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進教授從古醫學圓運動之氣機升降論治頑固性失眠經驗

王雪梅 蔡碧波 任靜 鄭進

摘要：從《圓運動的古醫學》中的臟腑氣機理論出發，總結了鄭進教授運用升降氣機治療頑固性失眠的經驗，鄭老師在臨床治療中重視氣機，應用中草藥的四氣五味和升、降、浮、沉，以中草藥之偏性糾正人體之偏，臟腑氣機各安其位升降狀態恢復正常，在治療疾病中取得良好的效果。

關鍵詞：失眠;氣機;臨床經驗

中圖分類號：R256.23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7-2349（2021）04-0001-03

鄭進教授在治療心系疾病中特別推崇彭子益的圓運動的氣機理論。彭子益，云南大理鶴慶人，諱承祖，號子益（1871—1949），著名清末民初白族中醫學家。鄭進教授認為彭子益的“古中醫學圓運動學說”是古代中華文明偉大智慧的結晶。筆者認真翻閱了《圓運動的古醫學》深受啟發，不僅對生命與宇宙的整體觀有了新的認識，而且在臨床工作中體會到了氣機升降理論的重要性，筆者采用鄭進教授論治頑固性失眠病案，深入探討心腎君相氣機關系，為臨床治療提供了新的思路。

1 圓運動理論探析

李可老師曾給與《圓運動的古醫學》一書高度評價，認為：該書以《易經》河圖中氣升降圓運動之理，破解《內經》、《難經》、《神農本草經》、《傷寒雜病論》、溫病學說的千古奧秘，批判地繼承、發展了古中醫學，從頭緒紛繁的古醫經中，理出了“生命宇宙整體觀”、科學實用的中醫系統科學。

1.1 哲學層面的圓運動 宇宙萬物之間都遵循著勢能與動能的轉化，“物質發生勢力，勢力發生運動”。甚至疾病也是細胞之物質勢力運動之變動。在古中醫學中，宇宙萬物的物質勢能均有圓運動?！岸琳?，由立秋降入土下的熱，多至極也。夏至者，由立春升出地上的熱，多至極也。降極則升，升極則降，升降不已，則生中力?！奔竟潥夂蛴辛⒋簽樯钠瘘c，立夏為浮的起點，立秋為降的起點，立冬為沉的起點，

陰陽原始內涵指的是“太陽射到此地面之光熱，就是陽。此地面的光熱已過，與光熱未來之間，就是陰（伏羲畫卦，-為陽卦、--為陰卦，其義即此）?！钡孛鏈囟雀叩妥兓?，體現了陰陽交合，陽主動主升，陰性降主靜。即：“陰陽交合，發生愛力，彼此相隨，遂成一個圓運動?！标庩栠\動中由靜至動則升，由動至靜則降?！吧〗党?周，則生中氣。中氣者，生物之生命也?！比嗽陉庩枤鈾C的交感中孕育而生。一年的大氣有春升，夏浮，秋降，冬沉的規律。春氣屬木，夏氣屬火，秋氣屬金，冬氣屬水。升浮降沉，運動一周，則人長一歲。夏秋之間，為圓運動的中氣。

六氣指的是風、熱、暑、濕、燥、寒，五行各一，但火有二，故曰六氣。君火運行，重在上升。相火運行，重在下降。相火由秋降入水中，再由春升向上，此為君火。而君火又隨相火下降。雖然叫五行，其實是六行。因六氣各有所指，故又曰六行六氣。

1.2 頑固性失眠病機層面的圓運動 失眠是臨床上非常常見的一個病癥表現，為難以入睡。睡后易醒，但見多夢。甚至徹夜不眠的表現，我國成年人表現為不同程度失眠的概率為38%[1]。這種病癥不但影響健康，而且降低了生活品質，按照中醫傳統的辨證論治的方法補虛瀉實，選方用藥，往往能夠發揮臨床效果。

圓運動理論起源于河圖洛書，河圖為體，洛書為用，河圖代表先天自然之道，洛書代表后天陰陽、五行變化之道。人體的氣機通過升、降、浮、沉如環無端的進行運動，中焦輪軸不利，氣機升降失調，臟腑陰陽失交，就會發生圓運動失常，從而產生失眠的癥狀[2]。五臟六腑的氣機均有升降，如：相火之氣，燔灼不及，則相火的本氣少而出現：下寒，表現為腎寒、脾胃衰弱、二便不固等病癥。雖然臨床上無相火燔灼太過之病，但確實存在相火不降之病。相火降于水中，水中有火，則生元氣。相火不降，則燔灼于外，而發燒熱也，外之燒熱愈大，內之相火愈少也。

失眠的發生大多為陰虛火旺、肝經血虛，氣滯痰阻等原因導致的陽盛陰衰、陰陽失調，治療大多從疏肝、益氣補血、健脾化痰等方面入手。彭子益，擅長運用腎家水火二氣藥補腎水，如：以“熟地、龜板、女貞子”等性均平和的藥物滋補腎水。認為其中“黃精”滋補脾腎津液，最適合腎陰精不足?！熬虏俗?、菟絲子、肉蓯蓉、巴戟天”補腎陽，具有溫而兼潤的特點，而“五味子”大補腎陽?！昂?、大蝦”具有溫潤的特點，補的力量太大，應當用白糖，能增圓運動之力，才能不使其熱性偏于一方，而成陽盛化熱之害。提出一個治療心腎不交證的重要觀點：“凡補腎火，須帶水性之溫藥，非真系水寒無火，不可用剛燥之附子?！迸砝咸岢觯貉a君火、相火之藥，皆溫補腎家之藥。水中陽足，君火自足。心包相火，亦來自腎家。并且認為，心火亢盛，清心火也要慎重使用黃連，提出了“清君相二火之藥，黃連為主藥，大苦大寒，誤用殺人，初學莫用。必要用時，以梔仁代之，由心包屈曲下行，功用極妙。柏子仁清降心火，潤肝潤腎，和平妙品。遠志極傷胸部津液，初學莫用。腎熱者，桅仁、知母最佳?！迸碜右嬗盟幹?，讓后輩學者自嘆不如。

2 現代中醫學對失眠的病因病機的認識

《中醫內科學》教材指出：不寐的病機總屬陽盛陰衰，陰陽失交，陰虛不能納陽，或者陽盛不得入于陰[3]。其病位主要在心，與肝、脾、腎密切相關。心主神明，神安則寐，神不安則不寐。血受藏于肝，則肝體柔和;血統攝于脾，則生化不息;腎主藏精，封藏有度，腎精上承于心，心氣下交于腎，心腎交通則神志安寧。若肝郁化火，或痰熱內擾，心神不安以實證為主。心脾兩虛，氣血不足，或由心膽氣虛，或由心腎不交，水火不濟，心神失養，神不安寧，多屬虛證，但久病可表現為虛實兼夾，或為瘀血所致。西醫的失眠癥、更年期綜合征、神經衰弱等以失眠表現為主均可按中醫失眠治療，常見證型實證有：肝火擾心證選用龍膽瀉肝湯、痰熱擾心證選用黃連溫膽湯、心火熾盛證選用朱砂安神丸;虛證有：心脾兩虛證選用歸脾湯、心腎不交證選用六味地黃湯、心膽氣虛證選用安神定志丸。

3 調氣機升降治療頑固性失眠理論基礎

人體的生長化收藏符合自然界萬物的變化規律，離不開精氣的升降沉浮。其理論最早起源于《黃帝內經》?！端貑枴ち⒅即笳摗罚骸俺鋈霃U則神機化滅，升降息則氣立孤危。非出入，則無以生長壯老已;非升降，則無以生長化收藏”。天地萬物皆因升降變動而生化不息，這也是中醫運氣學說產生的理論依據。人體氣血陰陽是升降運動變化的，尤其是氣機的升降變化能夠衍化出不同臟腑的生理、病理變化?！饵S帝內經》認為“百病生于氣也”。氣機失暢，升降失常，則生百病。人體變化相應于天地運動，升降出入是人體生命活動的最基本形式，氣化的運動方式構成了人體各臟腑、氣血等功能活動。自然界萬物必有陰陽化合，左升后右降，右降后左升，周而復始的循環圓運動，人體也有相應的圓運動，下為水，上為火，左為木，右為金，中為土，合而為圓，維持臟腑間氣機升降出入的平衡協調。

名老中醫鄭進教授推崇彭老“圓運動”學說，認為：圓循環運動，陰升陽降為先，陽降陰升為后，膽經相火降入腎水之中，腎陽溫煦，肝氣的疏泄由左上升成君火，亦稱相火，肺金肅降經右沉降于腎水中，陰陽平和，神安則寐;不寐的發生由于某種病因引起圓運動運轉失常，心火在上不降，腎水在下不升，肝失疏泄，中焦升降不利，陰陽失衡，神不安則不寐。

治療不寐重視調整臟腑功能失調，擅長調節氣機升降，強調祛痰、除濕，清熱活血的重要性。名醫陸曙[4]也有相同的觀點，并表示：失眠這種病癥往往表現出容易反復、難以根據的特點，所以在湯藥發揮療效之后，往往采用丸藥或者膏方來鞏固療效，防止病情反復。失眠的病位主要在心，與肝、膽、脾、腎等多個臟腑密切相關，氣機升降主要在于肝的疏泄，從肝論治失眠是歷代醫家備受推崇的一個觀點。在頑固性失眠中，強調：心與腎水火既濟的運動關系值得深入研究，心與腎兩者的關系主要在于心腎相交，心火必須下降于腎，使腎水不寒;腎水必須上濟于心，使心火不亢。心與腎兩臟水火升降互濟，心火腎水相須，為氣機運動之根本。明·周慎齋在《慎齋遺書》中提到：“心腎相交，全憑升降。而心氣之降，尤腎氣之升;腎氣之升，又因心氣之降”?！熬鹨悦?，相火以位”心居于上屬陽，為陽中之陽，在五行屬火，火曰炎上，“炎上”可以引申為具有溫熱、升騰等作用的事物。腎在下屬陰，為陰中之陰，五行屬水，水曰潤下，“潤下”是指水可使物體濕潤而不干燥且向下運行的作用，因而引申為具有滋潤、向下運行的事物，均屬于水。而故而心與腎在臟腑氣機升降出入運動中發揮了重要的作用。

4 典型病案

吳某，女，46歲，失眠3年多加重3月，于2019年8月3日前來就診。就診時癥見：烘熱，汗出，心慌，失眠，情緒緊張焦慮，記憶力減退，納差，口渴飲水不多，二便正常，舌紅苔白，脈弦細。血壓140/80 mmHg。西醫診斷：頑固性失眠;中醫診斷：不寐，證屬心腎不交證，治療以清心火，滋腎水。方用當歸六黃湯化裁。處方：五味子12 g，炒柏子仁12 g，炒酸棗仁12 g，麥冬12 g，丹參20 g，炙遠志12 g，枸杞子12 g，女貞子12 g，陳皮12 g，大棗15 g，炙甘草10 g，當歸15 g，熟地15 g，生地12 g，炒黃芩12 g，炒黃連10 g，炒黃柏12 g，炙黃芪30 g，每天1 劑，水煎，分早晚溫服。服藥1 周后于2019年9月10日復診：烘熱、汗出、煩躁易怒，夜不寐等癥緩解，夜尿偏頻，血壓有增高趨勢。守上方加益智仁15 g，天麻20 g，如法煎服。守方治療1 月后2019年10月10日三診：精神狀態明顯好轉。繼續在原方基礎上隨癥稍許加減，服藥3 月，諸癥明顯緩解，睡眠質量明顯改善。

按：心與腎兩臟有著水火相濟與升降相因，封藏下降為腎之本性，而升騰氣化又為腎之功能，有升則有降而出入有常，若腎之氣機升降失常則發為疾病。心者君主之官，心主血脈，心之氣機升而有降、降而有升則全身血脈運行正常?！爸髅鲃t下安，主不明則十二官危，”心與腎之氣機升降失常必然會牽連他臟而發為疾病。運用當歸六黃湯化裁，炒黃芩、炒黃連清心火，五味子、炒柏子仁、炒酸棗仁、麥冬養心陰;熟地、生地、當歸、女貞子、枸杞子滋腎水，炒黃柏清相火;使得心火下降，腎水上濟，水火既濟。炙黃芪、炙甘草、大棗、陳皮、炙遠志發揮溫補中焦，加強樞紐升降氣機，且化痰安神、固表止汗，丹參涼血活血，防止久病入絡。

《圓運動的古醫學》一書確實從哲學、醫理給予了中醫學者從氣機升降治療中醫臟腑疾病啟發，調節氣機升降出入是治療臟腑疾病的基本原則，通過調和臟腑本身以及臟與臟之間、臟與腑之間的關系來糾正氣機升降的太過和不及。在臨床診療中，應用中草藥的四氣五味和升、降、浮、沉的不同特性，以中草藥之偏性糾正人體之偏，使人體臟腑氣機的異常升降狀態恢復至正常，才能在臨床治療疾病取得良好的效果。

參考文獻：

[1]李云強，黎明全.“方-病-人”辨識體系診治失眠癥應用初探[J].新中醫，2020，52（561）：187-190.

[2]許蒙，王新志.從圓運動理論治療不寐[J].中醫學報，2020，35（263）：75-78.

[3]田德祿.中醫內科學[M].北京：人民衛生出版社，2006：133.

[4]魏學禮，夏成霞.陸曙辨治不寐的經驗[J].中國民間療法，2019，27：95-97.

（收稿日期：2020-11-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