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14世紀亞歷山大紡織業發展的背景和狀況

摘要：早在中古埃及時期，亞歷山大的紡織工業在國家經濟結構中就占重要地位。作為東西方之間的文化樞紐和海上貿易的重點城市，13—14世紀的亞歷山大參與到聯通歐亞非經貿往來的海上絲綢之路重大活動之中，成為溝通東西方文明交往的絲路戰略堡壘城市，其紡織業得到很好的繼承和發展。亞歷山大紡織工業有三種類型：第一種是國家工廠;第二種是公共工廠;第三種是家庭工業。亞歷山大的紡織制度從阿拉伯人征服到土耳其人征服的過程中從未中斷而具有連續性，其紡織品極具地域特色并深受世界人民的喜愛。

關鍵詞：亞歷山大;紡織工業;馬穆魯克

中圖分類號：F419?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2095-6916（2021）06-0135-03

伊斯蘭時期亞歷山大保持著藝術和工業上發展的連續性，自托勒密王朝①在紡織工業中形成的傳統受到了尊重，這些傳統在阿拉伯時期幸存了下來。盡管在641年阿拉伯征服這座城市后，亞歷山大丟失作為首都的政治優勢，但是它一直保持著作為工商業中心的重要地位并且保留著紡織中心的重要性。在12世紀中葉，來自28個不同國家和地區的頂級商人來到亞歷山大市直接開展業務。13—14世紀是埃及馬穆魯克統治時期，該王朝于13世紀后半期多次打敗蒙古人，使埃及成為保存阿拉伯文化免遭摧殘并繼續發揚光大的堡壘;同時，它還掃清了東侵的十字軍殘余，又接納了逃脫蒙古人屠刀的阿拔斯王朝后裔，使之在埃及延續名義上的哈里發制度②。蒙古西征后，原經巴格達的商路西移，埃及成為東方和地中海商路貿易的樞紐，商稅收入頗豐，但后來也不堪負擔。值得注意的是，馬穆魯克紡織品在國際上享有的聲譽和影響力在這一時期開始時達到頂峰。

一、13—14世紀亞歷山大紡織業發展的背景

13—14世紀正處于蒙古時代，當時歐亞大陸的貿易和進貢經歷了最大規模的擴張。蒙古人重視商業，將絲綢等絲織品視作為是最有價值的交換產品之一。在埃及，統治者馬穆魯克人建立政權并打敗蒙古入侵，馬穆魯克——中國貿易雖然相當廣泛，但卻是間接的：埃及和也門商人前往印度西海岸，在那里他們的貨物被交換成通過南海和馬六甲海峽帶來的中國商品。換句話說，13世紀亞歷山大紡織工業的發展是有良好的國際市場的支持的。更重要的是，亞歷山大被伊斯蘭征服后，阿拉伯人沒有對紡織業做出任何根本性的改變。他們在這方面僅是通過在織品中采用阿拉伯文字來顯示他們的統治地位的。

馬穆魯克蘇丹國統治下的埃及具備若干優勢條件為亞歷山大紡織工業的發展創造了必要的前提：

首先，馬穆魯克制度的穩定性和政策的鼓勵起了促進作用。經過了10年的較量，軍功卓著的突厥奴隸拜伯爾斯（1260—1277年）最終奪取政權。為了發展國內經濟同時滿足統治集團奢侈的需要，亞歷山大市成為地緣政治上重要的貿易港口，因此該市占了埃及財務收入的很大一部分。

亞歷山大港充分利用其交通上的優勢和它作為門戶城市的有利條件發展產業進行進出口貿易。伊斯蘭征服埃及后對其工業和藝術的政策十分寬容，工匠們心平氣和地繼續推動紡織業的發展;他們在阿拉伯人的習俗、傳統和傾向中發現了他們活動的新領域，此外，阿拉伯人從一開始就毫不猶豫地充分利用編織的傳統技術。

其次，中世紀晚期，埃及是西方商人所需要的奢侈品的重要消費者之一。馬穆魯克的巴赫里王朝（Bahri）時期富有的埃及香料貿易集團即卡里米（Karirm）商人在亞歷山大及其他大港口的買賣滿足了西方對東方香料的需求。一方面活躍的香料貿易刺激國民經濟的發展;另一方面其廣闊的市場帶動亞歷山大紡織品的生產和銷售。

值得注意的是，埃及的紡織品的聲譽在被阿拉伯征服之前，甚至在伊斯蘭教之前就已經傳到了其他國家。同時代阿拉伯作家的手稿中記載：“亞歷山大港生產最漂亮的紡織品。他們在整個世界上是頂尖的，來自海上和陸地的商人來這里購買紡織品并在全世界分銷?！瘪R穆魯克時期亞歷山大紡織工業的部門齊全、產品種類豐富、消費對象上到蘇丹大臣等權貴人士，下到一般平民百姓。

最后，蒙古入侵和十字軍東征深刻地影響著織工的流動。蒙古的入侵將埃及置于一個全新的國際環境中。拜伯爾斯素丹（1260—1277年）以抗擊蒙古人和十字軍而著稱。1250年，馬穆魯克人受到蒙古人入侵和基督教十字軍的威脅，馬穆魯克帝國進入了一個穩定繁榮的時期，在文化和經濟上都取得了輝煌成就。然而，對于馬穆魯克蘇丹國埃及來說，13世紀的蒙古人構成的不僅僅是軍事威脅，其征服創造了一個巨大的新貿易區，為同時期的國家紡織生產提供了廣大的市場。與此同時，蒙古人入侵時，巴格達和大馬士革的許多藝術家和工匠逃到埃及。出于逃離蒙古以及深受馬穆魯克繁榮的紡織工業的吸引，技術精湛的織工移民進入亞歷山大，為繁榮的亞歷山大紡織業貢獻力量。

二、13—14世紀亞歷山大紡織業的狀況

亞歷山大紡織工業的紡織原材料種類豐富數量眾多。由于織造在埃及是非常發達、非常重要的行業。早在法蒂瑪時期，國有的織布機就生產絲綢、棉布、亞麻和羊毛面料。不過，因為埃及氣候炎熱，它的綿羊和山羊皮毛稀疏，導致羊毛面料質量不好，絲綢質量也比較低劣。棉花，尤其是亞麻，是亞歷山大的特產。

在伊斯蘭馬穆魯克時期，亞歷山大紡織工業所使用與制造的原材料和前幾個時期差別不大。亞麻仍然是生產紡織品的主要材料。埃及不僅以亞麻紡織品聞名，而且以羊毛制品聞名。在阿拉伯時期，棉花是在埃及種植和生產的。這種植物被用于埃及發現的中世紀紡織品中，或者只用于緯紗，或者用于織物的白色部分，或者用于整個織物。絲綢在托勒密時期出現在亞歷山大，在羅馬和拜占庭時期更為普遍。絲綢是從國外進口的，尤其是從敘利亞進口的，也在埃及生產，或者更準確地說，至少在法蒂瑪德和馬穆魯克時期是在亞歷山大生產的。

絲綢紡織第一次出現在馬穆魯克時期，當時這個行業發揮了重要作用。由于伊斯蘭政策并沒有具體禁止穆斯林穿絲綢服裝只是規定了絲綢面料的使用：女性可以不受任何限制地穿絲綢衣服，而男性則不能享受這種奢侈。在特殊情況下，如果確實需要，他們可以使用絲織品。但是，如果衣服上的條紋寬度不超過兩指或四指，或者衣服的經線是絲綢而緯線是另一種材料，也沒有什么壞處。這一規定使絲綢工業蓬勃發展。穆斯林迅速并肯定地成為中世紀世界主要的絲綢商人，不僅鼓勵了現有的絲綢廠，而且還在他們所到之處建立了新的絲綢廠。他們控制了絲綢貿易，并將其從東向西傳播。毫無疑問，亞歷山大在這筆交易中扮演了重要的角色。它為當時的世界固定了這種奢侈品的價格。

此外，亞歷山大的紡織工業的工業體系比較完善。亞歷山大港甚至有一個市轄織造中心——達爾特-蒂拉茲（Darat-Tiraz），該中心受到政府的嚴密監管。另外，還有私人的紡織廠，它們在城市經濟生活中發揮著重要作用。比之于棉布，亞麻是這些工廠的首要產品，因此生產過程就離不開亞麻。紡織品一般是在名叫“達·艾爾·提拉茲”的皇家工廠中織成，除了主要滿足皇家需求外也生產供私人消費的產品。

蘇丹阿什拉夫·沙班（公元1363—1376年，伊斯蘭歷764—778年），參觀了亞歷山大的一家紡織廠，在那里他看到了織布機、織工和正在制作的絲綢。關于這次有趣的拜訪，我們是通過一位名叫阿爾·努瓦爾斯（al-Nuwayris）的當代作家所寫的手稿得知的，他說：“他（蘇丹）通過部長關注提拉茲（紡織廠）。他下了車，走了進去，上了樓梯，來到有織布機和布店的地方。他觀察每一個紡織工人在他的織布機編織各種裝飾的紡織品和完整的衣服（badlat），不同的顏色，已經折疊起來供蘇丹的后宮使用?！?/p>

蘇丹的名字，刻在國家織機的產品被認為是主權的象征，而這銘文是布料本身的顏色不同，從而使皇家衣服顯然有別于其他衣服，他穿著他們的尊嚴是蘇丹本人或被蘇丹榮幸任命為高級職位或其他原因。他還給了我們一張列有在亞歷山大里亞達爾特-蒂拉茲（Darat-Tiraz）生產的東西的清單。他們為蘇丹和他的家人做了各種各樣的衣服，為王子和顯要人物做了最好的榮譽長袍，為不同國家的國王做了禮物。這些衣服要么是用絲綢做的，要么是用金繡的穆格塔拉，要么是用上好亞麻布做的，除了亞歷山大里亞這些在世界上任何地方都不存在。

總結一下，亞歷山大的達爾特-蒂拉茲是一家由政府部門控制的紡織工廠。負責制作國家、哈里發或蘇丹及其家族所需的頭巾，用來制作衣服、旗子、帳篷、榮譽長袍、家具和卡巴人的窗簾。哈里發或蘇丹的名字被刻在織品上，因為這被認為是主權的象征。人們必須以固定的價格把亞麻布、絲線、絲綢或金線賣給達爾特-蒂拉茲（Darat-Tiraz）。這家工廠的織布機顯然是提花機。它由不同的官員管理，由政府支付。當蘇丹想要一些衣服的時候，他不得不從他的私人錢包里支付費用。機構的負責人是“納齊爾·提拉茲”或“薩伊卜·提拉茲”。他的主要職責是仔細觀察原材料、機器、織工和制成品。

三、亞歷山大紡織工業的三種類型

第一種是國家工廠，主要是供統治者及其家庭和宮廷使用。在那里，生產榮譽長袍，作為禮物正式贈送給國王的長袍和衣服，政府官員要了解這些國營工廠的巨大生產規模，只要記住，整個宮廷，大部分的官員和他們的家庭每年都要收到兩次新衣服就足夠了。

第二種是公共工廠，為國內外市場生產紡織品。除了政府所提供的原材料外，織布工人不得使用其他任何材料。女人和男人可能在家里從事編織;前者紡紗，后者織布。政府向織工提供原材料，用于為國家生產一定數量的服裝。他們的工作是有報酬的?？椆ねㄟ^政府的中間商來銷售他們的紡織品。在亞歷山大的公共工廠中，政府給他們強加沉重的稅收，這影響了紡織行業的發展。這些公共工廠銷往國外的紡織品是國家的稅收來源。

亞歷山大紡織業是由政府控制的，這種控制的目的無疑是利用埃及人在紡織業中眾所周知的技能。他們通過所采用的制度取得了成功，不僅維持了原來的標準，而且還提高了標準。

第三種工業類型是家庭工業。在伊娜塞拉（Einas-Sira）出土的8塊碎片代表著家庭工業存在的證據，這些碎片現在存放在開羅的伊斯蘭藝術博物館。在美國華盛頓的紡織博物館里，有三件帶有亞歷山大名字的紡織品碎片。因為除了文字外，它還包含了一條裝飾性的帶子，由兩個輪廓相連的長三角和小的藍色幾何形組成，兩邊是純黃色的保護帶。這是目前知道的唯一的伊斯蘭亞歷山大紡織裝飾品。

結論

亞歷山大是當時地中海沿岸最大的港口，并且控制著埃及與地中海東部之間的貿易，在其發展中一直作為亞非歐三大洲之間物質交流和文明交往以及東西方海上貿易的重要交匯點。在被伊斯蘭征服后，該城市充分享受于早期伊斯蘭哈里發的貿易網絡的便利，埃及卡里米商人積極溝通商貿交流，促進亞歷山大向內輸入包括極富盛名的絲綢在內的眾多奢侈品，向外輸出極具自身特色的優質紡織產品。13世紀蒙古統治者復興了絲綢之路的貿易路線之后，亞歷山大憑借其地理位置在東西方絲織品貿易中發揮中轉站的作用。亞歷山大的達爾特-蒂拉茲（Darat-Tiraz）這個機構在馬穆魯克時期的繁榮，證明紡織制度從阿拉伯人征服到土耳其人征服的過程中從未中斷而具有連續性。這個紡織工場生產的織物質量特別高，不僅提供埃及皇室的使用，還向蒙古可汗提供禮物。

到14世紀初，僅亞歷山大一城就經營著1.4萬臺織布機，這標志著該地區紡織業的繁榮。然而，埃及和黎凡特的紡織業在14世紀下半期經歷了重大改變。由于歐洲貨物進入亞歷山大市場導致競爭越來越激烈，以及敘利亞的原棉越來越多地被意大利商人（主要是威尼斯商人）收購，這些導致了埃及自身的生產能力明顯下降。1347—1350年的黑死病有可能是經濟衰落癥狀集中爆發的共同原因。所以當葡萄牙人在16世紀初介入貿易時，馬穆魯克政權很快就瓦解了，亞歷山大的紡織業至此一蹶不振。

注 釋：

①托勒密王朝：公元前305—公元前30年，希臘語：Πτολεμα?κ. βασιλε?α;英語：Ptolemaic Dynasty，或稱托勒密埃及王國，是在馬其頓帝國君主亞歷山大大帝死后，埃及總督托勒密一世所開創的一個王朝，統治埃及和周圍地區。

②哈里發制度：伊斯蘭教歷史上的政治制度。指早期伊斯蘭國家的首腦領導制度而言。擔任國家政治、軍事、司法、宗教首腦的人物稱為哈里發，故這樣的國家稱為哈里發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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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李夢媛（1995—），女，漢族，山西臨汾人，單位為山西師范大學歷史學院，研究方向為中東史。

（責任編輯：御夫）

基金項目：本文系2020年度山西省研究生教育創新項目“13世紀亞歷山大紡織業研究”（編號：2020SY296）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