知何時達覧也。春來伏惟興居多福爲頌。兄頭目昏花,肢體軟弱,益復不支,百事廢矣。法書手卷二軸,率題數語,聊以報命。又元旦詩、立春詩等,滬友以鋼版摹印,寄呈數十紙,又續刻楹聯一本。不足當,輦下詩君子一笑也。率布,即頌臺安。尊夫人、郎、愛均此。

愚兄樾頓首,二月七日。

尊夫人、郎、愛均此。

附呈食物四種。

七十六

花農仁弟館丈閣下:

疊接手書,悉一切。六橋交來既只一函,則鄙人亦止此一函。老耄之言,不足爲準也。比惟興居佳勝,潭第綏和,定如所頌。南中陰雨連緜,入夏而春寒猶在。小孫昨回浙掃墓,湖上大水平隄,響水閘聲如怒雷,蒓菜均沒水中,求一莖而不可得。小孫因借中丞輪船匆匆往返,湖樓山館均未勾留。湖上甚興旺,香港一富翁在高莊左近造一大莊,用銀十萬。然寶石山前洋房如蜂窠。兄幸而不往,若往則惟有向湖山一慟而已。尊祠及彭庵均無恙,城中則未謁一客也。彭詩石刻大約不久可成,前改良之件計亦當照改矣?!案牧肌钡茸质庥|目,然用之此卻合。兄今年亦仍作詩,仍絡續付刻,但未成耳。茲因許宅之便寄去火腿兩肘、瓜子四瓶、蕙香紙一包、枇杷葉露四瓶,聊以將意,均希哂入。許宅動身怱促,率筆布泐,即頌臺安。

愚兄樾頓首,四月初六日。

尊夫人、郎、愛均候,令孫聰吉。

七十七

花農仁弟館丈:

汲侯來,兩接手書,并承惠白菜四顆,此足供老夫十日之餐矣,豈止兩頓哉!菜味甚好,較上海買來者殊勝也。又示照片二紙,美哉髯乎!勝未鬚時萬倍。據此像雍容華貴,不日三臺矣。然時局如此,又疑而未定,姑留此言,以待後騐。又承以二兒夫婦雙壽,頒賜畫幅,不特見著色之工,而且見會意諧聲之妙,可傳爲家寶矣。二兒三月二日生,兒婦九月九日生,同庚六十。寒家不作生日,而有人漏言於司道官廳,於是中丞以下無不光臨。然以不發請帖、不上差條,是以此外知者仍廖廖也。九月九日則以兒婦茹素,豪無舉動,一二親戚外惟柳門及沈旭翁而已,雖季文不知也。今得大筆照耀,蓬廬增光多矣。接來電,知策雲夫婦於初七日到京,喜可知也。拙書賀聯想必入鑒,得無笑此老筆墨陋劣至此乎?子原及郋亭處遵即傳知。紫芾不知何人,子原云當是芾卿,策雲聯襟也,當由子原傳告之。知念瑣及。手復,敬頌臺安。

尊夫人以次均此。

館愚兄樾頓首,初十。

七十八

花農第二郎君策雲駕部乘輪船南下,至黑水洋觸俄國所伏水雷,全船炸裂,躍登小舟,舟小人多,登時覆沒。策雲力扳船舷,探頭海面,與海水浮沈者一時許,遇救得生。諺云“大難之後必有大?!?,輒以詩賀之:

天將奇險鍊奇材,黑水洋中異境開。滾滾頭邊走鯨浪,轟轟腳底起魚雷。水雷亦稱魚雷。若非忠孝傳家在,那得波濤奪命來。我亦曾經覆舟者,坳堂小水僅如杯。余庚戌年覆舟青楊浦,其地水面僅數丈耳。然此行也成進士,入翰林。今策雲之險萬倍於余,異日所至,豈可量乎?

曲園俞樾初稿。

七十九

花農仁弟館丈:

日前曾肅一箋并詩一首,又附去《梅叟詩序》及陛雲上安甫師書,未知已入臺照否?比惟興居佳勝,瀛第吉祥。令孫想益長成,試周在即,提戈取印,真英物也。兄不克親賀,謹奉上衣飾數物,聊致微忱。適有舍親至滬,即託其帶交策雲世講收置行篋,歸日帶呈,以免郵寄之煩。幸哂存之,所謂不以菲廢禮也。兄近狀如常,不足稱述。人行怱促,率筆布賀大喜,即頌臺安。

嫂夫人以次均賀。

愚兄樾頓首,十月十日。

八十

花農仁弟臺館丈:

臘鼓聲中,春韻將轉,遙惟光依日下,福自天來,膝前則郎署交輝,孫枝迭茁,吉輝在望,抃賀良深。兄眠食如常,而精力日益衰穨,意興亦日形闌散。初二賤辰,舉家持齋,杜門謝客。惟汪郋亭、沈旭初兩君闖入門庭,各喫素麪一椀而去。乃承馳函致祝,非所敢當。計年內崧辰在即,敬以尊言還祝而已。前次惠件令親家許君已寄來吳下,感謝不盡。近日絳霞有安信到否?念念。此賀年禧,并祝大慶。

愚兄俞樾頓首。

夫人及郎君、少奶奶、令孫同慶。

八十一

花農仁弟惠覽:

前日一牋,布謝白菜之惠,并告收到手書長軸,定塵青照。入新歲來,想吉事有祥,定如所頌。兄無他病,惟精氣神三者俱盡,萬不能久。身後事已誥誡詳明,函封以待。茲有一事,聞於左右:閲小孫致尊處書,有父子之稱。此乃通家之誼,暱愛之辭,原無不可,然施之尺牘則非所宜。兄從前於仁和孫竹孫先生亦有此稱,然致書則仍稱“表姑丈”也。近來如姚轂孫乃內人胞侄、姚魯卿乃二兒婦胞弟,見面時亦呼我“乾爺”。然致書則轂孫仍稱“姑丈”,魯卿仍稱“姻伯”也。即尊處與小孫書,亦止稱“仁弟”。兄已面命小孫,以後致書仍稱“世伯夫子大人”,庶爲得體,想高見亦必爲然也。力疾布泐,未知此後尚能作書否。如開春後託芘平安,再當詳布。此頌春祺。

尊夫人以下均此。

兄樾頓首,臘二十四。

八十二

花農老弟臺館丈:

疊奉手書并累次所惠寄各物,一一收到。小孫薄俸幾斷,深荷玉成,戲倣來書語云“吏部阻力,不如花農先生運動之力也”,感謝感謝!兩李君謝函,小孫已繕寄矣,想日內可到也。臘鼓迎春,春旗送喜,想花事益饒,吟懷益暢矣。茶塼拜領,并率賦一歌,又另一歌,并呈雅正。今年詩可一卷,正月間刻成再寄。梅叟復函并乞轉致。郵局將停,艸布數行。敬頌臺安,順賀年禧。

尊夫人、郎君、少夫人、女公子、孫少君均賀。

館愚兄樾頓首,醉司命日。

絳霞有信來否?念念。

八十三

花農老弟臺館丈:

承和元旦詩,即肅報箋,并附和章,已照入否?入新歲來兩奉書矣,一親筆,一命小孫代筆也。春氣轉融,想平原花木有佳氣矣。兄自正初觸發宿疴,今始小愈,時臥時起,總在房中,未能出房也。去年詩尚未刻成,今年詩亦循去年之例,絡續付刻,可笑也。時局日新,舊塵盡掃,詁經精舍及敷文、學海均一例掃除矣。昨詁經監院周子雲有信來,言及尊款,附奉清覽。兄意如能提出最佳,但如何設法、如何措詞,頗爲難耳,請裁度之。前託查小孫實歷資俸,有可查否?學差是否裁撤?抑或改爲學道,能探一確實消息否?岳陽碑是何題跋,兄已不記,能録示大略否?梅叟想時晤之,爲道候。手此,布頌春祺,并頌潭福。尊夫人及郎、愛輩均此。

館愚兄樾頓首,二月五日。

策雲信收到,病未能復,并及。

八十四

昨日一函并有微物,託六橋帶京。乃發信後又得惠函并詩及序文一篇,敬悉臺候萬福。詩非衰朽所敢望,序則不似尊著之序,而轉爲寒室異日家乘增光,不禁喜笑。兄病益不支。陛雲爲兒女輩醫藥所累,憊甚矣,想六橋能面述也。手此,再頌春祺,匆匆不一。

花農仁弟館丈

樾拜上,二月十三日。

八十五

花農老弟臺館丈:

接正月廿七及二月初七書并示佳章,又承代請仙方,非垂愛之深有逾骨肉,何以得此?感泐之忱自不待言。但此等事諺所謂“誠則靈”也,兄自問不能辦此一片誠心,奈何?兄月初曾有一函,并附去周子雲監院書,述及詁經已廢,尊助之款宜如何交代?乞籌示,以便與郋老商酌。外録奉《精舍歌》,想亦有同歎,并請便中交章一山庶常一看。兄有信與之,亦求飭送爲感。外小詩二首,一奉和、一奉謝,均呈清正。梅叟來,亦可同閲也。兄日來只於房中坐臥,未能出房。至兄之腰痛,並非腰痛,乃是發舊病。憶庚寅歲春間在德清坐小舟掃墓,兄俯首而入,尚無所苦;及出,則俯首而出,一出即昂頭起立,而不知背脊尚爲船篷所壓,閃腰挫氣,遂始於此。以後逢春輒發,或輕或重,亦或不發,由來十七年矣,似不足爲大患。但以天時人事而論,兄今年必死矣,八十年後再來與公等相見耳,一笑。肅復,即頌臺安。

愚兄樾頓首,二月望。

尊夫人、愛、郎、媳及令孫均此。

十七年來病已深,並非二竪故來侵。莊周未悟養生旨,仲路翻殷請禱心。欲爲蜉蝣延短晷,致勞鸞鳯下遙岑。只愁時至終當去,空費仙方肘後金。

花農仁弟代請仙方,小詩奉謝。

樾。

八十六

花農老弟臺館丈:

陳中丞書已送去,頃得回信,未封口,即加數行奉寄。冬電已悉,遵即寄與修甫,并託向介老催尊款,并屬其即扣去八百洋錢。歸款未知何日催到,此事兄一致樊函、兩致丁函,均極力催取,而至今未到,甚矣事之難也!小孫因家食不敷,欲於上海謀一事以裨益之。初四日赴滬,見端午橋矣。觸熱謁貴,亦可憐也。兄從前若每年省得一千金,則卅餘年來可得三萬金,每月可有二百金,自然之利亦足閉門喫飯。如此時勢,祖孫皆以編修終,豈不大妙?何事僕僕爲?亦深自歎也。手此,布頌暑安。

尊夫人以下均候。

館愚兄樾頓首。

附致中丞信稿:

前商花農捐款一節,知蒙俯采鄙言,屬介軒翰講轉詢本人,具徵大君子虛懷若谷之意。但本人自不能別有他説,謹將其復弟信呈覧,請即閲看,照辦可也云云。

八十七

花農老弟臺館丈:

疊奉手書,并承惠白菜等及《湖天嘯詠》六本,又魁和麗參,均收到無誤,兄已一一函復矣。昨得四月初五日來函并修甫信及鈔來公牘,此事誤於兄之發信太遲。所以遲遲者,因前有致浙撫書,必待其復到始發也。然浙撫照會發於三月初七,而兄信則發於三月十二。如果前説已一定不移,則竟以“業已充公”四字函復兄處可耳。乃遲至今日仍未得其回信,并兄再辭書局之事亦未函復,何也?據周子雲四月初七日來信,似中丞之意又有活動,未知究竟如何,只好等其回信來再行奉聞矣。丁信及鈔件一并奉繳,乞察入。兄病體亦只如此,承賜方,當試服之,然自計未必有效。古人云:“當生而生,福也;當死而死,福也?!比缧终?,亦何戀乎生耶?手復,敬頌臺安。

尊夫人以次均候。

館愚兄樾頓首,十二。

再啟者:揣中丞之意,照會業已發行,兄信續到,礙難轉圜,故有“聽其自主”之語??煞裼衫系芎轮胸?,若不知有此照會也者,但云“聞精舍已廢,則前項無用,可否發還”云云,庶中丞執此一函,可以反行也。祈酌。

八十八

花農老弟臺館丈:

日前連布兩箋,告知尊助詁經之款已由中丞提出發還。兄即託介軒由蔚長厚匯京,未知何日可到。到後望即作書謝中丞,由介軒轉達。并函知兄處也。曹小槎閏月底有信來,知在京尚有躭延,然則老弟託帶之函計到南尚早矣。節後想興居佳勝,觴詠逍遙,欣慰無似。兄病日增,而筆墨之累仍不能少。春蠶到死絲方盡,無如何也。小孫在南亦無佳狀,子原大不得意,然不能不往也。以鄙人觀之,此行殊無謂耳。大曾孫女於六月初纏紅,年已長矣,亦不能再擇矣。曾孫仍讀中國書,畧與參習中國史事,至如近日所行蒙學諸書,讀之恐無益也。時局變遷,正未有已,亦不能拘定目前格式耳。茲因外孫汲侯之便,寄上茶葉四瓶、碧蘿春也。筍乾一簍、香蘭頭兩罐、薰香紙一包,均請查收。手此,敬頌暑安。

愚兄樾頓首,五月十日。

尊夫人以下均候。

再洋糖兩瓶、烘豆一罐交付令孫,想近來益長成矣。

八十九

花農老弟臺館丈:

兄四月十三日一書未知已照入否?昨接十七日來書,知吳耳似南來。又承嘉惠,謝謝,然未到也。讀另箋,知前助之欵慨然助入學堂,具徵高誼,轉覺鄙言之瑣瑣矣,且使中丞疑兄強爲干預,於意何居?是以接到尊函,即草一書寄中丞,并將來書再啟一紙附去,以了此事。數月葛藤一刀斬斷,殊快人心也。藩臬兩函遵即分致,其公牘未知何日可以到院,敝處未必知,知之必爲力言也。紫泉病體,恐不久引退耳。時事變遷,令人慨歎,老夫亦將歸去矣。肅復,即頌臺安。

兄樾頓首,廿六日。

尊夫人以次均候。

九十

花農仁弟臺館丈:

前寄一牋,并附去修甫書,已到否?昨得初五日惠書,并致修甫、藍洲書,均即轉寄,其前寄修甫兩信則未寄也,中丞信亦未發。尊款至今未到,兄於此事已迭次函催,而竟無效,奈何奈何?好在八百元則業已到手也。勉齋太守南回,知帶有信件,先此致謝,其函件均未到。陛雲日內適在上海,未必相遇也。前託飭送王少侯信,未知有處送否?茲又有一信,費心飭投。此頌臺安。

兄樾頓首,六月十日。

夫人已全愈否?念念。膝下均候。

九十一

花農仁弟臺館丈:

前布各牋,知已照入。接廿四日手書并郋老信,當即送去。前寄謝筱帥書,亦即送交矣。比諗即事怡情,天懷暢適,無任欣慰。吳中天氣亦極不正,乍葛乍綿,竟無一定,此殆有使之然者。兼之荒象已成,米價昂貴,不但窮民度日艱辛,即我輩亦不知若何過去也。思至此,但願早歸右臺長臥耳。吳廉州已行,尊函當交其家。收到奠儀共三分,計十八元,郋亭十二,季文四,又蔣世兄二。均託摺差帶上,請查入。又前有老弟致修甫書,今亦無用,一并封繳。兄上半年六月前所作詩已付刻,刻成再寄。哲學詩有石印本,宋澄之所爲也。因摺便,可不嫌信厚,故再寄數氒,如梅叟等不另□之,一山亦可分與一帋,餘亦勿輕出也。屬撰大文三篇,徐圖報命,日來頗昏昏然也。肅頌秋安。

館愚兄俞樾頓首,八月二日。

郎輩均此。

再奉託買橘井堂磠砂膏兩罐,有便寄來爲感,或即交此次摺弁帶歸,更妙。再此奉託,即頌吟安。樾再頓首。

九十二

花農老弟臺館丈:

前日由滬上寄來南華菇等食物四種,深感注存。昨又得初七日惠書并寄謝修甫及中丞、稼軒書,當即寄付修甫,託其分別轉交。至中丞處赴告之件,且遲數日再由兄寄也。趙宅又益以百數,此是修甫徧袒,然亦只可如此矣。并知此項一到即匯六百至杭,自是要需,而又以百十番買得石墨五塊,於極窘之時有此高情逸致,老弟真天人也。承惠麈尾,豐美可喜。然前此所賜者具在,今又得此,不得云生平無長物矣。前交撫院摺弁寄去各處奠分十八元,開有清單。定已收到。茲又得周子雲二元、姚魯卿六元,尊夫人四,少夫人二。暫存兄處,有便再寄。周子雲有唁信一封,先行寄覽。又承寄示修甫信及各件,一并寄繳,其實可不必寄示鄙人也。棋局日新,不可思議,滬上各報具言之。我輩陳人聞之厭矣,近來并報亦不欲視也。肅復,敬頌臺祺。

館愚兄樾頓首,中秋。

郎輩均此。

九十三

花農老弟臺館丈:

屢接手書,并芷汀太守由滬寄來之杏乾、果脯及策雲所送之大參、查糕等,均已拜領。賢橋梓如此費心,受之有愧。延子澄對聯今日亦可收到矣,已專人去取。見時先爲致謝。兄前上中丞及柳門和詩已照入否?比惟煖寒高會,興致益佳,定如所頌。兄病體如常,自八月中秋後賣字助振,得洋蚨七百餘枚,以二百寄江北,二百寄德清,一百寄湖州,稍効綿薄,餘者分贈寒族及所識窮乏者。一杯之水,不足言善舉也。然因此筆墨較冘,吟興稍減,下半年作詩殊不多也。坡公題名儼如初拓本,真不易得。然此數人兄皆不知,未知有可考否?手肅布泐,敬請著安。

膝前均吉。

館愚兄樾頓首,十八日。

承寄信封極佳。然兄於信封最不爲意,嘗謂古人尺牘儘有留傳者,至於信封則雖蘇、黃、米、蔡之筆,無一存矣,況兄之筆墨草草,其中之牘且不足存,況外函乎?只消將舊封翻轉用之足矣。附聞一笑。

九十四

花農老弟臺館丈:

疊奉手書,并觀音二幅。一字之訛,務爲改正,足見慮周藻密也。敝寓偪仄,無可懸掛。雖有小室奉佛,然舊有墨畫觀音像,供之已廿餘年,不欲易之,故至未裝裱也。尊園菊事頗盛,菊爲壽客,自是佳徵。兄上半年詩已刻,寄奉清覽矣。七月以來,心緒惡劣,意興闌珊,詩亦不多作也。尊處所收奠分,子原十、米生十、姚魯卿六、周子雲二,計續收廿八元,今仍由撫院摺弁帶呈。姚、周二處已有謝函,由兄轉交矣,子原、米生處仍望作一信寄下也。茲又有寄王少侯外孫信并洋五十元,望爲飭送。因其住內城甚遠,不欲重勞差弁,故寄尊處轉交,費神,謝謝。此頌臺安。

館愚兄樾頓首,十月朔。

令愛、郎、媳、孫均候。

九十五

花農老弟臺館丈:

接手書,知前寄對聯已收到,惟摺弁所帶洋信未到,想不久即到也。敬悉臺祺萬福,小恙即瘳,無任欣忭。翰林津貼,此在京供職者分所宜得,若在外不扣資俸者未便染指。且近來在外不扣俸者頗不乏人,應有則有,應無則無,清秘諸公必有定見,鄙意則以不領爲是。倘欲得此區區,將來犯衆所忌,或并不扣資俸一門而概杜之矣。尊意以爲然否?兄今年賣字助振,得五百餘元,以一百寄湖州,以二百寄德清,小助平糶;又以一百交施子英彙振江北,餘則分贈所識貧乏者。一杯之水,不過如此,擬即停止矣。明年如續有所爲,再當照來示辦理。然兄生平詩文差堪自信,字則最劣,每寫無一當意者。故賣字之舉摠不免自疑自阻也。德清平糶本擬即辦,而官吏以礙於收漕,請待來年,地方事大率如此。肅復,敬請臺安。

館愚兄樾頓首,廿一。

膝前均候。

九十六

花農老弟臺館丈:

摺弁還,奉手書并惠白菜四顆,謝謝。至託淑源比部帶南之件未到。魯卿見在上海,想交到必即寄蘇也。即悉臺候多福,慰慰。蕙詩勉和一首,另紙録覽,遵即傳觀,筱石、郋亭未知有和章否?郋亭亦多病,迥不如前矣。承示長安棋譜,誦杜陵詩,爲之三歎。小孫適赴白下,俟其歸示之,蕙詩亦令讀也。翰林津貼,鄙意在京供職者宜受之,若在外不扣資俸者萬不可與爭此區區,恐將來觸犯衆忌,并不扣俸一層而杜絶之也,高明以爲然否?陛雲與午橋二十年車笠,不能不往一見,然亦恐所謂白下也。芷汀太守極荷盛情,見時先爲道謝,謙版乞爲代璧。尊處先塋又有驚動,如此時勢,做人不安,做鬼亦不安。兄頗思歸去,然又不無顧慮矣,一笑。肅復,敬問冬安,膝前均吉。

館愚兄樾頓首,十月廿八日。

九十七

花農仁弟館丈:

前接手書,拜讀耳封,知惠白菜誤付洪喬,其信則由郵局寄到無誤,子原處亦收到也。寄來書籍遵即轉致郋亭、子原。嗣又兩奉惠書并和拙作材字韻一首,又《菊樹》《繡毬花》詩并《日邊酬唱》、粵中楹帖,亦即分致汪、許兩君。曉淵回家,俟其來再付之。此君已委署太倉州同,明年海運不預矣。策雲聞於廿八日趁輪北上,計日來可抵都門。華堂喜氣盈門,高朋滿坐,想又有一番盛事。今年花瑞疊見,良不虛也。大作絶佳,一時未能屬和,容俟續寄。汲侯聞初一日乘景星船南下,計亦不日可到。子原適因秋勘,便道赴滬就醫,橋梓當可同回,所惠白菜必可拜領。三十顆變爲四顆,此則老夫口福之慳耳。承示翰林三年保府、九年保道,此説不見明文,究未知確否。小孫資俸甚[下缺]三年則有餘,九年則尚遠,見在亦未知究竟歴俸幾年。老弟如有清祕堂相好,乞爲覓玉堂譜一分。不必新者,即春夏間舊本可也。幸爲圖之,如得即由局寄下爲荷。手此布託,即請冬安,并賀大喜。

館愚兄樾頓首,小孫侍叩,十一月四日。

尊夫人、世兄輩均此,不一一。

正在修函,適謅得《繡毬花》詩一首,率録呈正。

菊樹歌

昔聞江陰太倉菊,其高可至一丈許。我客吳中亦有年,未見日精如此鉅。江陰、上海、太倉菊有高丈許者,見明太倉人所著《學圃襍疏》。徐子花農善藝花,菊花隔歲先抽芽。三尺短籬遮不住,尚留二尺枝橫斜。連日金風吹玉露,枝頭爛漫開無數。遂使陶公徑畔花,變成謝傅庭前樹。寄語君家好護持,明年更茁最高枝。試將鈿尺裁量看,壓倒人間金絞絲。菊有名金絞絲者,其高一丈,見《彙苑》。

樾。

花農以盆中繡毬花有二朵,自二月開至十月,賦詩紀之,輒同作一首:

曾向春風鬥艶陽,至今十月尚餘芳?;ㄉ翊鬀獔D球祕,香國長開蹋踘場。五彩彰施留得粉,一團和氣不知霜。移將三友圖中去,莫被金哥拋打忙。元人《梧桐葉》襍劇有唐宰相牛僧孺女金哥拋繡毬打中武狀元事。

樾 初稾。

花農侍郎以盆中繡毬花自二月開至十月猶有存者,賦詩紀之。余亦爲賦此:

曾向春光鬥艶陽,小春已過尚餘芳?;ㄌ炀镁凵裣申?,朱長文《繡毬花》詩云“八仙瓊萼並含羞”,其實瓊花、聚八仙花與繡毬並同類也。香國長開蹋踘場。二女同居元是玉,花存兩朵。一團和氣不知霜。移將三友圖中去,莫被金哥拋打忙。元人《梧桐葉》襍劇有唐宰相牛僧孺女金哥拋繡毬打中武狀元事。

樾。

九十八

花農仁弟館丈:

前接來電,知策雲伉儷到京,即行函賀,并附去《繡毬花》《菊樹》詩,未知已照入否?前策雲在滬淞,兄曾將伊託寫楹聯五副寄許令親處轉交,想必收到也。見在德門聚順,其樂可知,無任欣抃。兄老病如常,意興衰落,日惟以閒書消遣而已,不久人世也。時局如棋,日新不已。玉堂天上已化雲煙,計改入文部者大小不過八十餘員,此外裁汰之員作何位置?將來仍令其在京候補耶?有俸乎無俸乎?抑概令請外耶?計必有詳細章程。此則外間所不及周知者,務望吾弟隨時探示,至要。小孫見在玉堂譜中究竟名次第幾?伊本遇缺題奏之員,將來補缺有望否?亦不能不籌及也。自唐以來翰林科第吾儕及見其廢,亦不可謂非倖矣。手此,布請臺安。

尊夫人以次均吉。

館愚兄樾頓首,十九日。

此丙子、丁丑時琪居里門公所畣書也,中間攜之嶺南,又經京師庚子之亂,故小有缺佚。近日廠肆中公與虞山、曲園兩師遺墨,一字皆直數縑。若使富賈見此,頃刻以兼金購之矣。吾子孫其世寶之,勿輕示人也。光緒三十有三年,歲次丁未長至後十日,門下士徐琪謹識於京師小接葉亭,去公作書時已三十餘年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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