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外女性從政背后的身份轉變

和靜鈞

2021年11月，新西蘭迎來了亞太經合組織（APEC）“會議季”，各類會議紛至沓來。盡管多數會議放在線上舉辦，但奧克蘭作為主辦城市，也組織了相當多的線下會議，會議繁忙程度可想而知。

但整個過程中給人們留下很深印象的，卻是一個會議外的小插曲：新西蘭“80后”女總理杰辛達·阿德恩的直播會議中突然闖入3歲女兒娜芙，纏著媽媽要哄她睡覺，這讓人們回憶起了3年前阿德恩帶著剛幾個月大的娜芙參加聯合國會議的情形。

阿德恩是近30年來首位在任時生育的女總理，也是新西蘭乃至西方工業發達國家有史以來就任總理時最年輕的政治領袖。這一幕，讓人們再次熱議起“女性從政”的話題。

“新西蘭現象”

新西蘭女性領導人，在崗位上展現了才能和品德。新西蘭議會女性議員占比一度逼近40%，政府33個部門中，曾有多達17個部門由女性擔任領導。2000年，海倫·克拉克擔任總理時曾創造了政府5個最重要職位全是女性的紀錄，阿德恩是新西蘭的第3位女總理。

1980年，杰辛達·阿德恩出生在新西蘭北島城市漢密爾頓。她并沒有顯赫的家庭背景，父母皆是普通工薪人士，父親是名警察，母親則在學校工作。在新西蘭，沒有像日本那樣沉重的派閥政治，也沒有印度那樣的種姓制度，門弟、身份、家世，都不是個人社會上成長的生活要素。

阿德恩在政治上初露鋒芒，是在她上大學學習傳播學期間。她加入了工黨，個性突出的她立刻展現了從政能力的魅力，28歲時第一次參加議會選舉，就旗開得勝，成為當時議會最年輕的議員。

阿德恩2017年上任后，三場危機的處理顯露了她的領導力。這三場危機是克賴斯特徹奇市恐怖襲擊事件、懷特島火山爆發和新冠病毒大流行。阿德恩的領導力中，展現出了富有同情心、直率、堅定的個性風格。她的溝通能力和在做決定時的快速反應，也受到人們的稱贊。

2020年新冠疫情席卷全球之時，新西蘭成了為數不多的抗疫防疫工作做得不錯的國家。同年末，阿德恩以高支持率再次當選，在新一屆內閣成員中，起用更多的杰出女性擔任要職，其中毛利人馬胡塔被任命為外交部長，成了新西蘭首位女外交部長、首個毛利人外交部長。下巴上有紋身的毛利人馬胡塔以重視親情、感恩品德、工作敬業、有才干，而廣受好評。阿德恩大膽起用毛利人，是兌現振興毛利人文化的承諾的實際步驟之一。

阿德恩認為，女性什么時候生孩子是女性自己的選擇，不應成為能夠獲得工作的預設條件。她稱自己一直堅持母乳喂養，帶著寶寶一起去開會“是非常實際可行的決定”。在日本，曾有一名女議員帶著女兒參會，議長居然寧愿浪費40分鐘，也要把這名帶女上班的女議員轟走。而在新西蘭，同樣是議長，他在議會上邊喂孩子牛奶，邊主持會議，議長級的奶爸絲毫沒有讓會議遜色。

新西蘭女性參政率之高，與其婦女解放運動開啟早、追求男女平等的水平高等因素直接有關。新西蘭紙幣上印有一名普通女性，她是新西蘭女權運動的先驅，在其推動下，新西蘭1893年就成為女性擁有投票權的首個國家。

新西蘭雖然在男女平等方面成就卓然，但至今依然在社會上興起一波又一波捍衛和促進男女平等的運動。在新西蘭，男女平等分擔家務的理念是基本常識。新西蘭前總理約翰·基辭職，原因是覺得投入工作時間太多，是時候回歸家庭做家務補償妻子。在新西蘭，爸爸帶孩子是普遍的事，如果突然提升某個男士擔任要職，他很可能說先回家與妻子商量再確定要不要接受職位。

阿德恩的成功，是新西蘭婦女公民政治成功的縮影。在縱容種族歧視的國家里，同樣存在著驚人的性別歧視。新西蘭公平對待毛利人及毛利文化，使其走出了種族歧視的泥潭，為男女平等的進步文化及公民政治的健康成長強化了氛圍。

身份政治下的女性從政

在身份政治氛圍下，個別女性依然有從政的機會。在這樣的環境下，女人大概有兩次機會與總統有緣：要么是自己當總統成為“夫人”總統，要么就是當總統老婆成為總統夫人。前者自己走上前臺發號施令，后者則可能在枕邊對總統大人發號施令從而影響國策。

放眼全球，不論是總統制國家的總統，還是議會制國家的總理，世界各地杰出女性通過政黨的擁戴和合法民主選舉相繼走上國家領袖的崗位上。以盛產女性領導人聞名于世的亞洲更是應接不暇，如1986年當選的菲律賓女總統阿基諾夫人，1994年斯里蘭卡女總統班達拉奈克·庫瑪拉加通夫人，2001年菲律賓女總統阿羅約夫人及同年當選的印度尼西亞女總統梅加瓦蒂·蘇加諾夫人，更不用說名震世界的前印度總理甘地夫人。

然而，阿基諾夫人的成功，背后是豪華型的政治世家和明星政治家丈夫的加持，阿羅約、梅加瓦蒂及庫瑪拉加通則擁有一個當過總統或總理的好爸爸。印度國大黨要把甘地夫人推到前臺，是因為甘地夫人的父親尼赫魯與國大黨不可割除的血緣承繼關系。

但她們越成功，襯托那里的婦女越不成功，這是身份政治的宿命。

2006年1月16日，在利比里亞首都蒙羅維亞的議會大廈廣場上舉行了隆重的總統就職儀式，時年67歲的利比里亞當選總統埃倫·約翰遜-瑟利夫宣誓就職，成為了這個非洲國家的第23任總統，也是非洲大陸的第一位女性總統。

與那些出身顯貴的女政治家相比，非洲第一位女性總統就顯得相形見絀。她出身寒門，能爬上總統寶座，完全是她獨自一滴汗一滴血“啃”出來的。她在美國當過洗碗工，在國內坐過牢，還在國內軍事政變中差點被叛亂分子砍了頭。

利比里亞是非洲最古老的共和制國家，也曾是非洲最富有的國家，但1980年一場以17名軍人主演的軍事政變，以及1989年開始的那場奪去25萬國民生命的內戰徹底撕裂了這個國家的肌體，利比里亞成了貧瘠的非洲大陸上最不忍目睹的一塊疥瘡。

埃倫·約翰遜-瑟利夫的就任，并沒有給全球林林總總的“夫人”總統隊伍上增加任何實質性的籌碼，但對于非洲而言則意義非凡。然而，由于她背后大國的影響因素始終存在，非洲第一位女性的成功依然沒有跳出身份與主人政治的影響。正如人們所觀察，自她之后，非洲并沒有出現女性從政的小高潮。事實上，非洲的故事敘事中，一度是總統夫人而不是女總統大出風頭的場所，這些風頭倒堪稱世界一絕。

溫妮·曼德拉年輕時追隨曼德拉鬧革命，不顧家人反對毅然嫁給了比她年長17歲的曼德拉。曼德拉被南非種族主義政府打入監牢，一關就是十多年。終于苦盡甘來，當頭發花白年過七十的曼德拉成為了南非總統時，溫妮性情大變，要么纏著曼德拉要錢要權，要么酗酒成性，最后還傳出包養“二少”的丑聞，曼德拉總統忍無可忍，只好把溫妮掃地出門，一休了之。

而肯尼亞前總統齊貝吉的夫人露茜情況又稍微不同。她敢于把總統枕邊話捅給外界，宣布總統要參加下一屆大選，引起“彩虹黨聯盟”一片嘩然，惹得總統戰戰兢兢，如坐針氈，不得不四處打圓場說好話。2005年4月，總統夫人更是以新聞報道不實為由甩開手臂猛摑新聞記者耳光，博得了“總統的野蠻老婆”雅號。

不論是位于西非的利比里亞女總統，還是位于東非的肯尼亞總統夫人，或是南非前總統曼德拉的夫人溫妮，她們都在用自己特有的方式影響著非洲人民對政治與民主的感知，也從某種角度塑造了非常婦女參政從政的路徑。而約翰遜·瑟利夫在有22人角逐的總統競選戰役中大獲全勝則標志著非洲新一代女性的成長與非洲婦女在政治較量中的崛起，這至少是超越身份政治或主人政治的話語下女性進步的強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