燒菜記

蔡一鳴

我有著一顆江南心，總是幻想著生活在魚米之鄉，那里的一切應該都是柔美的，如水一般。那里一定有令我魂牽夢縈的精致美食，而烹制這些美食的師傅一定是江南人，他身著潔凈的素色廚師服，嫻熟的刀法、專注的神情和鍋中潔白鮮嫩的魚肉、亮黃沸騰的湯汁，無不讓我心向往之。你看，那鍋中升騰而起的、縈繞不去的，不只是廚房的人間煙火氣，還有江南那一縷縷不散的書香雅韻。

疫情如北風般來到我的家鄉———東北，對于本該在雪地里撒歡兒的孩子來說，足不出戶不是我們的假期。百無聊賴之際，我只好拿起鍋碗瓢盆，拾起柴米油鹽，大火烹制，小火慢熬，讓自己少些焦躁，多些泰然。

來到菜場，我一眼就相中了那鮮嫩嫩、俏生生的來自江南的嬌貴蔬菜。東北簡單粗獷的亂燉方法簡直埋沒了它們，我一定要讓它們在炒鍋中實現價值！

我學著電視里江南師傅的樣子：洗菜、擇菜、切菜、切肉……一切都有條不紊地進行著，毫無差錯。就連那點火時燃氣灶的“噼啪”聲都讓我的這顆“江南心”愈加興奮。

淡藍的火苗奔放起來，如在雪地里撒歡兒奔跑的我們，那熱情好像要把四周的空氣都點燃了。鍋中殘余的水和新倒入的油仿佛兩個打雪仗的孩子，你不讓我，我不讓你，油花水花向周圍迸濺開來。一股白煙陡然升起，灼痛了我的雙手。

幸好我沒有身著素衣。油花四濺時，躲閃是來不及的，幸好有圍裙擋在身前。把它扔到洗衣機里轉上一圈，下次還可以穿，姥姥是這樣做的，媽媽也是這樣做的，圍裙是長袖的，它護住了我的手臂。

此時，我已經顧不上擺出優雅從容的“江南范兒”了———鍋里江南嬌嫩的蔬菜已經變了色，冒出不祥的縷縷白煙。我趕緊抄起鍋鏟奮力翻炒，慌亂中發現“東北動作”駕輕就熟。我忽然想起了姥爺在東北鐵鍋上方的團團白煙中瞇著眼睛尋找調料的“窘態”，曾經我對他抱以同情，但現在就只剩下由衷的佩服了———因為他雖不是氣定神閑，卻也是忙而不亂。

經過奮力“搶救”，這盤清炒時蔬勉強在一片漆黑中保存幾縷青翠，卻遠不如“鍋包肉”“鐵鍋燉大鵝”合我的口味。我的“江南心”也在爐火奔放熱情的淬煉下，終于蛻去了它的外殼，露出了“東北心”的內核。

我意識到，吳儂軟語不會成為我的夢話，江南精致的小碟子、小盤子招待的是我這個客人，而當東北大鍋點上火時，里面咕嘟咕嘟燉起來的才是我的家鄉菜。江南的油紙傘撐不起我的天空，而我是這片寒冷的土地上長出的一棵樹，春風吹來時，我做了一個夢，江南在我心中依然還是個美麗的地方。

教師點評

一次簡單的烹飪，在小作者的生花妙筆下顯得妙趣橫生，頗具哲思。在她細膩的筆觸下，我們得以窺見她江南夢中的婉約精致、東北心的大開大合。其實，每個地方都有其獨樹一幟的飲食、習俗，不論是江南夢，還是東北心，好吃才是王道呀！

（平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