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橡樹上的逃亡(節選)

2021-02-04 12:49[法]蒂莫泰·德·豐拜勒
兒童文學選刊 2021年1期
關鍵詞:托爾托比尼爾

[法]蒂莫泰·德·豐拜勒

漫漫長夜過后,托比又該面對現實了,他該清醒地把回憶幸福和災難區分開。作為一個逃亡者,他還有很長的路要走,他還得穿越整棵大樹才能到達巴斯-布翰希地區。

這是他第二次到底層地區去。幾年前,他和爸媽,還有那兩個啰里啰嗦的搬運工走的也是這條路,但這一次,只有他一個人,而且后面還跟著好幾百個獵人,還有幾只兇神惡煞的戰蟻。從樹梢到荒野的樹腳,要是一路上不出什么危險狀況,而且還有人幫助他的話,他恐怕至少還得走五六個晚上。

托比已經整整趕了兩個晚上了,這第三夜也該平靜平靜了。他之前已經抵達了主干,現在是要順著地衣林往下走。這一片地區人煙稀少,樹皮峰巒起伏,千溝萬壑,隘口和峽谷深而險,在那些令人眩暈的懸崖峭壁上成林結片地長滿了地衣,而且長得很茂盛,每一株都有他身體的三倍高。

追捕隊從別的枝頭繞了過去,他們本來就不打算經過這塊事故多發地段,但托比走了這條路。越危險的地方可能越安全,所以一路上他看不見追捕隊,遇不上戰蟻,看到的只是一些木匠的小農舍和其他獵人的小茅屋。

托比路過一個種植園,他知道這種植園也是屬于外婆的,外婆是樹梢上的元老級人物,她的領地到處都是,有的甚至位于相當低的枝頭。通常她的種植園都是以林場負責人的名字命名,比如眼前這個叫做“阿芒林場”,林場的負責人是個伐木匠,叫阿芒。托比認識他的兒子,小時候他們在一起玩耍過。

在叩響小木門之前,托比猶豫了好長時間,他尋思著他們是否已經知道了追捕他的大規模行動?這棵大樹上是否還有一個人能幫幫他?他可以信任這個只跟他共度過一個暑假的朋友嗎?而且時間已經隔得那么遠。

因為實在是餓得發慌,他最終決定鼓起勇氣把門敲開。他輕輕地敲了三下,沒有人來開門。他又敲了一會兒,屋里還是很安靜。

托比推開了門,屋里一片漆黑,但壁爐里還有一些余火,這讓托比看清了整間屋子。這是一間簡陋普通的小木屋,也就是那個伐木匠和他兒子——尼爾·阿芒住的地方。

這個農場很偏遠,托比以前從沒來過這兒,但是,五年前的那個夏天,也就是巴拉伊娜事件發生前的那個暑假,這位伐木匠帶著兒子來到外婆樹梢上的一塊領地上干活。那是一片苔蘚林,他們在林地中間弄了個切割工地,托比也在這林子里度過了整個七月。當年,木匠的孩子和托比一見如故,要不是羅爾奈斯家被迫流放五年的話,他們肯定能再見面的。

托比向桌前走了一步,輕聲喊道:

“尼爾……”

因為早就習慣了黑暗,托比很快就看清了屋子里是空的。在桌子左邊的椅子上,懸著一個藍色帆布包,托比把包抓了起來,摸出一大塊面包,還有幾塊干肉片和幾片餅干。這回他可沒猶豫,一下就把帆布包斜挎在肩上,消失之前,他用桌上的一張記賬簿紙留了張條:

謝謝。

托比

但這幾個字已經足以讓他再次卷入陷阱中。

大概在他離開幾分鐘后,四個大人和兩個十三四歲的小孩相繼進了屋子。

“我只想看看有什么可吃的?!?/p>

“快點,尼爾,蠢東西!”

“包是準備好的,爸爸?!?/p>

剛剛說話的那個孩子站在桌子旁,他用一根未燃盡的木條點亮了一支蠟燭。尼爾,對,應該就是他,但此時,他卻目瞪口呆了。

“包不見了?!?/p>

“你肯定你已經準備好了?”

“我是把它掛在椅子上的?!?/p>

另外一個人催促他們道:

“我只想要我們需要的東西,你們快點拿出來啊,他們還在等我們呢?!?/p>

“但是……我記得明明是放在這里的啊?!蹦釥栔貜椭?,他沒有辦法解釋清楚。

“算了,算了,白癡!雖然那個小羅爾奈斯估計是不會從這里經過,但我們還是得到林子里去查查看?!?/p>

尼爾呆立在椅子旁邊,百思不得其解。其他人都已經出去了,他不知道該怎么辦,干脆尾隨他們一起出去。但走到門口時,他想起沒有熄滅蠟燭,于是回到桌子旁,鼓足了一口氣準備吹……突然,他停住了。

托比的小字出現在他面前。

他內心忐忑不安了好一會兒,對,是他,是托比,他剛才經過這里了。他應該發出警報嗎?只一秒鐘的工夫,他腦海里就浮現出朋友托比的面孔,還有他們在樹梢時相處的點點滴滴。

毫無疑問,這是尼爾最美好的回憶,最大的樂趣就在于與他交談,對,僅僅是說話,就這么簡單。

但立刻,他想到了他的爸爸,爸爸總是在別人面前叫他“小女人”,因為爸爸認為作為一個伐木工人的兒子,他不應該總是一副軟綿綿、萎靡不振的樣子。他想到要是他發現了這個逃亡者的蹤跡的話,驕傲和榮譽會立即向他涌來,他,尼爾,爸爸眼里如此渺小的尼爾,將成為大樹上的英雄人物!

于是,他大喊了一聲,爸爸魁梧的身影立刻出現在他面前。爸爸看到了小紙條,但卻狠狠地用肘頂了尼爾一下,而且對他怒吼道:

“你不會早點吱聲啊,小女人!”

他一大步跨出了房間,然后大聲喊道:

“他就在附近!有人看到他了!”空氣中彌漫的都是他的聲音。

可憐的尼爾蜷縮在墻角,淚珠大顆大顆地滾出眼眶,“對不起……托比,對不起……”他痛苦地抽泣著,并且用手不斷地拍打自己的額頭。

一陣風吹過來,蠟燭熄滅了。

托比差不多已經往前趕了一個小時的路程了,但現在所有人都知道這小小的逃亡者正沿著樹干軸在逃跑,而他卻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行蹤已經被人發現了。

他決定悄悄地橫穿北面的山坡,那里的路面又濕又滑,但是巴斯-布翰希地區的生存經驗是他很大的一個優勢,他完全不用擔心那些危險,他可以光著腳丫踩在路面上行走,把鞋拴在褲腰帶上,這一招是向愛麗莎學的。

他吃了點干糧,覺得渾身又充滿了力量,但他得留出一些做儲備。托比心里十分感激尼爾給他提供的這些食物,盡管尼爾根本沒想到那是為他準備的。

而此時樹上頭的尼爾面如土色,但卻從失望中重新站起來。

新組織的追捕隊被召集在林場的一塊空地上,有人在給他們下達命令。是利莫爾——喬·密西的幫手在講話:

“在逃的人只有1.5毫米,十三歲,嘴角邊有一條疤痕。我們得抓活的,誰要是逮到他就能得到一百萬的獎賞?!?/p>

這么大一筆懸賞金!這些伐木匠們都互相看了看,他們就是在地衣林里干上一百年也只能掙到這個數目的一半。

“這個叫托比的,他犯什么罪了?”有一個留著短發的伐木匠大膽地問了一句。

“反對大樹罪?!崩獱栔皇呛唵蔚卣f。

一陣竊竊私語回應了這個答案,沒人能夠明白這個答案到底說的是什么,但既然他們花這么大的力氣,出這么大一筆錢,想必他犯的罪很嚴重。

伐木匠們兩人一組朝著各個方向出發。因為受了懸賞金的刺激,這些平日里在林場上安穩地干活并且和睦相處的木匠們一下子進入了一種暴力的激動中,他們有的扛著斧子,有的拿著長獵矛。

還有一群獵人是來自樹梢上的,他們還沒有到達地衣林,此時正在路上的一塊空地上休息。因為沿途勞累,這些人都睡著了,沉悶的鼾聲在好幾百個躺直的身體間此起彼伏。

就在這時,該死的托爾內出現了,他是喬·密西的爪牙,就是他負責帶領這群獵人去追捕托比?;鸲堰呥€有幾個人沒睡,他們正在安放防護裝置。托爾內朝他們走了過去,告訴他們:

“伐木匠們開始行動了?!?/p>

“這是真的?”

“對,是真的,有人告訴我了?!蓖袪杻瓤隙ǖ卣f。

“他們也在找那個小孩嗎?”

“對,他們想趁你們沿途跋涉筋疲力盡停下來休息時把他抓住,然后拿到賞金。那可是一百萬哦!你們有沒有想過???一百萬呢!不行,在他們找到之前,我們也得趕到那里去,是男子漢就行動起來吧!”

有一個人同意了他的說法,接著第二個人也響應了他,很快這幾個人就達成了一致,金子黃燦燦的光芒照亮了他們疲憊不堪的雙眼。

他們迅速在人群中傳播這個消息,盡管累得要死,他們還是一個接一個地爬了起來,托爾內勝利了。

兩支追捕隊之間的戰爭打響了。

林場伐木匠們因為熟悉地形,便順勢布置了很多陷阱,還破壞了一些必要的通道。上頭來的那支追捕隊也不甘示弱,因為道路老是被伐木匠們阻斷,所以他們只要見到伐木匠,就會命令戰蟻去攻擊他們。

按理說,在這樣一種內戰背景下,機靈的小托比應該比任何人都要先到達巴斯-布翰希地區,但是他只能在晚間趕路,而其他人的腳步卻幾乎沒停下來過,所以那些追捕者們還是有可能趕在他前頭。尤其是伐木匠,他們的耐力十足,而且早就習慣在林地間奔跑,在樹皮山巒間爬上爬下,更何況才剛剛追了一天一夜,都還精力充沛,因此他們有信心先找到托比。

然而,消息在第二個午夜時分傳來,這讓人何等地驚訝和失落,他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追捕結束了!”

“為什么?”

“他們已經抓到他了?!?/p>

散布這個消息的人是一個灰眼睛的伐木匠,另外兩個人一個勁兒地追問他:

“誰捉到他的?”

“好像是上面來的人,他們追了三個小時才追到他,那小孩已經累得不行了……”

“他們是怎么發現他的?”

“天黑時,有人發現他在一個樹皮峽谷里行走,那時他早就離開地衣林,往前走了很遠。差不多走了一整天,他一點也沒察覺自己已經被人跟蹤上了,一支由四個人組成的先遣突擊隊翻過山頭堵在他的前面,晚上八點時他們便看到了他的身影?!?/p>

“他是怎樣逃過我們手掌心的?”

“不管怎樣,這小孩還是挺厲害的,他讓他們狂跑了一陣?!绷硗庖粋€人笑著說,“換作是我,我才不干呢。那三個小時里,也不知道翻了多少個山頭,累得半死。不過最終還是追到了,他們把小孩帶到林中一塊大空地上,據說他們既興奮又緊張,生怕到手的獵物再次逃脫,所以用一根繩子綁著他,在地上拖了好幾個小時才到那里。那小孩傷得很嚴重,人們說他身上的皮膚都被拖爛了?!?/p>

“上頭指示是說要活捉他,可沒說非得讓他活力十足??!”

這句話是尼爾的爸爸邊笑邊說的,他叫諾茲·阿芒,這是個可憐的伐木匠,小尼爾一出生他就沒了妻子,他本身就是個大老粗,之后的生活可想而知。他和小尼爾的日子過得一團糟,他似乎永遠都不知道該怎樣打理自己和兒子的生活。人們說他很兇煞,事實上這個人高馬大、頭腦簡單的伐木匠更多的是不幸。但他的性格還算開朗,命運的坎坷不足以阻止他跟別人開一些粗魯的玩笑。他還在狂笑,而且不斷重復著說:

“啊哈!這個小羅爾奈斯,他們會把他做成香腸的!”

諾茲·阿芒把斧子扛在肩上,和另外兩個同事一同往回走,回到他們說的那塊大空地上去看個究竟。據說這個消息傳開后,肥喬·密西也要親臨現場,他將要親手給那四個捉到托比的獵人發放賞金。儀式就在那塊空地上舉行,離尼爾和諾茲的家不是很遠。

這時,不知怎么回事,諾茲開始掛念尼爾了,他心里似乎多了一種莫名其妙的愧疚。

他想到兒子找到托比的小紙條時,自己不該對他發那么大的火,他對兒子太不和藹,這些都是他邊走邊意識到的。他把頭扭到一邊去,為的是不想讓他的兩個同事看出他眼里蒙上的一層水汽。

他還懷念起他的妻子,那個瘦弱的女人——當把她背在肩上時,他覺得她的身子骨比他的斧頭還輕——他不明白她怎么就愛上他了:一個四肢發達、呆頭呆腦又嘴笨的伐木匠。

他尤其不明白的是:她死了之后,自己是怎么活下來的。

平生第一次,他對尼爾做了些思考,原來這孩子像他母親,是他母親生命的延續;平生第一次,他想試著用語言去表達父愛。諾茲一向偏愛使用粗魯的肢體語言,在你背上拍一掌意味著“我很喜歡你”,在你臉上抽一掌則代表著“我不同意”。

平生第一次,他反省到其實自己是在怨恨兒子,他從內心深處責怪兒子克死了自己的妻子。

在去大空地的路上,他心里十分難受,為什么直到今天晚上他才明白兒子是無辜的,他也是這個悲劇的犧牲品?他怎么直到今晚才意識到兒子是妻子的一部分,是她生命的延續?

說了這一切,只是想告訴大家:這個大塊頭的伐木匠反省了,他要試著去愛自己的兒子,他們畢竟血脈相連,就像是天堂里的一只蜘蛛給他們搭上了一根細膩而神圣的絲線。

更奇怪的是,他感覺到緊張和不安,他的心一直撲通撲通跳個不停,此時,他什么想法也沒有了,只想立刻見到自己兒子的面孔。

這一路,要是同行的兩個人知道了諾茲·阿芒心里的這些想法,肯定會嘲笑他的,該輪到他們叫他“小女人”了。

在伐木匠的行話里,當一片森林被大肆砍伐時,稱為“清光伐場”。但是,拂曉之際,在大樹的中層地區,苔蘚林的這塊空地顯然成了世界的災難地。伐木匠與上頭來的追捕者們混雜在一塊兒,他們都想看看那個頭號敵人,那個小羅爾奈斯,那個只有十三歲卻讓他們滿世界圍著他跑的小罪犯。

大個子諾茲·阿芒挨著空地的邊緣靠在一根地衣枝上,他想盡力從人群中把尼爾找出來,并決定跟他好好談談,真正像是爸爸與兒子之間的交談,但他一直都沒看到兒子。他在努力組織語言,在想該怎樣把父愛表達出來。他可以先說:“你知道,尼爾……”接下來的話會特別親密。他又覺得有些別扭,還是不要事先想的好。

眾人看到喬·密西出現了,和往常一樣,利莫爾和托爾內站在他的兩側。托爾內帶來了一只大箱子,想必那里面裝著滿滿的一箱鈔票。喬·密西把手放在下腹上,他的肚子大得恐怖,以致他的雙臂根本不可能在肚皮上抱上一圈。很少有人像他這樣既看不到也摸不著自己的肚臍眼,他能看到的只是那堆積如山的肚囊。

喬·密西懶洋洋地看著正朝著他走近的那一小隊人。他們一共四個人,就是他們捉住了托比,并且把他放在袋子里拖過來的。為了領賞,這四個獵人都已經努力打扮過一番了,他們都用水把頭發梳得光溜溜的,分出一條可笑的縫,倒向一邊的劉海兒蓋住一只眼睛。

其中一個人開始跟喬·密西說話,他的聲音很洪亮,可以讓整個場子上的人都聽到??赡芤驗榧踊蚓o張,他的聲音有些發抖。

“偉大的鄰居……”

他咳嗽了一下,喬·密西一直要求人們稱呼他為“偉大的鄰居”。

“偉大的鄰居,這個就是我們這幾天來一直在追捕的獵物,我只是想請求您原諒,這件物品的狀況不是很好……在回來的路上,我們稍微損壞了它……”

人們笑了起來,諾茲還在不安中,但他覺得最好跟大伙一樣,所以也笑起來。

喬·密西用嘴唇熄滅了煙頭并且含進了嘴里,然后開始像嚼橡皮糖一樣咀嚼起來。

這是他的習慣性動作,總有一天,我也要點燃一支煙,學他的樣子把煙蒂含在嘴里咀嚼,然后吞下去,過一會兒后又吐出來,再點燃,再含進去,再咀嚼,再把它吞下去。他做這種事情看起來很高雅,想必煙蒂的味道美極了。

但這一次,喬·密西沒有直接把煙蒂吞下去,而是從嘴皮間吐了出來,用肥得跟香腸一樣的手指夾著它去掏耳朵,再把它扔進嘴里,而且好長一段時間也沒見他把它吐出來。

另外一個人走上前來想跟喬·密西握握手,估計他是這四個人中的小頭頭,但喬·密西看都不看他一眼。這個大胖子坐在一個矮小的腳凳上,凳子已經嚴重變形,人們根本就認不出那碩大無比的屁股下是一條凳子。乖巧的利莫爾站得稍后些,這樣的話即使凳子塌了,他老板巨大的身子也不至于把他壓扁。

“偉大的鄰居,現在我們能為您做點什么呢?”獵人問道。

喬·密西瞟了一眼托爾內和他手臂下的箱子,眼睛拉成了一條線,這是他開始發號施令的方式。托爾內尖著嗓子喊道:

“把包打開?!?/p>

四個獵人彎下腰去解開袋子,袋子里面的身影一直在瑟瑟發抖。但獵人們解了一半就停下來了,其中一個人說道:

“我事先就跟您說過,他不再精力充沛,但是,他還有呼吸……”

盡管離得很遠,諾茲·阿芒還是一眼就認出了從袋子里露出來的弱小的身子。

那是尼爾。

選自《橡樹上的逃亡》,新蕾出版社2010年7月版。

蒂莫泰·德·豐拜勒,出生于1973年,早期從事文學教師工作,但很快開始專業的戲劇創作。他十八歲那年創作出的《燈塔》在法國上演大獲成功,隨后被翻譯成其他幾種文字,在俄羅斯、立陶宛、波蘭和加拿大上演?!断饦渖系奶油觥肥撬牡谝徊啃≌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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