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維坦”的生成邏輯及其現實價值

王翌銘

摘 要：霍布斯關于國家主權的闡釋，標志著西方近代政治思想史上國家主權學說的正式形成，這一理論在西方思想史上具有里程碑式的地位，對當今社會思想價值觀有著深遠的影響。本文通過闡釋分析“利維坦”的生成邏輯和現實價值，在取其理論精華的同時，批判理論中的不合理之處，以期實現政治理論致思與政治實踐的有機統一，為國家的建設與社會的和諧作出貢獻。

關鍵詞：“利維坦”;生成邏輯;現實價值

一、引言

托馬斯·霍布斯是處于英國資產階級革命產生巨大變革時期的啟蒙思想家，在那個產生眾多向舊制度沖擊、為新制度吶喊的思想家的時代，霍布斯作為一個近代唯物主義者和資產階級思想體系形成時期的代表，將科學與哲學相結合的方法運用于政治研究，完成了體系完備、內容充實、論證嚴密的關于國家論的專著《利維坦》?；舨妓箯淖员?、生存到自私自利、殘暴好斗的人性觀入手，描述自然狀態中人們的敵對和戰爭狀態，進而引出人們為了擁有和平安定的幸福生活，便出于理性和彼此間的同意簽訂社會契約，而通過社會契約處于一個人格中的這群人就構成了國家?；舨妓拐f：“這便是偉大的利維坦的誕生——用更尊敬的方式來說，這就是活的上帝的誕生?！盵1]（P5）霍布斯國家理論構建的國家主權學說為現代國家理論的構建和發展奠定了基礎。本文通過對“利維坦”的生成邏輯的爬梳和論述，以期得出其對當代現實政治生活的借鑒意義與價值。

二、“利維坦”的生成邏輯

“利維坦”是《圣經》中講述的一種十分強大的遠古巨獸的音譯，旨在形容一個實力強盛的國家?；舨妓箤τ趪业脑忈屖牵骸斑@就是一大群人彼此訂立契約，每個人都對他的行為授權，以便使它能按其認為有利于大家的和平與共同防衛的方式運用全體的力量和手段的一個人格?！盵1]（P132）可見，國家是維護和平與安全的共同的人格。

（一）人性觀：“利維坦”的起點

關于人到底是性善還是性惡的問題，古今中外的先賢都是見仁見智，而性惡還是性善的觀點，對于創建社會的政治理論而言，是不容忽視的重要一環?；舨妓沟娜诵缘牧鰹槿诵员緪?，他認為人們自私自利、殘暴無情，并且像狼一樣處于敵對的可怕狀態。

第一，霍布斯首先分析人的感覺。他認為感覺是人類認知心理產生的源頭，人的認知活動和心理活動都圍繞感覺來發展。同時，他也肯定培根的認識起源于感覺經驗的思想，指出“知識的開端乃是感覺和想象中的影像”[3]，并把經驗對未來的行為稱作“慎慮”。隨后，他便提出人和動物的本質區別是有無理性。因此，認識不光憑借感覺和經驗，理性的學識至關重要。第二，霍布斯通過對人在現實生活中的觀察，發現在現實生活中人與人之間的愛非常不一樣，并且結交朋友也是基于自身利益的選擇。他以此得出，人類普遍存在對權勢無休止的追求的結論，原因既有非理性的“貪心”，又有如果不擴大自己的權勢就會連現有的權勢和安定的生活狀態也無法維持的理性因素。綜上所述，霍布斯從人的感覺到人的欲望的基本洞察與論述，不僅是他引出自然法與訂立契約的原點，還是他建構國家理論與突顯國家誕生的必要性的重要一環。

（二）自然法理論：“利維坦”的基礎

自然法通常是遵循理性的規律或規則，比如說，人生來自由，每個人都有保護自身、渴望安全的欲求，每個人都應該有自然賜予的理性和同等的權利等等。國家理論誕生的前提與基礎便是霍布斯的自然法，這也最能表明他掙脫神學觀點的束縛后，采用人性的看法與自然科學的方式來觀測國家和探究社會事物，借助理性和經驗來總結規律，從而構建自己的思想體系。在霍布斯看來，自然法歸根結底是為了回避自然狀態。他所認為的自然法腳注是：“自然律是理性所發現的戒條或一般法則。人們在這種戒條法則的禁制下，便不會去做損毀自身的生命或者剝奪保全自身生命的方法的事，同樣不會去做自身認為最有助于生命保全的事?！盵1]（P98）最重要的自然法有如下兩條。

基本的自然律在第一部分自然法顯示著，即向往和平、堅守和平，并據此得出了第二部分結論，便是自然權利的概述——利用所有潛在的手段來保護我們自身。第一部分體先他貫徹和平的準則，第二部分則闡明自然權利可能會由于和平受到約束。但不難看出，霍布斯把和平作為原則時，也把自然權利放在了同等重要的地位。因此，霍布斯又從第一條自然法中“怎樣實現和平”的問題指出第二條自然法：以形成共識為前提，一個人將實現和平與自我保護作為目的，會主動放棄對一切事物的權利，從而使自己對他人的自由權與他人對自身所持有的自由權等同?；舨妓固岢?，放棄權利分為單純地放棄和轉讓權利兩種方式，前者指那些放棄權利的人不在意自身的權利轉讓給某個人或集體;后者指他們把自己放棄的權利賦予個別人或某個集體?；舨妓雇瑫r強調，權利的放棄必須是相互的、對等的，應該是要達成共識的，這也體現了霍布斯主張人類天生就是平等的思想?！独S坦》一書中提出的自然法則有十幾條之多，這些法則都被他精煉成為一句話，“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三）社會契約：“利維坦”的中介

西方最早的國家學說來源于古希臘，而亞里士多德是對后世影響最大的代表人物，他認為政治社會是自然演化而來的，這種觀點后來也被布丹、阿爾色修斯等眾多近代思想家所繼承和發揚。但霍布斯并不認同亞里士多德“人是天生的政治動物”的觀點，在他看來，自然人不具備社會性，他們的言行大多發自其本身，具備“體力、經驗、理性和激情”四類先天性天賦[2]（P3）。尤其在《利維坦》的第四部分，他多次指出亞里士多德的形而上學與政治學最不能相容，亞里士多德的倫理學也是愚蠢的，批判其思想傳統對當時學術界產生了負面影響。

霍布斯指出，自然法只具有內在的約束力，對外在的實際行為不具備應有的約束力。所以，他在自然法的前提上提出社會契約，契約是“權利的相互轉讓”?！捌跫s的締結在所有人之間進行，在人們相互認可下進行，每個人將他的權利和權力在自然狀態下讓渡轉讓給某集體或個人，條件是你也要做出同等的讓渡轉讓行為，并以一致的方式承認他的所有行為?！盵1]（P132）可見，霍布斯把社會契約作為國家起源的條件，打破了自然政治權威和神權政治，同時表明國家與政治權威是在自由人自愿的同意之下建立的。社會契約對“利維坦”的作用也由此顯現：契約是國家產生的基礎，國家是契約有效性的重要條件[4]。

（四）國家主權：“利維坦”的核心

“沒有武力，信約便是一紙空文，人們的安全無法得到保障?！盵1]（P128）因此，需要建立一個極其強大的公共權力。這個權力不只強大到可以讓人們遵守信約，也可以加大在戰爭狀態中的勝算以及防止敵方的侵略。建立這個權力的唯一道路是：“指定一個集體來代表他們的人格，每個人都承認授權于如此承當本身人格的人在的任何行為、或命令他人作出的行為?！盵1]（P131）這個權力建立起來之后，偉大的“利維坦”從此誕生。

上文中已經提到，“利維坦”就是通過訂立契約統一在一個共同人格中的一群人，而承當這個人格的人就是主權者。但如果主權者缺乏絕對權力就會缺失威懾力，契約也成為無稽之談。由于契約無威懾力的支撐，民眾會因自身的無知，對主權者產生懷疑，最終形成國家與社會分崩離析的導火索。因此，霍布斯主張絕對主權并推崇君主制，主權者承當的主權是“利維坦”的核心與象征，是“利維坦”產生和運行的標志。主權者因國家人格的產生而出現，并且主權者的權力不可分割，一旦主權者的權力遭受到分割，國家內部與外部就存在沖突消解的隱患。

“利維坦”的生成邏輯就是上述的這條脈絡，即自然法基于人性—契約基于自然法—主權基于契約—國家基于主權?；舨妓褂扇诵杂^與人的理性認知引出為了安全和平生活的保障必須有自然法，但自然法更多意義上是道德層面的約束，繼而由此推演出訂立契約的必要，契約才是確保公共安全的可行辦法。國家一旦成立，自然法在實際上就變成了法律[5]，霍布斯對和平與秩序的追求便得以實現。

三、“利維坦”的現實價值

每一種政治思想的誕生都會對后世產生一定的影響，但并無法確立一個實際的標準去評判這種影響的好壞。我們當下可以做的就是學習和發揚其理論中的精華，為我們發現問題、認識問題、解決問題提供方法論的借鑒。下文是對“利維坦”的現實價值的概括。

（一）“利維坦”的理論有助于促進政治穩定

第一，霍布斯的“主權論”強調國家是一個不可分割的整體。在同一個國家內，如果存在兩個或兩個以上的個人或組織的強力，便會形成勢如水火與引發內戰的局面，這對政體的穩定與社會的安全無疑是具有沖擊力的。放眼當今國際社會中實行君主立憲制政權的國家，最典型的是英國，其君主也只是名義和形式上國家統一的象征，并不掌握實際的權力，整個社會也朝著一種自由、民主和平等的方向邁進。另外，政黨政治也成為一種趨勢，集權統治的優勢和高效也不言而喻，霍布斯的主權學說正可以解決這兩者和諧統一的問題，為主權者如何掌握、運用權力以及如何保障人民的權利提供了方向;也為主權者的決策與施政指出了可以遵循的方法論原則。

第二，就法律層面來講，霍布斯的自然法思想對當代社會的推進作用也是毋庸置疑的。建構利維坦的理論觀念奠定了現代國家合法性論證的標準化模式[6]?；舨妓棺鳛閱⒚蛇\動的先驅，其自然法理論成為了當代乃至后世自然法理論家向不同方向延伸擴展的出發點。構建和諧社會要建設法治國家，而自然法及國家的建立是建設法治國家的必經之路。當自然法以公平和正義為準則確保契約得以訂立組成國家后，和平生活才有保障，社會才能有序發展。

（二）“利維坦”的理論有助于重視公民的政治權利

不少學者認為，“利維坦”是專制主義?；舨妓乖f過：“相比無政府狀態下的自相殘殺，有國家政府，人民的痛苦不是小一些嗎？”雖然他說主權者的權力是至高無上的，是不可分割、不可轉讓、不可限制的，但他也同時提出主權者或國家的職責有三：一是對外抵御敵人侵略，保障國家安全;二是對內維護社會和諧穩定;三是保障人民合法的勞動財富?；舨妓箞远ǖ卣J為，即使最糟糕的統治也比無政府狀態要好得多，正是因為不愿意忍受無政府的自然狀態，所以才建立了國家;他在書中提到，“其實一切政府形式的權力，只要完整到足以保障臣民，便全都是一樣的”[1]（P141），顯然，他并不是專制主義，反而認為“利維坦”是以保護自然人為目的的一個“人造的人”，“主權”是使整體得以生存活動的“人造的靈魂”。我們從中獲得的應該是他對人民權利的重視。

正是有了人民的擁護及對民族國家的認同，政治權利合法性才有保障。因此，要以人民利益為出發點，將國家的一切行為建立于為人民謀福祉上，維護社會穩定與謀求可持續發展應兼收并蓄;確保人民依法管理國家社會事務、經濟文化事業;群眾可表達利益訴求，社會各層可有效參與政治生活;精英人才可通過公平競爭進入國家領導和管理體系;權利行使可以得到人民的有效制約和監督，使人民的安全、幸福與權利得以在“利維坦”的庇護下充分實現。保障人民的政治權利就是維護國家的有效運行，也是主權者的決策是否科學化、民主化的判斷標準。對于霍布斯的政治思想，我們應“取其精華、去其糟粕”，用一分為二的方法去學習和揚棄。

參考文獻：

[1]霍布斯.利維坦[M].北京：商務印書館，2017.

[2]霍布斯.論公民[M].貴陽：貴州人民出版社，2003.

[3]王苗.利維坦建構的邏輯和絕對主權——霍布斯國家學說初探[D].武漢：華中科技大學，2010.

[4]林承鐸，鄭良君.利維坦的主權形成的內在邏輯——新的政治基礎和主權建構[J].上海交通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09（5）：25-32.

[5]黃建洪.“利維坦”的誕生：霍布斯政治思想論析[J].武漢理工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0（6）：893-897.

[6]黃其松.“利維坦”與現代國家的合法性構建[J].湖北行政學院學報，2011（3）：27-3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