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一勛章”獲得者馬毛姐：電影《渡江偵察記》原型之一

殷曉章

86歲的馬毛姐，一生充滿傳奇色彩。在1949年4月解放軍渡江戰役中，14歲的她被評為“一等渡江功臣”“渡江特等英雄”，成為聞名全國的“渡江小英雄”。今年6月29日上午，“七一勛章”頒授儀式現場，她坐在輪椅上，由工作人員推著，與習近平總書記一同步入人民大會堂金色大廳。在主持人的引導下，總書記將第一枚“七一勛章”佩戴在她的胸前。

14歲的“渡江特等英雄”

馬毛姐，1935年9月出生于長江之北的安徽省無為市劉渡鎮馬壩村一個漁民家庭，她在家排行老三，父母取名“馬三姐”。這里緊鄰長江，她從小跟著家人學會了劃船，水性也好。1948年6月，南下的解放軍三野九兵團二十七軍一舉殲滅了駐長江下游地區北岸的國民黨軍隊，無為獲得解放。

1949年4月20日，國民黨政府拒絕在《國內和平協定》上簽字。4月20日，駐扎在無為各地解放軍按照預定部署準備發起渡江作戰。按照計劃，解放軍二十七軍七十九師二三五團一營三連二排3個班的3只小船最先出發。她聽到消息后準備參加渡江，她的哥哥不讓她去，解放軍首長看她年齡太小，也沒有批準。

當天晚上，她躲在蘆葦里尋找機會。船剛要劃動時，她迅速撿起一根撐船的長篙朝地上一點，一躍而起，剛好落到哥哥駕駛的那只木船船尾。就這樣，年僅14歲的她和哥哥劃著船與其他3條船組成渡江突擊隊，載著30名解放軍戰士從無為白茆洲出發，向長江南岸進發。

她后來回憶說，當時有一個挎著手槍的解放軍見她是個小姑娘就說：“這怎么行！前線很危險，你不怕嗎？”馬毛姐說：“不怕。我會掌舵，會劃水。我哥哥眼睛不好，在船桅桿邊扯帆，我一手掌舵，一手劃槳，能幫上忙?！?/p>

她劃的帆船駛向江中心時，被敵人的照明彈照亮。敵人向江上的船只猛烈開火，子彈打爛了船帆，她的右臂也中彈，但她強忍傷痛，40多分鐘后，船只到達長江南岸的蕪湖市三山區夏家湖，成為第一批抵達南岸的渡江突擊隊。那一晚，兄妹倆駕船橫渡長江6次，共運送3船近百名解放軍戰士到達南岸。戰士們順利渡江以后，馬毛姐還多次幫助解放軍運輸物資。

渡江戰役歷時42天，解放軍以木帆船為主要航渡工具，一舉突破國民黨軍的長江防線。此役，無為地區共有3382名水手與解放軍一起，冒著敵人的炮火抵達長江南岸。據統計，在渡江戰役中，無為地區共涌現出特等渡江英雄2人，特等渡江功臣1人，一等功臣296人，二等功臣429人，三等功臣973人，四等功臣499人。她被巢湖軍分區支前司令部授予“一等渡江功臣”，被華東野戰軍授予“渡江特等英雄”稱號，是年齡最小的支前模范。

1949年開國大典前夕，小姑娘收到毛主席的簽名的邀請函她進京參加開國大典儀式特殊信函，父母擔心她年紀太小了，怕她走丟，不讓她去。1949年11月30日，皖北區各界人民代表會議在合肥召開，馬毛姐作為受邀代表參加會議。

毛主席為她改名“馬毛姐”

1951年9月20日，她又收到毛澤東主席簽名的特殊信函，請她進京參加國慶慶典的邀請函。這次，16歲的馬毛姐欣然赴京。9月29日下午，毛主席在北京懷仁堂宴請進京參加國慶慶典的各省代表團成員。下午5點左右，她和大伙兒一樣，懷著激動的心情渴望早點見到毛主席。毛主席來后，因為她個子低，她跑到大廳里的一根柱子旁，準備爬到柱子上看。安徽代表團的領導見狀，趕緊跟她說：“小鬼不要爬上去，一會兒你給毛主席敬酒！”按照安排，每個省代表團，都將派出一名代表去給毛主席敬酒。

據她晚年回憶：自己倒了滿滿一杯酒，邊走邊晃。到了毛主席跟前，酒只剩下半杯了。因為太緊張，酒沒有敬好。她剛和毛主席碰完杯、握完手，還沒等她說上什么話，后面爭著敬酒的同志一下子把她擠走了。安徽代表團領導見她有點不高興，從口袋里拿出一張請柬說：小鬼，不要生氣，毛主席要請你吃飯哩！

10月1日，她和代表們一起在天安門觀看了國慶慶典。10月3日，毛主席和周總理一起請代表們看戲。人一多，馬毛姐又不知道自己坐在哪兒，周總理見狀招呼她坐到自己身邊來。就這樣，她坐在了毛主席和周總理中間。她剛一坐下，周總理就跟毛主席說：“這就是你邀請過來的小英雄 ！”她壯著膽子說：“我姓馬，沒有名字，在家排行第三，大伙兒叫我三姐?！?/p>

第二天，毛主席請她到家里吃飯，一起吃飯的還有毛主席的兩個女兒李敏、李訥，她們都年紀差不多。飯桌上，毛主席不停地給她夾菜?！拔以瓉淼拿纸旭R三姐，我到毛主席家吃飯，毛主席跟我說，你跟我姓毛吧，叫毛姐，后來我去上學，老師把我的姓馬加上了，就叫馬毛姐了……”馬毛姐后來回憶說。

吃完飯后，毛主席還贈送給馬毛姐學習用品和一本精致的筆記本，鼓勵她學習知識，并在扉頁上題詞：毛姐：好好學習，天天向上。最后，毛主席發現馬毛姐穿得略顯單薄，便安排給她做兩身新衣服。這兩件衣服，一件是黑色呢子大衣、一件是灰色布做的襯衣。后來，她直接就穿著這身衣服回家了。

1954年6月，馬毛姐加入中國共產黨。毛主席始終沒有忘記當年那個勇敢的渡江小英雄，1958年9月，毛主席在安徽考察期間，對安徽的同志們說，把毛姐叫來。而此時的馬毛姐，已經從巢縣速成中學畢業，成為一名紡織工人。23歲的馬毛姐來到后，毛主席一眼就認出了她。這一次，他們談了很多事，關于安徽、關于小漁村、關于工作和學習。

《渡江偵察記》女一號原型之一

電影劇本《渡江偵察記》的創作者，是我國著名劇作家、一代電影大師沈默君。

沈默君，1924年1月4日出生于江蘇省常州市，1948年擔任華東野戰軍總后政治部文工團長，1950年擔任第三野戰軍文化部創作員，1954年起擔任解放軍總政治部文化部創作室電影創作組組長、文化部劇本委員會委員兼創作組組長。1952年，他創作的電影文學劇本《南征北戰》，獲得華東軍區文藝創作一等獎。

1951年，陳毅元帥和毛主席一起看電影《南征北戰》，毛主席看后對電影給予了肯定，同時也提出了自己的一點看法，故事性有些缺乏。于是，沈默君決定寫一部故事性強的電影劇本。

在下部隊采訪過程中，他了解到，1949年4月份，在渡江戰役打響之前，華野二十七軍曾經派出一支三百多人的偵察部隊偷渡長江，在江南地區轉戰半個月，向江北報告了大量敵情，并有力策應了渡江戰役。沈默君筆下的《渡江偵察記》改編自“先遣渡江英雄連”的事跡，講述了渡江戰役前夕，解放軍某部李連長率偵察班奉命先遣渡江，在當地游擊隊的配合下，終于探明敵人江防部署，協助大部隊渡江的故事。陳毅元帥看過劇本后說，女性是生活的一半，游擊隊也少不了女的，為什么不寫呢？

沈默君重新搜集資料，發現在二十七軍偵察部隊偷渡潛伏戰斗的過程中，確實有4位女游擊隊員參與了這次行動，她們有兩位姓王，一位姓秦，還有一位姓張，都是二十多歲的年齡，于是沈默君將這四位女游擊隊員形象合在一起。為此，他還采訪了渡江女英雄馬毛姐，于是誕生了女一號——女游擊隊長“劉四姐”。

1954年，電影文學劇本《渡江偵察記》獲得華東軍區文藝創作一等獎。同年，上海電影制片廠拍攝的黑白電影《渡江偵察記》上映，開創了中國軍事題材驚險影片的先河，獲文化部頒發的優秀影片故事片一等獎，轟動一時。演員李玲君因扮演潑辣勇敢的女游擊隊長劉四姐而走紅。

1974年，上影廠決定重新將經典影片《渡江偵察記》拍攝成彩色故事片。新版電影公映后，同樣引起了較大反響。影片主角張金玲飾演的劉四姐，撐篙一跳的鏡頭，至今還留在很多人的腦海中。隨著電影的上映，張金玲一躍成為了當時最紅的電影明星，并且還成為那個時代銀幕美女的典型代表。

榮獲“七一勛章”

參加工作后，馬毛姐先后擔任合肥車站麻紡廠、針織廠、被服廠、帽廠、東風服裝廠車間車主任、團支部書記、工會主席、黨支部書記。1976年，她擔任合肥市服裝鞋帽工業公司副經理、工會主席。很多電影、電視劇想要了解當年渡江戰役的真實情況，都會去訪問馬毛姐。1999年，她出席全省離休干部先進個人電視表彰大會，被評為“離休干部先進個人”。

2019年2月18日，渡江戰役勝利70周年前夕，繁昌縣委領導專程趕到合肥市，代表縣委縣政府看望慰問渡江戰役女英雄馬毛姐。他們看到，馬毛姐家中珍藏有原中央政治局委員、國務院副總理回良玉，張震將軍等看望馬毛姐時的合影照片，以及馬毛姐參加渡江戰役時穿的一件帶血的棉襖和年輕時的一張半身照片。

今年86歲的馬毛姐，在合肥市蜀山區一個社區衛生服務中心安享晚年。周末的時候，她會和兒孫們打打麻將，堅持用腦，每天都會在社區遛彎。每次社區里有人提到解放戰爭時，她就會停下來，和大伙兒嘮上幾句。

位于合肥市包河區的渡江戰役紀念館，于2012年11月28日對外開放。紀念館內展示的人民群眾送軍過大江群雕，再現了參與渡江的最小船工、14歲的馬毛姐幫助人民解放軍劃船渡江的場景。渡江戰役時馬毛姐穿的棉襖，也陳列在紀念館里。

今年3月28日，馬毛姐回到家鄉無為市劉渡鎮馬壩村為父母、大哥掃墓。鄉親們得知馬毛姐回來了，非常熱情，村旁掛起了“致敬渡江英雄！歡迎回家”的橫幅。馬毛姐給大家講述了自己冒著槍林彈雨駕船運送解放大軍渡江的經過后，還興致勃勃地去了長江邊，在劉渡鎮木材市場，她指著滔滔江水說，當時就是在這里上船的，“我還能記得當時槍炮的隆隆聲”。

今年是中國共產黨成立100周年，黨中央決定，首次評選頒授“七一勛章”。經過初審、考察和審議研究，產生29名“七一勛章”提名建議人選，并將有關人選情況在2021年5月31日至6月4日進行公示，名單排在第一位的就是馬毛姐。其主要事跡是：解放戰爭時期支前英模的杰出代表，聞名全國的“渡江英雄”。渡江戰役中，年僅14歲參加“渡江突擊隊”，在手臂中彈的情況下依然咬牙堅持，不畏槍林彈雨6次橫渡長江，運送3批解放軍成功登岸。毛主席親切接見她，并題詞“毛姐：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參加工作后從不以功臣自居，在平凡崗位上默默為黨工作;離休后義務作革命傳統教育報告300多場次。榮獲“一等渡江功臣”“支前模范”稱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