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蟲小姐

高東生

昆蟲界如果舉辦選美大賽的話，我敢肯定，豆娘穩進前三，是名副其實的“昆蟲小姐”。

不是我偏愛它，是其實力擺在那兒。豆娘身材苗條，大腿修長，棲息時四翅并攏于背上，如新娘的紗裙，眼睛大而有神，嘴巴小而秀氣。它們在水邊、草叢中飛行的時候，萬物靜謐，清風溫柔，花艷草碧，周圍的一切，簡直組成了天堂的模樣。

豆娘和蜻蜓屬同一目，但它比蜻蜓更小巧美麗。它的幼蟲也在水中生活，到暮春水暖，就開始有豆娘陸續爬上草稈羽化。剛蛻變的豆娘，身子和翅膀顏色都還淺淡，柔弱的樣子讓人不由想到嬌氣稚嫩的嬰兒。

單看豆娘的外表，一副弱不禁風的嬌態，但其實它可不是吃素的，它是真正的殺手。你若蹲下來仔細觀察它們，會看到它們高超的飛行技藝，鳥類也自愧不如。它們能前飛，能后退，忽上忽下，還會懸停?？吹将C物，則是迅疾地沖刺，如小箭一般射出，然后用帶刺鉤的腿抓住小飛蟲，張嘴就咬，毫不含糊。豆娘兇猛進食的厲害樣子，會讓人忘記它們嬌弱的外表，仿佛與虎豹無異。

豆娘品種多樣，顏色豐富，大小懸殊，難以盡數。在我生活區域的周圍幾十平方公里的范圍內，我發現的豆娘已有二三十種之多。

有一種學名叫扇蟌的豆娘，它中間和后面的兩雙腿上竟然各進化出一片白色的薄片，如四把小扇子。在它飛行的時候，白片輕輕地抖動，顯得很飄逸。這四個白片雖然會影響它的飛行，卻能提高它捕食成功的概率：幾條腿抓住獵物，四片白色的薄片就像擋板，把被捕殺的小飛蟲團團圍住，而且豆娘的腿上還有整齊的毛刺，如此一來，獵物就在劫難逃了。關鍵是這幾片白色的薄片讓它顯得與眾不同。很多昆蟲都有驚人的創造力。

還有一個特殊品種的豆娘，學名叫色蟌，比較少見，我只在山間小溪旁拍到過幾次。我認為，如果昆蟲界有選美比賽的話，色蟌有希望奪冠。遠遠看去，特別是在光線稍微暗淡的地方，它黑不溜秋的，不太引人注意，只是有幾分神秘。但如果在舞臺上，在紅毯上，在聚光燈下，就不一樣了。你若能慢慢靠近、欣賞它們，定會大吃一驚：它渾身上下—身子、腿、腦袋、翅膀，都呈現出不可思議的光澤。色蟌的翅膀比很多豆娘的寬大很多，像黑麗翅蜻，像黑蝴蝶，飛行時有一種翩翩起舞的感覺。青山中，綠水旁，鳥語花香，天光云影，幾只色蟌徐徐翻飛，一瞬間我有些恍惚：造物主竟然能造出這樣美得不可方物的小生命來。

豆娘名字的由來不可考，我猜，定是錦心繡口之人所起，很可能是南方人。因為我知道蘇州有“十二娘”，“娘”是對勤勞善良、美麗靈巧的女子的稱呼，是一種發自內心的愛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