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擬偶像：你會愛上一個不存在的人嗎

美國虛擬說唱歌手 FN Meka 發單曲；洛天依直播、開演唱會；《王者榮耀》無限王者團接代言、拍廣告；翎登上央視選秀節目《上線吧！華彩少年》……近年來，打破“次元壁”的虛擬偶像正在占領各大網絡平臺的流量。

根據愛奇藝發布的《2019虛擬偶像觀察報告》，全國有3.9億人正在關注虛擬偶像和在關注虛擬偶像的路上。資本的驅動，更是助力虛擬偶像們踏上廣闊的商業征途。

目前，中國虛擬偶像行業快速發展，B站（嗶哩嗶哩）上每個月都有4000多個虛擬主播開播。那么，中國虛擬偶像發展前景到底如何？這個行業成熟了嗎？

虛擬偶像站上風口

當前，業界對虛擬偶像的常規定義是：虛擬的、并不存在真實形體的形象。它借助人物建模、實時渲染、動態捕捉、人臉識別等技術，將人們想象中的具有某部分群體喜愛特質的形象具體呈現出來，使其像真人一樣出現在屏幕上與粉絲互動。

愛奇藝高級副總裁陳偉說，虛擬偶像的本質是以虛擬的形象實現粉絲幻想的投射，因此其能較大程度地迎合市場，以定制化的形象相對穩定地滿足粉絲和商業利益的需求。

近年來，從虛擬偶像洛天依連續兩年登上B站跨年晚會舞臺，到虛擬偶像參與選秀競技并自如地進行才藝展示，越來越多的國產虛擬偶像進入人們的視野。有的走進直播間，為品牌代言、帶貨；有的與真人歌手“合唱”歌曲、與鋼琴家合作“全息演出”；還有的客串虛擬導游，引導屏幕前的觀眾在“云端”欣賞風景。真人明星能做的，虛擬偶像一個不落；真人明星常出現的“人設崩塌”風險，虛擬偶像也能夠最大可能地規避——這是虛擬偶像為資本方追逐的一個關鍵因素。

在B站的跨年晚會上，洛天依攜手琵琶演奏家方錦龍演繹經典民歌《茉莉花》時，彈幕被粉絲的褒獎刷屏。這個曲目時長4分鐘，但洛天依的幕后團隊卻籌備了4個多月。

該團隊相關負責人介紹，《茉莉花》傳達的主題是“四季交替，萬物生長”，他們要在4分鐘內為觀眾呈現春夏秋冬的景色變幻，讓洛天依隨著方錦龍動聽的琵琶聲更換服飾——春天，洛天依撐著油紙傘漫步草地；夏天，洛天依立在船頭，隨船緩行；秋天，洛天依在滿天楓葉中翩翩起舞；冬天，洛天依在銀裝素裹的世界里彈起古箏。

很多網友在知乎上發問：“洛天依的表演屬于全息投影還是VR（虛擬現實）技術？現場觀眾能否看到洛天依的換裝過程？”洛天依團隊回答，不僅現場觀眾無法看到，演奏者方錦龍也看不到，“我們用的是增強現實（AR）技術。該技術無法在空氣中直接成像，需通過設備觀看效果，所以現場需要用到AR攝像機。我們還把洛天依大概的位置路線告訴方錦龍，提醒方老師可以根據旋律需要與洛天依隨時互動?！?/p>

翎登上央視選秀節目《上線吧！華彩少年》（圖/央視截圖）

“現場需要重拍，需要定位，AR效果其實是在相機里用特效疊上去的，它可以疊在任何一個地方。要讓洛天依看起來非常真實地在舞臺上行走、表演，和真人互動，前期需要大量排練，技術團隊也要不停調試，這種調試已經達到毫米級別。比如她的腳是否落在船上，從前期策劃、制作，到現場實錄，都經過多次反復調整，最后還有與真人之間的配合，這其實是一個非常復雜的過程?！甭逄煲缊F隊相應業務負責人稱，如果把供應商算上，為了運營洛天依這個IP，參與制作的團隊總計有好幾百人。

14年前，初音未來在日本誕生，并迅速在全球圈粉無數。如今，被寄予“另一個初音未來”厚望的中文虛擬偶像“洛天依”也順利進入她的收獲期：近5年來，她代言過雀巢、吉列、維他奶、美年達、百雀羚、肯德基、德克士等數十個品牌，并與楊鈺瑩、薛之謙、許嵩、周華健、郎朗、蕭敬騰等多位演藝界名人同臺表演。

與真人偶像一不小心“人設崩塌”就會拖累商家品牌形象不同，“自控力強”、永遠年輕的虛擬偶像，幾乎不會出現讓人擔心的負面新聞。因此，虛擬偶像獲得了越來越多廣告商的青睞，他們的身價甚至比肩一線明星。

例如，出道不足3年的葉修，已然是眾多廣告商的“寵兒”，代言品牌橫跨食品、金融、快消等多個領域，且“吸金”速度驚人——旺季時，幾乎每個月都會獲得一家新品牌的合作邀約。

虛擬偶像的AI含量

2016年，世界首個虛擬主播絆愛出現在YouTube，當時她被設定為人工智能虛擬偶像，在社交媒體刻意塑造AI（人工智能）形象。其實很多虛擬偶像都會在自己的身份前加上“AI”，可這些虛擬偶像到底有多少AI的技術含量？

“虛擬偶像和真正的AI虛擬偶像之間存在很大的技術鴻溝?！毙”綜EO李笛坦言，“虛擬偶像可以完全不借助任何人工智能的技術元素。比如虛擬歌姬，其核心技術是音素拼接技術，虛擬主播其實是真人套上了虛擬形象的外衣?！?/p>

“真正的AI虛擬偶像，不僅僅是形象虛擬，而且沒有人為操控。歌是AI演唱的，對話是AI生成的，觀點是AI來表達的。這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技術方向?！崩畹颜f。

如果把人工智能小冰也看作虛擬偶像，那么她走的是人工智能技術框架產品路線，涉及自然語言處理、計算機語音、計算機視覺和人工智能內容生成等。

在李笛看來，除了能說會道，AI虛擬偶像需要成為創作的主體，進而保持持續穩定的創作質量和風格。此外，AI虛擬偶像還需要隨時隨地與人交互，其中，情緒的感知和表達也涉及高級認知智能技術。

“非AI虛擬偶像和AI虛擬偶像都有市場空間，因為受眾有不同的訴求，對于目前二次元受眾，他們也許不在意虛擬偶像是否真的擁有智能，也就不會關注其背后的技術路徑究竟是什么?！崩畹颜f。

不過，李笛指出，非 AI虛擬偶像的發展會有很多限制，比如沒有辦法同時讓一個虛擬偶像與不同的人在不同的場所發生不同的關聯。非 AI虛擬偶像能力比較單一，只能在有限的場景中，而不能像人一樣自由地去拓展。

圖/東方IC

技術進步下的發展迷思

如果不談虛擬偶像的AI含量，只從其自身的技術因素出發，虛擬偶像產業發展依然問題重重。

有業內人士就表示，洛天依、葉修式的成功很難被復制的一大原因在于，虛擬偶像的商業化進程過于緩慢。

海南必燃互娛科技有限公司虛擬偶像相關項目負責人表示，虛擬偶像是一個高成本行業，它聚集了最新科技和最新玩法。如洛天依的音源庫是基于VOCALOID程序打造，據介紹，她一首歌的創作、調校（利用軟件合成電子音）、繪圖、建模等需要花費大量時間、使用大量技術設備，投入資金達幾十萬元甚至上百萬元。高投入、高科技無形中提高了虛擬偶像的行業門檻。

業內人士表示，與經紀公司包裝真人明星一樣，虛擬偶像也需要進行形象設計，如人物性格、愛好等，因此前期投入就非常大；后續盡管有粉絲參與其人設維護，但虛擬偶像贏得市場關注后的推廣和運營更顯重要，團隊又將面臨巨額開支。

技術也依然是制約這一產業快速發展的瓶頸。虛擬偶像應用潛力的釋放，與5G、虛擬現實、全息投影、動作捕捉等技術密不可分。以孵化虛擬偶像依靠的兩個核心技術——動作捕捉和建模為例，傳統動作捕捉一般用光學動作捕捉和慣性動作捕捉，價格可能高達幾十萬元到幾百萬元，同時還需要有足夠大的場地空間來支持光學動作捕捉的拍攝，這些成本對大多數初創公司來說都是難以承受的負擔。在洛天依“空降”李佳琦直播間進行互動時，就出現了因為技術差錯造成音樂表演全程靜音的狀況。此外，由于演出對實時的要求較高，技術研發、產品運營等方面均需要大量人力和資本投入，加之虛擬偶像的孵化和培育周期又長，過高的成本投入相較于不確定性的收益，讓不少企業望而卻步。

虛擬偶像離真正大眾化的內容品類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B站平臺內，頭部UP主（專業視頻創作者）的粉絲可達千萬級別，但是作為頭部虛擬UP主的泠鳶只有200多萬粉絲。此外，二次元不同圈層的用戶喜好差異較大，花大氣力和財力推出的虛擬IP卻未必能滿足大部分用戶喜好，這讓更多入局企業不得不思索如何“破圈”。

“雖然目前在做的虛擬偶像都會細分領域和產品受眾，但依然有很多人無法接受甚至不知道虛擬偶像是個什么東西?！焙Ｄ媳厝蓟士萍加邢薰咎摂M偶像業務部經理孫依涵說，“在市場潛力得到驗證的情況下，如何進一步挖掘虛擬偶像IP的產業鏈價值，充分激發其生命力，將是尚未實現盈利的IP方需要進一步思考的問題?！?/p>

此外，北京大學文化產業研究院副院長陳少峰還強調，虛擬偶像作為一種文化產品，必須堅持正確的價值導向，創意設計方面要注重社會效益，消費方面要對未成年人進行監管，防患于未然，不讓娛樂變味，避免精神“調劑品”淪為“鴉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