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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動愛音島

2021-05-25 09:49蕭九
飛言情A 2021年2期
關鍵詞:溫良

蕭九

簡介:溫良殊與靳祈,開始于意亂情迷和陰謀算計,在這段畸形的關系中兩人卻不由自主地沉淪。直到徹徹底底失去靳祈,溫良殊才明白,自己究竟錯過了什么。

01? 深海風起時

溫良殊從海邊回到租住的民宿后,衣服都濕漉漉地貼在皮膚上,她正要去洗澡,房東太太的聲音忽然從門外傳來。她打開門,房東太太將手中的感冒藥遞給她,意味深長地說:“這是對面那位先生專門去買給你的?!?/p>

溫良殊頓了頓,看了看對面緊閉的房門,終究沒有拒絕房東太太手中的感冒藥。她將藥放在藤桌上,一張紙片忽然從滿當當的藥盒中滑了出來,溫良殊撿起一看,上面寫著幾個龍飛鳳舞的字:“吹了那么久的風,不吃藥會難受的。白天是我魯莽了,特來給你賠罪?!甭淇钍墙?,旁邊還畫了一個大大的笑臉,像極了沖她咧嘴笑的他。

原來他姓靳,還真是巧,溫良殊的男友也姓靳,哦不,現在應該是前男友了。

溫良殊靠在床角,平靜無波的心底忽然升起了微弱的暖意,想起白天的烏龍事件,竟有幾分詭異的愧疚在心底蔓延。

之所以在此時來到圣托里尼島,是因為溫良殊剛和前男友靳寧此分手。

溫良殊和靳寧此相戀五年,雖然沒有了愛情,彼此卻已成為親人一樣的存在,她沒有想到,靳寧此跟她說分手的原因會這么可笑——“白月光”回國,多么狗血卻又無奈的戲碼。

這樣想著,她便忍不住想下海清醒清醒。

靳祈就是在這時出現的。他誤以為溫良殊想不開要輕生,慌忙脫下外衣蹚著海水跑了過去。他將看起來弱不禁風的溫良殊扛到肩上,艱難地向岸邊走,一邊走還一邊勸道:“這大好的風景,有什么想不開的?”

靳祈常年健身,肩頭硌得溫良殊生疼,她有些無語,惱怒地掙扎了幾下,說:“我不是輕生,就是單純地思考人生。你快把我放下!”

她這一席話并未讓靳祈打消“英雄救美”的決心,反倒讓他誤會溫良殊一心求死,抱得更緊了幾分,一直到岸邊才將人放下。

有海浪呼嘯而來,打在溫良殊赤裸的小腿上,讓她本就不好的心情越發惱怒。她瞪了靳祈一眼,氣鼓鼓地要離開。

靳祈懸著的一顆心剛剛放下,就見溫良殊頭也不回地向海邊走去,他再也顧不得其他,大步上前將人抱在懷中,恨鐵不成鋼地教訓道:“你怎么不聽話呢?”

陌生的男士香水氣息順著海風縈繞在鼻尖,竟是莫名好聞。溫良殊強自壓下心底的異樣,想要反身將靳祈推開,卻不料巖礁上生了苔蘚,一個腳滑便將靳祈帶倒并壓在了地上。

“唉,你小心一點兒!”靳祈輕喊。

圣托里尼島的風并不溫柔,將溫良殊牢牢護在身上的靳祈卻溫柔得很。

她撐在他的身體上方,任由海風將她細碎的長發打在他潮濕的皮膚上。他看著她耳側漸漸浮起的紅暈,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眼底亦浮動著薄薄一層的笑意,戲謔道:“投懷送抱呢?”

溫良殊終于回過神來,慌忙起身,看著靳祈歪嘴輕笑的樣子,不自在地說:“我沒想自殺,你別一副拯救憂郁少女的樣子?!?/p>

話畢,溫良殊飛快地離開,頗有幾分落荒而逃的意味。有低沉的笑聲自身后傳來,惹得人心里有些亂亂的,溫良殊微惱,本就疾行的步伐越發加快,匆匆忙忙地回到了民宿。

思緒至此,她忽然有些難為情。

溫良殊看著藤桌上的感冒藥,不免有了幾分“賠罪”外加還清人情的想法,思前想后,便決定將買來的禮物給那位“救命恩人”送去。

02? 愿與山川逢

靳祈的房間臨海,透過半開的落地窗,可以清晰地看到夕陽下波光瀲滟的海面。溫良殊卻無心欣賞美景,反倒有些后悔在此時敲開靳祈的房門。

因為,那人此刻只裹了一件深藍色的浴袍。

靳祈大概沒想到敲門的是溫良殊,開門后愣了愣,有水珠順著他漆黑的發梢滴落,徐徐滑過裸露在外的皮膚。溫良殊不自在地挪開目光,把禮物塞到他懷中,對他說:“抵你的藥錢?!?/p>

“來感謝你的‘救命恩人?”靳祈瞥了一眼懷中的東西,不由自主地微微俯身,微啞的聲音低低沉沉,“這些可不夠?!?/p>

空氣中浮動著陌生男人的香水氣息,溫良殊猛地抬頭,眼底浮動著濃稠的不悅,不悅背后似乎還糾纏著那么絲絲點點的慌亂。靳祈見她這副樣子,陰謀得逞般靠到身后的墻上,低笑著說:“你想什么呢?我初來乍到,找個導游罷了?!?/p>

“就這些,愛要不要?!睖亓际庥行擂?,欲蓋彌彰般地瞪了靳祈一眼后,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

“那我當你的導游好不好?”靳祈看著溫良殊冷漠的背影,忽然直起身體,可憐巴巴地上前兩步拉了拉她的衣擺。

不知為何,看著那人微微低垂的眼角,溫良殊的心里竟詭異地生出了幾絲不忍。她心中的小人兒打了又打,理智終于戰勝情感,在街道上的大擺鐘響起之時,猛地將人推開,像被什么洪水猛獸追趕一樣向房間跑去。

“你想得美!”空氣中只留下這樣匆匆忙忙的一句話。

反正,以后也不會再見面了,不是嗎?

溫良殊萬萬沒能想到,打臉會來得那么突然。自己以為再也不會見面的那個人,晚上就在酒吧里碰到了。

圣托里尼島以夜文化聞名,來圣托里尼島必去的地方之一便是它各具特色的酒吧。

夜色撩人的舞池中,扭動著形形色色的都市男女。溫良殊喝了酒,也一反常態地跟著他們扭動起來。踏著毫無章法的腳步,她忍不住跟著搖擺的身體四處打量,卻在對上一雙笑意沉沉的眼睛時,心臟不禁停跳了一拍。

她和那雙眼睛之間,隔了喧囂的人潮和躍動的霓虹,那人不過是舉起酒杯沖她輕輕一笑,她便覺得自己一陣眩暈,仿佛置身于無窮無盡的虛無之中。

待溫良殊反應過來,她已被靳祈拖到無人的角落。他把她的手按在墻壁上,俯身低語:“我們又見面了?!?/p>

大概是酒精作祟,看著靳祈臉上來回變幻的光影,溫良殊并未將人推開,而是不由自主地用雙臂環住他的脖頸,仰頭說:“我怎么知道,這是不是你故作偶遇的小把戲?”

靳祈似乎笑了笑,低沉的笑音在胸腔中微微震動,仿佛細羽一點兒點兒掃過溫良殊的心。他將自己的額抵住她的額頭,低聲說:“嗯,怎么這么聰明,這都猜出來了?!?/p>

得到表揚的溫良殊智商完全不在線,像一只偷吃得逞的小貓咪一樣,得意地沖他揚揚眉。靳祈再也抵抗不住這樣的撩撥,低頭便吻了上去。開始時生澀,漸漸如潮水般洶涌。一時間,這無人的角落里竟只剩下溫良殊的嗚咽聲。

后面的事情發生得理所當然,溫良殊在起床時卻有些頭疼。除卻宿醉的煩惱,還有自己身邊這黏人的男人。

作為成熟的女性,溫良殊并未把這場情事作為某種承諾,故而,在睜眼后不慌不忙地套上衣服,冷靜地跟靳祈告別。不承想,靳祈竟像是生離死別一樣,也不說話,靠在床頭上,眼睛濕漉漉地盯著她。

溫良殊在心底輕嘆一聲,上前拍了拍他的臉頰,正要勸慰些什么,靳祈卻一把將人抱住,輕輕地蹭著她的發頂,低聲問:“你能告訴我你是怎么想的嗎?”

溫良殊有些無言以對,她心里有些亂,沉默地盯著靳祈。他卻將雙臂收緊了些,抱著她撒嬌道:“我問了房東太太,你定的旅程是環歐洲一月游,帶上我好不好?就當你給我那天救你和藥的補償費了?!?/p>

靳祈看著像一朵高嶺之花,撒起嬌來卻是信手拈來。溫良殊低頭看著那雙滿是期待的眼睛,拒絕的話怎么也說不出口。

她說服自己,不過區區一個月,一個月后,兩人就再無關系了不是嗎?

不知怎的,想到兩人只有一個月的相處時間,溫良殊忽然一陣失落,心臟像是被什么揪住一樣一抽一抽的。她愣怔地看了一眼靳祈,他如同詭計得逞般壓了過來,俊逸的臉越靠越近。就在溫良殊的心臟怦怦直跳,以為他們會發生些什么時,一陣突如其來的手機鈴聲打破了這溫馨的靜謐。

靳祈抱歉地笑笑,不耐煩地去看手機,那來自“大哥”的短信卻讓他滿心的喜悅在剎那間凝固。

上面問道:她的情況怎么樣?

03? 朝日有時盡

那天過后,溫良殊的身后便多了一條甩不掉的尾巴,她從未想過看著矜貴的靳祈會那樣黏人。兩人白天一起游玩,晚上共同沉淪,回想起這一個月以來的快樂時光,溫良殊竟生出了幾分光陰如梭的失落感。

“你在想什么呢?”溫良殊正坐在冰湖邊出神,冷不防一陣熱氣掠過耳邊,她不自在地縮了縮,始作俑者卻毫無自覺地抱著她滿足地說,“你好暖和?!?/p>

溫良殊忽然想起了幾日前,他們去阿斯爾山游玩。靳祈教她滑雪,她卻總是因為平衡感不好摔到他的身上。大雪肆虐,而她趴在他的身上,看著護目鏡下那雙彎彎的笑眼,心跳如雷,快得不像話。

“你說,我們會等到極光嗎?”不知什么時候,靳祈從背后將溫良殊擁在懷中,低低沉沉的聲音隨著熱氣一點兒一點兒地打在她的腮側。

“是誰信誓旦旦地給我保證,一定會看到極光的?”溫良殊好笑,忍不住好心情地揶揄靳祈。他卻一陣委屈,正要辯解,忽然一臉驚喜地抱著溫良殊轉身。溫良殊不由自主地抬頭,一道綠色的光帶飛快地劃過夜幕,明明幻幻地飄浮在半空中。

是極光。

溫良殊興奮地拍了拍靳祈,慌忙閉上眼睛許愿,可他只顧盯著她細長而濃密的睫毛,久久無法回神。

“你許了什么愿?”溫良殊睜開眼,興致勃勃地問靳祈。他眨了眨眼睛,不懷好意地湊到她的耳邊,低聲說:“你親我一下就告訴你?!?/p>

他的愿望呀,他的愿望自漫長的光陰之前,就已在心底生根發芽,可他怎么能夠輕易地告訴她呢?這是他在這場名為愛情的豪賭中,唯一的籌碼了。

兩人幾乎一夜未眠,熬到了早上十點看日出。

太陽從海平面上緩緩升起,整個視野都被霞光填滿。溫良殊坐在冰湖旁,心滿意足地看著這難得的美景。靳祈躺在地面上,不由自主地去勾她的掌心,問她:“怎么樣?”

“我看過比這好看一百倍的日出?!睖亓际庑α诵?,有釋然卻無半分遺憾,“是在我前男家的頂樓上,看著朝陽慢慢將山頂染紅?!?/p>

那是她和靳寧此交往的第一年,她陪他回去見生病的奶奶。靳家別墅坐落在半山腰,她一夜無眠,便突發奇想去頂樓看日出。不過,靳寧此并未跟她看完這場震撼人心的日出。朝陽剛剛半顯,他便被急匆匆而來的家人喊下去,徒留她一人看完這場難忘的日出。

北風徐徐吹來,像是要將過往五年的記憶一并吹散在歲月的罅隙中。溫良殊輕輕側頭,直直地對上了靳祈深不見底的目光。然后是良久的沉默,甚至可以聽到北風的呼嘯聲。

過了好久,靳祈終于率先敗下陣來,閉了閉眼,看不出悲喜地問她:“是嗎?”

“我也見過比這好看一百倍的日出?!苯磙D過頭,將虛無的目光落在湖天交界處,眼底的光芒若隱若現,“在我出國前的那一年,默默陪著一個人看完了日出,可她大概永遠也不會知道了?!?/p>

聽他這樣說,溫良殊強忍下心底的酸澀,故作淡定地問他:“你暗戀的人?”

靳祈猛地抬頭,眼底明明滅滅,溫良殊竟詭異地從中看出了幾絲委屈。靳祈瞪了溫良殊許久,終于忍不住傾身上前,將她攏在自己的懷里,一字一句鄭重地說:“溫良殊,我喜歡的人是你?!?/p>

溫良殊愣了愣,一時忘記該如何反應。靳祈卻將雙臂收得更緊,直到她的耳畔被兩人相纏的呼吸拂至熏紅。

“我喜歡你?!苯聿还懿活櫟刂貜椭@一句話,溫良殊在他堅定而溫柔的注視中,不可抑制地亂了心神。如同春風吹拂過荒蕪的大地,這是靳寧此從未帶給她的感覺。

溫良殊慌忙將靳祈推開,心慌意亂地向遠處跑去。靳祈躺在湖岸上,笑聲低低沉沉,不可抑制地在胸腔中蔓延開來。他沖著她的背影大喊:“別忘了,我們下午去羅斯島?!?/p>

那句話的威力無疑是巨大的,直到溫良殊洗完澡,都未能從那巨大的轟炸中走出來。她坐在桌邊,一邊擦著頭發一邊回憶兩人之間的點滴,想著想著,竟忍不住笑出聲來。

她想,差了三歲又怎樣,大概也可以試試?

就在溫良殊終于下定決心時,放在一旁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她以為是靳祈,看都沒看就接了起來。

“良殊,是我?!睍r隔多日,再次聽到那道沉著冷靜的聲音,溫良殊已能坦然接受靳寧此變心的事實。她笑了笑,坐在沙發的扶手上,如同久未見面的老友般回道:“有什么事兒嗎?”

那邊似乎回蕩著幾聲低沉的笑音,靳寧此徐徐開口,說:“看來你在冰島玩兒得不錯,那我就放心了?!?/p>

聽到這里,溫良殊有些疑惑,問道:“你怎么知道我在冰島?”

“小祈沒跟你說嗎?”靳寧此頓了頓,有些別扭地說,“雖然我們分手了,但良殊,我永遠希望你能夠好好的。我怕你想不開,就讓小祈幫忙照顧你?!?/p>

“轟”的一聲,如同一枚驚雷在空氣中炸裂,溫良殊緊了緊摳在沙發上的指甲,艱難地問:“靳祈,是你弟弟?”

靳寧此忍不住輕笑出聲,回道:“你忘了嗎,帶你回家見奶奶時,你還見過他一面?!?/p>

空蕩蕩的大腦自動隔絕了電流的嘈雜聲,溫良殊如同失去了最后一絲力氣,竟險些倒了下去。她看著窗外紛揚的大雪,一切的巧合似乎都有了答案。

她無端想念起他與她在愛琴海邊時,柔情似水的目光,想起搖曳的篝火旁,他噴薄在她身上溫熱的氣息……卻沒想到,這一切的由來,不是愛情,而是受人所托,所托的那個人,還是她從前的愛人。

04? 遠渡重洋里

下午,靳祈滿面春風地去敲溫良殊的房門,來回幾次,都毫無動靜。他正要給她打電話,路過的房東太太卻走過來疑惑地問:“你在等溫嗎?她中午就退房了?!?/p>

靳祈皺眉,一個令他恐慌的猜測忽然涌上心頭。老板娘在他開口之前,像想起什么似的拍了拍腦袋,說:“她還給你留了字條?!?/p>

靳祈打開折起的字條,只見上面寫著:我終究只能一個人踏上羅斯島,既然是受人所托,你陪我到此已經足夠。這半程,多謝有你,我很愉快,以后請多珍重。

靳祈愣了愣,不死心地給溫良殊打電話,一遍又一遍,等待他的卻只有無止境的忙音。他終于不得不絕望地承認,溫良殊丟下他,一個人離開了。

可她又怎能那樣堅信地斷定,他不愛她呢?不過是因為,她心里沒有他。

靳祈靠在墻壁上,無力地滑下,腦海里忽然涌現出五年前那個陽光明媚的下午。

在那之前,他是靳家不受寵的孩子,在壓抑的環境中苦苦掙扎;在那之后,他的生命中煌煌而入一束亮光,前路忽然不再漫長。他還清晰地記得院內那樹白到極致的棠梨花,溫良殊一個人站在樹下,任由紛揚的花瓣落上肩頭。

聽到腳步聲,她輕輕側頭,驚落了停留在鬢間的棠梨花,雪白的花瓣簌簌地落到地上。

“這棵樹長得真好看?!彼f。

他并未回答,她卻自顧自地繼續說了起來:“你也是靳家人嗎?我叫溫良殊,是寧此的女朋友?!?/p>

原來她就是大哥帶回家給奶奶看的女朋友。

他們兩人的交集本該到此為止,他卻忍不住發問:“你怎么在這里?”家里人都在圍著大哥,她本該與大哥一起享受這眾星捧月的待遇。

溫良殊垂下眼睛抿了抿嘴唇,有些失落地小聲說:“他身邊那么多人,才沒工夫理我呢?!?/p>

他于此時終于驚覺,原來她跟他一樣,被這座大院中森嚴的圍墻屏蔽在外。這里明明那樣多人,卻沒有一份喧囂屬于他們。

靳祈輕輕點了點頭,沒再說話。溫良殊終于在這詭異的氣氛中,察覺出兩人之間相同的遭遇。她沖他神秘一笑,變戲法般從身后掏出一顆大白兔奶糖,說:“你不要總苦著一張臉,要適時補充糖分哦?!?/p>

他愣怔地接過糖來,在碰到她冰涼的指尖時又猝不及防地縮回手指。他暗自摩挲著與她肌膚相觸的地方,陡然間,一顆石子在心湖泛起微弱的漣漪。

就在這時,靳寧此出來尋找溫良殊。他看著她如同一只歸巢的鳥兒般撲到靳寧此的懷中,心底無端升起幾許羨慕。靳寧此牽著溫良殊離開,她走到廊下時卻忽然回頭,笑著沖他揮了揮手,說:“那顆糖一定要吃呀?!?/p>

那天,靳祈握著奶糖一夜輾轉,久久無法入眠,腦海里始終回蕩著溫良殊的話語。終于挨到天亮,他躺在床上,聽到了她去頂樓的腳步聲,聽到了大哥緊隨其后的聲音,聽到了有人來叫大哥下樓的聲音,終于在大哥的腳步聲漸漸遠離時,鬼使神差地走上了頂樓。

頂樓種著團簇的紅袖玫瑰,溫良殊坐在一片煙紅中央,無端顯出了幾分落寞。而他站在不遠處,盯著她的背影攥緊了雙拳。她大概永遠也不會知道,她看了多長時間的日出,他就躲在紅袖玫瑰后,看了多長時間的她。

后來,他被家族送到國外,在年復一年的思念中,終于如她所愿,快樂地度過了每一天。五年來,他小心翼翼地計劃著,當溫良殊與靳寧此分手的消息跨越重洋,傳到他的耳中時,便“恰巧”來圣托里尼島旅游,“恰巧”讓靳寧此知道自己在這里,“恰巧”遇見她……

他這一生從未爭取過什么,除了費盡心機地接近她。他所有的野心,不過只有她。

靳祈坐在臨窗的沙發上,終于從回憶中走了出來。突如其來的大雨擾亂了平靜的海面,在一波又一波海浪的翻滾聲中,靳祈瞇著眼,不自覺地去輕捻食指,仿佛這上面還留有睽違五年的余溫。

海風順著未關嚴的窗縫吹來,空氣中猶余咸澀的味道。靳祈笑了笑,終于不得不承認,是該給這段看不到未來的暗戀畫上一個句號了。

沒有了溫良殊,他一個人去羅斯島又有什么意義呢?靳祈起身走到窗邊,將透雨的窗戶關嚴,終于訂下了回程的機票。

05? 再遇山青色

只是,天不遂人愿,這場愈演愈烈的暴雨打亂了靳祈所有的計劃。

靳祈被困在民宿里,有些心神不寧,索性將電視打開。頻道來回變化著,終于停留在一則新聞上。屏幕下方滾動著英語字幕――狂風突襲羅斯島,多名游客不幸遇難。

看著照片中那個熟悉的背影,靳祈拿著遙控器的手無端地有些顫抖,這一生從未有過的驚慌失措,如雷霆疾雨般轟然而下。

他被溫良殊拉黑,只得瘋狂地聯系警方。在漫長的等待中,靳祈徹底失去了耐心,冒雨跑到船港,卻沒有一艘船敢在此時出海。鋪天蓋地的絕望下,他終于無力地向家族屈服,動用靳家的力量找了一艘船。

西風吹卷著海浪,船只顛簸不平,靳祈吐得天昏地暗,上岸時已隱隱有些發燒。他卻絲毫不敢停頓,急忙趕往兩人之前訂好的旅館。

前臺的英語帶著口音,靳祈火急火燎地跟她交流著,只覺得有些天旋地轉。就在他放棄交流,準備去找警察時,忽然看到溫良殊從木梯上徐徐走下來。

靳祈愣怔了一下,回過神時,慌忙沖到溫良殊身前,卻又停在一步之外,久久無法言語。燈光微闌,映得靳祈眼底的水光一閃而逝。溫良殊不解地看著他,他卻因支撐不住,忽然向前傾倒趴在了她的懷中。靳祈蒼白的嘴唇已泛起薄皮,溫良殊被他額頭滾燙的溫度燙得心慌,準備推開他的手一下頓在原處。

靳祈已是昏昏沉沉,卻仍舊緊緊抱著溫良殊,像是抱著什么失而復得的珍寶。他下意識地喃喃道:“你沒事兒就好,以后再也不許嚇我了?!?/p>

“你先起來,我們去看醫生?!睖亓际庥行┗艁y,試圖推開靳祈,卻惹得他抱得更緊了幾分。靳祈抬頭笑了笑,在徹底昏倒前帶著央求的語氣說:“我不要,我就要抱著你……”

靳祈醒過來時,溫良殊正趴在他的手邊熟睡。他盯著她眼底的烏青,心疼又小心翼翼地吻了上去,心底如吃了蜜糖般泛起一陣甜意。就在靳祈要結束這個吻時,溫良殊忽然睜開了眼,兩人的目光猝不及防地在空氣中相撞。

溫良殊率先回神,慌亂地想要將靳祈推開。他卻搶占了先機,把人牢牢擁在懷中,抵著她的額頭低語:“良殊,睜開眼就能看到你,我真的很高興?!?/p>

隱隱有風聲從窗外傳來,詭異的寂靜中,溫良殊的神色變了又變,終于平靜地說:“宋昭都跟我說了,是你勸她回國的,對嗎?”

宋昭,就是靳寧此的白月光……

靳祈心底鋪天蓋地的喜悅,終于被如潮水般涌來的恐慌取代,他盯著溫良殊許久,泛白的薄唇隱隱在顫動。

“良殊……”

“靳祈,我不需要一段靠算計得來的感情?!苯淼脑掃€未說完,溫良殊已推開他冷淡地起身,“你好好養病,等風停了就回去吧?!?/p>

靳祈愣怔地靠在床上,眼前忽然有些茫茫不能視物。她認為他在算計她,可他愛了她那么多年,又怎能不抓住能跟她在一起的一切機會?更何況,靳寧此根本不愛她,他愛的只有宋昭。

風聲呼嘯而來,靳祈孤注一擲般起身,從背后將溫良殊緊緊擁在懷中,一股即將失去眼前人的恐慌讓他不由自主地用力。

“良殊,我知道錯了……”

不知道來自誰的滾燙淚珠,打在兩人交疊的雙手上,灼燒起溫良殊深埋在心底的情愫。她忽然轉身,迷茫而痛苦地盯著他,哽咽道:“太遲了,靳祈,太遲了?!?/p>

太遲了,遲到他們的感情多了算計,遲到她做過他哥哥的女朋友。

夜涼如水,但愿他們的未來不會如這涼透的春夜般,在時光中被消磨得分毫不剩。

06? 紅塵皆可棄

兩人之間好不容易和緩的關系,似乎又回到了剛剛到圣托里尼島時的樣子,甚至不如那個時候。只是,那么多挫折都挨過去了,靳祈又怎會因溫良殊的一句話而退縮。

那幾日,雨下個不停,沒有船敢在此時返回。兩人被迫留在島上,靳祈也不打擾溫良殊,只遠遠地跟在她的身后。

天氣有些陰沉,窗外呼嘯著咸濕的海風,溫良殊正坐在旅館頂樓的咖啡房里聽雨。一陣獨特的香氣忽然傳來,溫良殊疑惑地抬頭,只見一大捧紅袖玫瑰猝不及防地出現在眼前。服務生客氣地把花放下后離開了,她了然般環顧四周,果真看到坐在不遠處正沖她微笑的靳祈。

靳祈走過來行了一個紳士禮,問:“這位美麗的小姐,可以有幸認識你嗎?”

紅袖玫瑰的香氣逐漸濃郁,看著眼前人言笑晏晏的模樣,溫良殊心里無端地升起一陣恐慌,那是一種內心封存已久的堅冰即將融化的恐慌。

她厭惡他們的相遇充滿算計,他就讓她重新來認識自己一次……

“我一個人來羅斯島,看樣子你也是,我們做個伴如何?”

溫良殊尚處在內心的掙扎中久久無法回神時,靳祈已自顧自坐下,手撐著臉對她眨了眨眼睛。

變故就是在這時發生的。

狂暴的海風呼嘯而至,不遠處忽然傳來居民驚慌失措的呼喊,溫良殊拉住向外跑的店員,一問才知道,發生了海嘯。

聞言,靳祈臉色大變,果斷地拉著溫良殊沖到滂沱的大雨中,向著高山跑去。

直到許多年后,溫良殊都難以忘卻那噩夢般的五個小時。

那一年,羅斯島外海海域發生了數十年來最大震級的地震,而由這場經年不遇的地震引發的海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涌入這座海洋中的島嶼。

慌亂的人群瘋狂地涌向唯一的一座高山,溫良殊的手被靳祈牢牢牽著,竟覺得這場奪命之戰也不是那樣驚心動魄了。

山地越來越近,身后呼嘯而至的漩渦亦越來越近。溫良殊一時不察,被碎石絆倒在地上。時間不等人,溫良殊把要將扶她起的靳祈推開,喊道:“你別管我了,快走吧!”

靳祈沒有答她的話,而是一把撈起她背在背上繼續向前奔跑。山間生長著一棵巨大的古樹,靳祈托著溫良殊爬上了樹枝。就在靳祈即將爬到樹上時,緊跟在他們身后的漩渦忽然襲來。

這一生,溫良殊從未有過一刻如此時這般慌亂,在生死面前,那些心機與算計似乎都不那么重要了。她咬緊牙關抓住靳祈的手腕,聲音里帶著哭腔。

“靳祈,再堅持一下,就還有一點兒點兒就好,你抓緊我,一定要抓緊我?!?/p>

靳祈看了一眼身后的海浪,忽地釋然一笑,一邊松開自己的手,一邊對溫良殊說:“再往高處爬一爬,上面安全些”??粗鴾亓际鉁I流滿面的模樣,他忽然覺得,沒頂的海浪也沒那么難挨了。

意識的最后,他似乎摸了摸左側的口袋,那里面裝著一顆大白兔奶糖,他本想在今天給溫良殊的。他要告訴她,那年棠梨樹下,因為她的一顆奶糖,他在這些年來,用力讓自己活得快樂。告訴她,朝日初升的滿園紅袖玫瑰中,他猝不及防地交出了自己的一顆真心。

真好,這一生,她再也不會知道,他曾在漫長的歲月里,拼盡全力來愛她。這樣的話,她就不會傷心了吧。

靳祈緊了緊手中的大白兔奶糖,終于笑著閉上了雙眼。

07? 日月終盡棄

據救援人員說,溫良殊被救起時,如同一尊一動不動的雕像般,雙手緊緊摳著樹干,臉上掛著干涸的淚痕。

靳寧此趕來時,已是兩日后。對他來說,弟弟死亡的悲痛無可挽回,讓他感到悲哀的還有動不動的溫良殊。兩人相戀五年,他見過她千百種鮮活的模樣,獨獨沒有見過她這般仿佛被全世界遺棄的悲怮。

靳寧此定了定神,在她的面前蹲下,小心翼翼地說:“小祈他一定不會希望你這么難過的?!?/p>

見溫良殊只有在聽到靳祈的名字時稍微動了動,靳寧此無奈地嘆了口氣,從身后徐徐掏出一個鐵盒。

“這是在小祈的公寓里找到的,你看看吧?!?/p>

溫良殊如死灰般的眸光終于有了些許波瀾,她顫抖著手接過鐵盒,剛剛打開就已泣不成聲。

里面裝滿了大白兔奶糖,奶糖中夾著一張卡片,上面寫著:她在棠梨樹下給了我一顆大白兔奶糖,告訴我要開心??晌以鯐婚_心呢?只要想到她,我的心里便已是春光明媚。像紅袖玫瑰,也像獨坐在朝陽下的她。

溫良殊把鐵盒緊緊地抱在懷中,終于想起了那場她獨自看完的日出。原來,在她不知道的時候,他就已在未名的角落里默默地守護著她了。

他們這一段感情,開始得那樣早,卻又結束得這樣猝不及防,猝不及防到,她還沒有親口對他說一句“我愛你”。

她永永遠遠地失去了那個陪她等一場日出日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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