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寒衣

王曉君

這是你離開我，也是我離開你的第一個冬天。昨天剛立的冬，今天就是你們陰間的節日，送寒衣的日子，以前快到這個日子的時候，總是你提醒我們，給這個給那個送，今年沒人提醒了，就連姐姐也忘了。前幾天，我在微信上問她回去嗎？她沒回。昨晚我給她打了電話，她說她回。早晨，我又給她打了電話，叫她代我給你買點兒紙，跟你念叨一下。你收到了嗎？

三天前，也就是上周日的傍晚，我去超市回來路上，路邊一個男人就在喊“送寒衣”，每年他都到這條街上送“寒衣”。說是寒衣，其實就是紙錢，各種紙錢，質量低劣，隨便一點，微風都能掀起。以前每年河蟹下來的時候，這個男人也會出現在這條街上，每次見了我，他總是獻媚討好地叫大模特。今年還是第一次看到他，聲聲寒衣，卻不見衣，看到我的表情也很麻木，也許他覺得，這寒衣與我無關吧。

上周日，是入秋以來最冷的一天，有雨，有風，而且是很強的風，可能是就要立冬的緣故。這個時候的寒衣就顯得格外的寒。一聲聲送寒衣的叫賣聲讓寒意層層疊加。我不想這一天買，因為太冷了。我停留了一下，嘴里喃喃地說了一句，到十月初一了，這么快就到十月初一了。我想，他聽見了，但沒理我。風還在吹，他還在喊。我茫然地走開，走向回家的路。直到走遠了，聽不到了，那種寒意還在心里蔓延，加深。我是真的失去了你，永遠的不會再回來了。

因為經歷過死亡，從8歲開始，大姐走時。那個時候，我并沒有想她，也想，但不是那么想。所以現在我也能理解為什么禾禾沒有像我們那樣哭。爸爸走時，我16歲，那是真的想，比現在想你還要想。當時我就覺得我的世界塌了。我一直把他當作我的全部依靠。那種想念是連自己的生命都可以交付的想念。你知道的，我做過了。姥姥走時，我就覺得很正常，她的年歲到了。還有，愛你的人，那個人，你知道的。非常愛。他活著的時候我就知道，但遺憾的是，我是在他走了以后才知道我對他的感情。足以讓我離開我生活十年的城市、朋友，為了婚姻，而去嫁人。而這些人，都沒有連接起我與十月初一這個日子的關系，因為那時有你。因為我失去的親人也是你的，包括愛人。每次你提醒我在這些日子要做的事情時，我嘴上都答應，但是，你不知道，在北京，買紙錢并不容易。

每個和你那個世界相關的日子都記得清清楚楚。本來也沒有幾個日子：清明，七月十五日，十月初一。你是3月14日離開的，所以，今年屬于你的日子就剩下，就剩下這一個了。下一個是你的生日。

我想必是不會回去的，但是我會想你，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