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泉榮
一棵老榆樹在我爺爺手里便伐掉了
可到了我都快做爺爺了
居然還活得如此繁茂
它一直站在我童年的記憶里
站在老家東門口? 像一名守望的哨兵
天一亮? 我總要以特殊方式恩澤一次
總要仰望一回這位挺拔的兄長
每當它抱緊高高的鵲巢及明亮的鵲叫
內心就會充盈無比的恬怡
后來? 我去了遠方
祖輩也都去了小河南岸的桑地
那棵我最親密的老榆樹早已不在
但它不改草木之心? 不改戶口
涅槃換骨? 心安神寧? 甘為我家
一只小小的板凳
偶爾回鄉? 看到這紫紅的小小板凳
總忍不住撣一撣灰塵? 撫一撫靈魂褶皺
坐上一坐? 陷入深深的樸素的懷念
搗 衣
溪口淌出? 水流
鳥啼? 狗吠雞鳴? 喧闐笑語
和著啪啪的搗衣聲
合成了一支早春最富生氣的交響曲
晨光跳躍? 沐著浣女們雪白的手臂
裸露一小節亮麗? 這傳統的搗衣
美就美在搗出了恬謐
搗出了遠離塵俗之音
搗出了竹喧? 蓮動? 東籬? 南山的意境
玉戶簾外? 寒風漸退? 新芽初上
春江之上? 不見帆影
浣女一代又一代接續? 在溪江之畔
無休止地捶洗了千年? 那些砧石
任勞任怨慣了? 早變得滑溜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