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次送貨

鷹翔狼嘯

志強是村里的土雞養殖專業戶。這天，志強接待了一個城里來的年輕客戶，對方名叫趙理，自稱是慕名而來，還說只要貨真價實的土雞。志強拍著胸脯說：“絕對是如假包換的土雞，假一罰十！”

志強帶著趙理去養殖基地看了看。趙理很滿意，當即訂購了二十只土雞，還加了志強的微信，把地址發給他，說要在兩天內收到土雞，志強連忙打包票說沒問題。

誰知剛送走趙理不久，志強忽然接到一個酒樓老板的電話，對方開口就要五十只土雞，問志強有沒有現貨。志強有些犯難，現在出欄的土雞只有五六十只，如果答應了這家酒樓，趙理那邊怎么辦？

可是，這絕對是一單大生意，而對方又是財大氣粗的老板，如果拒絕了，弄不好會失去這個客戶。志強想了半天，硬著頭皮答應了，麻利地把五十只土雞裝上小貨車，給酒樓送去。

第二天，在媳婦的慫恿下，志強開車去東門市集買了二十只精壯的肉雞。肉雞比土雞便宜，這筆生意一下子多賺了不少錢，但志強并不開心，他暗暗發誓：只求這次能蒙混過關，往后再也不干昧良心的事了。

接著，志強按照趙理留下的地址送貨上門，發現那里是一家養老院。趙理收下貨，痛快地結了賬。

半個月后，志強忽然接到趙理的電話，心中一陣緊張。好在趙理完全沒有興師問罪的意思，只是說要再購買三十只土雞。剛好有一批新雞出欄，志強懷著愧疚心，精挑細選個頭大的土雞，送去了養老院。

誰知過了幾天，趙理竟騎著電動車找上門來，冷著臉說：“老板，我信得過你，才肯當回頭客?？墒悄憔谷灰源纬浜?，這次送來的雞明顯和上次不同，實在太不厚道了！”

志強頓時有些頭大，敢情對方先入為主，把第一次的肉雞誤認為土雞，想來肉雞柔嫩一些，比較適合老人們的口味，他們吃了肉質筋道的土雞，反而不肯買賬。他正不知說什么好，趙理卻好像消了氣，說：“念在你家的土雞還不錯，這事我就不計較了，你好自為之吧?！闭f完，他也不等志強說什么，騎上電動車走了。

想不到一次以假亂真，卻落下這么大的后遺癥。更尷尬的是，沒過多久，趙理又打電話訂購了三十只土雞，或許因為志強有“前科”，在提到“土雞”時，他還特別加重了語氣。

志強被搞得左右為難，只好以缺貨為由拒絕，然而趙理冷笑著說：“今天中午你剛發了朋友圈，說是有大量土雞求購，這才不到兩個小時就缺貨了？我告訴你，如果你不給我送雞，我就把你以次充好的丑事宣揚出去，看還有誰肯再買你的雞！”

志強啞口無言，想用謊言去掩蓋另一個謊言，原來這么難！他只好找媳婦商量，媳婦一聽便說：“事到如今，倒不如將錯就錯，反正他們自己覺得肉雞好吃，又不是咱們故意想再坑人?！?/p>

志強搖搖頭說：“我看要不直接跟趙理把話說明白，省得這么累地裝下去?！?/p>

媳婦生氣地說：“你傻??？你這樣一糾正，豈不等于說趙理是個黑白顛倒的傻瓜？他要是惱羞成怒，咱們失去一個客戶不說，萬一他四處抹黑咱們的聲譽，咱們可就完了！”

志強低下頭，心里后悔極了，早知今日，當初就不該貪圖一時之利，現在真是進退兩難。

媳婦不容分說，拉著志強去東門市集買了三十只肉雞。雞買到了，志強卻遲遲不肯發車，媳婦只好說：“你要是覺得良心過不去，往后便說養雞成本下降，每只雞給他們便宜一些。好老公，先應付完這一關再說?！?/p>

志強苦笑兩聲，終于發動貨車去了養老院。趙理幫著他卸完車，正要付款，志強卻擺手說：“不用了，這些算是給你們的賠償?！?/p>

趙理搖搖頭說：“我說過了，上次的事我不想再追究，只要你往后能供給我們貨真價實的土雞，咱們還能長期合作?！?/p>

志強嘆了口氣，半晌才說：“我這次送來的其實是肉雞，是符合你們口味的。我想我們沒必要再合作了，這種肉雞在東門市集上有很多，這批雞只當是我的一份歉意吧?！闭f完，他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解釋了一遍，還向趙理深深鞠了個躬。

趙理皺著眉頭說：“既然如此，你為何不將錯就錯地用肉雞冒充下去？你想過沒有，或許你這番坦白，往后會讓你損失不少？”

志強苦笑著說：“別說往后，今天帶不回貨款，媳婦那關我都不好過。但無論如何，我都不想再錯下去了，就算有損失也是我咎由自取，怪不得旁人?！?/p>

趙理忽然笑了一下，然后用手機打了個電話：“爸，還真讓您猜對了?！睊炝穗娫?，趙理神秘地說：“走，我帶你去見一見這家養老院的老板，他才是你真正的客戶?！?/p>

志強有些摸不著頭腦，但還是決定過去看看。他跟著趙理到了會客廳，立即有一位老人迎上來，激動地拉住志強的手：“志強，你真沒讓老師失望！”

志強認出來了，老人竟然是他初中時的班主任趙老師。兩人多年不見，想不到竟會在這里重逢。志強吃驚地問：“趙老師，原來您是這兒的老板？”

趙理在旁邊說：“當初我爸聽說你在搞養殖，非要我買你家的土雞不可，結果只吃了一次就覺得不對勁，但他還想試試你……”

趙老師瞪了兒子一眼，趙理吐吐舌頭，不再說了。

志強這才恍然大悟，露出慚愧的神色。趙老師拍拍他的肩膀，說：“知錯能改就行。往后我們養老院要長期訂購你家的土雞，我可是和老人們都說了，我教出來的學生靠譜，你可不能讓我丟臉??！”

志強點點頭笑了，笑容里帶著幾分懷念……

（發稿編輯：趙嬡佳）

（題圖：佐 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