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一點兒

查老三

話說有兩個洞狗子，一個住在北山，一個住在南山。這年冬天，大雪一連下了三天三夜。北山洞狗子斷了炊，就去找南山洞狗子借小米，可對方的小米也剛好吃完了。兩人一合計，干脆背上各自采好的貴重藥材，結伴下山換米去了。

雪深路難走，兩人還腹中空空，沒走多久，都有點吃不消了。這時，北山洞狗子發現不遠處的山坡下有個洞府，便勸南山洞狗子一起去那里歇歇腳。他倆走近了才發現，洞口有兩個十七八歲的姑娘在掃雪，一個著紅衣，一個著綠衣。他們上前給姑娘們行了個禮，說明了身份和來意，兩位姑娘打量了他們一番后，紅衣姑娘開了口：“二位洞主請稍候，容我們去稟告我們家老洞主?！睕]多久，二人返回，帶兩個洞狗子進了洞，到了一個金碧輝煌的大廳里。只見大廳正中央有張獸皮大椅，上面端坐著一位須發皆白的老者，兩個洞狗子趕忙上前行禮作揖。

老洞主對他們點頭示意，聲若洪鐘地說：“原來是兩位修仙晚輩。天寒地凍，你們可到偏廳稍歇，待酒菜備好，即可用膳，不用客氣，我就不奉陪了?！毖粤T，他閉目養神。

兩個洞狗子忙行了謝禮，跟紅衣姑娘和綠衣姑娘去了偏廳，不多時他們的桌上便堆滿了美酒佳肴。兩個洞狗子見了，慌亂地閉上眼睛，嘴里不停地叨咕著：“罪過，修仙之人豈可又酒又肉?！眱蓚€姑娘見了，便將酒肉撤下。倆洞狗子這才睜開眼睛，交換了一下眼神，便一起到大廳向老洞主辭行：“多謝老神仙款待。我二人得下山換糧，先行告辭！”

山洞外，大雪又紛紛揚揚下了起來，兩人強忍饑寒，背起放在洞口外的藥材，一邊仔細觀察大樹上的青苔辨識方向，一邊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山外走去。天色很快完全暗了下來，他們沒法趕路，只好就地扒了個雪窩，蜷縮在里面，想挨到天亮再走。誰知這時風雪突停，氣溫驟降，沒多久他們就被凍暈了過去……

北山洞狗子醒來時，發現自己竟然躺在一個人的懷中，他定睛一看，竟然是老洞主洞府里的紅衣姑娘。北山洞狗子一骨碌爬起來，口中連道“罪過”。紅衣姑娘嬌嗔道：“你這洞主好沒道理，若不是本姑娘給你服下百年老山參，用身子將你溫暖，你焉能生還？你倒好，非但不言謝，還說罪過？”

北山洞狗子正不知如何作答，不遠處的聲響驚動了他，他轉頭一看，只見南山洞狗子和自己正遇上了相似的光景，也一臉窘迫地面對著綠衣姑娘。兩位姑娘解釋說，老洞主擔心兩個洞狗子饑寒交迫，橫生意外，就派她們前來護送一程。兩個洞狗子聽了，自是感激不盡，接著又急著趕路。兩個姑娘就一人帶一個，一前一后上了路。兩個洞狗子跟在姑娘身后，驚奇地發現，走在原本沒腿深的雪地上竟如履平地。

走著走著，北山洞狗子忽覺眼前一亮，只見他和紅衣姑娘已然走到了一座富麗堂皇的洞府前，而南山洞狗子和綠衣姑娘卻不見了蹤影！北山洞狗子忙問：“敢問姑娘，這是何處，為何帶我至此？”紅衣姑娘雙眸含情，嬌羞道：“這是我的洞府，其實，老洞主是有心將我們姐妹許配給你們二位的。想必此刻綠衣妹妹已帶南山洞主到了她的洞府。我想，洞主你我不如就……”說著，她就上前來拉北山洞狗子的手，嚇得北山洞狗子抬腿就往外跑。紅衣姑娘氣得跺腳大喊：“你不依我，一個人繼續趕路會凍死的！”北山洞狗子逃一樣一頭鉆進漆黑的樹林里，心說：我就算凍死，也不能毀了修仙之人的名節，讓修仙大事半途而廢！

就在他東一頭西一頭亂走一氣時，紅衣姑娘打著燈籠追了上來，看到北山洞狗子那如臨大敵的模樣，她輕嘆一聲說：“洞主不必如此驚慌。你既不愿，我便不勉強，我之所以來追你，是因為不能眼睜睜看你凍死。不如我送你出山，待你換好米后，再一同返回，到時得請你在老洞主面前言明緣由，也算幫我姐妹二人交差復命?！北鄙蕉垂纷舆@才松了口氣，他想了想，便答應了。于是二人一起朝山下走去。

天亮時分，二人到了山外，找到一家收藥材的商鋪，北山洞狗子沒有討價還價，拿了換好的銀錢，就馬不停蹄地去了米店，進門把銀錢往柜臺上一放，招呼米店掌柜說：“店掌柜，給我來三十六斤小米?！泵椎暾乒癯泽@不已：“客官，您用這些錢買三十六斤小米嗎？”北山洞狗子忙解釋道：“三十六斤小米便夠我食用一年，如有余錢，就贈予店掌柜吧?！泵椎暾乒衤犃?，自是樂不可支。

出了米店，紅衣姑娘好奇地問北山洞狗子：“那些錢足夠你買百余斤小米，你干嗎就這樣白白送給店掌柜？難道不心疼？”北山洞狗子呵呵一笑說：“只有修煉到不把錢財放在心上，才能抵御世上所有的誘惑，早日修仙成功！”

紅衣姑娘聽了，向他投來贊許的目光，說：“沒想到洞主心存志遠，令人佩服?！?/p>

二人邊走邊說，忽見南山洞狗子背著小米，和綠衣姑娘匆匆趕了上來。兩位洞狗子見面后，心照不宣地相視一笑，也不多說，就一起往老洞主的洞府趕去。

到了洞府，老洞主見到兩個洞狗子，并不意外。聽完他們的客套說辭后，老洞主頷首說道：“二位不用客氣。你們此行的所作所為我業已知曉。北山門徒，你可回洞府繼續潛心修煉;南山門徒，你已修成正果，不日我將為你封仙造府，你可暫且留下！”

聽了老洞主的話，兩個洞狗子都感到十分意外：原來，老洞主真是位老神仙??！這一路明著派兩位姑娘保駕護航，實際上是他在設置重重考驗啊。北山洞狗子回過神來，不服氣地問老洞主：“我與南山同門，同年同月進山修煉，論道行德行，自感不差他分毫，怎么他修成了正果，我卻要繼續修煉？我想知道，我比他差在哪兒啦？”老洞主聽后也不解釋，只是示意綠衣姑娘講講。

綠衣姑娘上前一步，說：“我把南山洞主帶進華貴的洞府后，用富貴和美色都不能動其心志，便送他下山。賣藥材時，南山洞主討價還價，拿到了滿意的銀錢，然后帶我去了一個村子，挨家挨戶地向窮苦田家買米，還把買米余下的錢，也分給了他們?！?/p>

等綠衣姑娘說完，老洞主對北山洞狗子說：“北山門徒，在很多方面，你的修行的確與南山門徒不分高下，但在做善事時，你施舍的是本無須幫助的商人;而南山門徒卻施舍給了窮苦之人，你比他就差了這一點兒！”

（發稿編輯：田芳）

（題圖、插圖：陸小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