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陸軍新版《旅戰斗隊》野戰條令述評

莊 林 于沐澤

旅戰斗隊一詞是美陸軍旅級作戰部隊 “brigade combat team”一詞的直譯，美軍聯合出版物JP1-02《國防部軍事和相關術語詞典》對此定義如下：旅戰斗隊是一支聯合武裝部隊，是美陸軍戰術組成的模塊化基礎,分為裝甲旅戰斗隊、斯特賴克旅戰斗隊、步兵旅戰斗隊3種類型。近年來，美陸軍開啟以提升大規模作戰能力為中心的轉型建設，而條令建設一直是轉型建設的重要內容。

條令是美軍作戰理論體系的最終產品，直接用于指導部隊實踐，一直是部隊建設的重要內容。美軍歷次條令修訂和發布都有其深刻的歷史背景、長期的理論積淀和豐富的實踐總結。2021年1月，美陸軍發布了新版野戰條令FM 3-96《旅戰斗隊》以代替2015年10月版本，主要功能是規范遂行地面作戰任務的三種旅戰斗隊實施戰術行動。這是美陸軍在“大國競爭”的戰略指導下，著眼當前作戰樣式和戰場環境的深刻變化，結合“多域作戰”理論發展，總結前期作戰實踐經驗，對旅戰斗隊戰術運用指導法規做出的修訂，是美陸軍戰術理論發展的最新成果。

新版條令發布的背景動因

歷史上美陸軍條令更新均有其深刻的背景動因，新版《旅戰斗隊》條令修訂也與當前美陸軍所處的時代背景和主要任務息息相關。新版《旅戰斗隊》條令的發布是美陸軍在“多域作戰”理論框架下，對戰術層級作戰條令進行的首度更新，為新環境下旅戰斗隊軍事訓練、建設發展和戰術運用提供了理論依據和法規指導。

面對越來越復雜的安全形勢和緊迫的部隊建設需求，舊版《旅戰斗隊》條令已無法滿足作戰需求

陸軍戰略轉型推動理論體系發展。近年來美國防戰略從應對“反恐戰爭”轉向聚焦“大國競爭”，將中俄視為主要戰略對手和軍事威脅。2021年3月，拜登當局發布《臨時國家安全戰略指導》文件，明確將中國視為最主要的競爭對手，強調“中國是惟一有能力將經濟、外交、軍事和技術力量結合起來，對穩定和開放的國際體系提出持續挑戰的競爭對手?！睋?，美陸軍也圍繞應對“大國競爭”這一戰略制定了新的發展規劃，聚焦提升大規模作戰能力，應對未來可能出現的戰爭。舊版《旅戰斗隊》條令對大規模地面戰斗的關注度不足，并未就大規模作戰中旅戰斗隊的戰術運用進行集中論述規范，與當前旅戰斗隊著力提升大規模作戰能力的發展趨勢不相適應，面對越來越復雜的安全形勢和緊迫的部隊建設需求，更新條令勢在必行。

大國軍事威脅助力條令修訂完善。美國多部戰略文件指出，中國和俄羅斯在軍隊現代化上取得了長足進步，其“反進入/區域拒止”能力正全方位挑戰美軍的優勢。為應對中俄威脅，美軍開始推動陸軍進行轉型，提升陸軍部隊應對大規模作戰的能力。一是推進“多域作戰”理論發展，塑造未來戰爭方式。二是調整陸軍結構，增加裝甲旅戰斗隊的比例應對未來大規模武裝沖突，在旅戰斗隊總數保持不變的前提下增加2個裝甲旅戰斗隊，減少2個步兵旅戰斗隊。三是發布《2019年陸軍現代化戰略：投資未來》指導陸軍裝備現代化建設，持續推進高新技術裝備研發，保持技術優勢。舊版條令在思想、理念和內容上已與當前旅戰斗隊發展建設和戰術運用上存在一定程度的“脫節”問題，必須對其做出修訂以適應新的威脅。

作戰環境變化要求條令調整更新。美陸軍認為，近年來隨著軍事科技飛速發展和中俄軍事實力巨大進步，大國間的軍事競爭成為美軍面臨的主要威脅，高技術、現代化的大規模戰爭在未來爆發的可能性大大增加，逐漸使美陸軍面臨的主要作戰形式發生改變。一是部分高新技術在軍事領域大范圍應用，未來戰爭中的危險性空前提高。二是正規戰與非正規戰的相互交織使得未來戰爭變得異常復雜。三是未來美陸軍可能在對手“反進入/區域拒止”環境下遂行作戰任務，部隊的生存能力將受到巨大挑戰。四是互聯網的蓬勃發展極大地提高了信息傳遞的速度，未來的作戰環境勢必充滿“爭議”。美陸軍強調，未來極有可能出現二戰后美軍還未經歷過的高度對抗的作戰環境，對主要執行近戰任務的旅戰斗隊來說危險性大大提高，舊版《旅戰斗隊》條令已明顯落后于當前復雜的作戰環境，亟待對其更新，以使旅戰斗隊更好地適應未來的戰爭。

新版條令的整體結構內容

新版《旅戰斗隊》條令共分《組織》《旅戰斗隊與作戰環境》《威脅》《任務式指揮》《偵察和安全》《進攻》《防御》《穩定》《保障》九章，本文將其總結歸納為環境分析、行動實施、組織保障三個部分。新版條令對旅戰斗隊的種類特點、職能定位、組織架構、作戰環境、主要威脅、指揮控制、戰術戰法和后勤保障均進行了詳細規范和說明，對旅戰斗隊軍事訓練和作戰行動均有較強的指導意義。

作戰環境及威脅分析第一部分由《組織》《旅戰斗隊與作戰環境》《威脅》三章組成，主要對旅戰斗隊基本情況、所處環境和當前面臨威脅進行描述分析，為之后的作戰行動有關內容做出鋪墊。首先，在組織結構方面，對旅戰斗隊基本情況展開論述，明確其種類、編制、裝備特點、地位作用，并指出三種旅戰斗隊是美陸軍著眼應對全譜威脅而設立，各自負責不同任務類型，三者相互補充共同擔負陸軍近距離地面作戰的任務。其次，在作戰環境方面，對當前和未來旅戰斗隊的作戰環境和面臨威脅進行分析，認為當前作戰環境發生了巨大變化，呈現“多域”“危險”“爭議”等多個特點，作戰環境變化也進一步促進美陸軍主要作戰樣式發生改變。由此，新版條令明確提出旅戰斗隊的主要任務是提升大規模作戰能力以應對潛在威脅，對大規模作戰行動進行重點論述，進一步明確了旅戰斗隊在大規模作戰中的職能定位和主要行動。第三，在威脅分析方面，新版條令對旅戰斗隊面臨的主要威脅進行細致分析，將主要威脅概括為國家、非國家組織、犯罪團伙和機會主義者、個人四種類型，并對每種威脅的各自特點和可能采取的對抗手段進行分析，指出面對威脅時爭奪和保持主動權的重要意義。

未來的作戰環境正在趨于智能化

作戰行動指揮與實施第二部分由《任務式指揮》《偵察和安全》《進攻》《防御》《穩定》五章組成，主要規范旅戰斗隊作戰指揮和四種作戰行動的有關內容?！度蝿帐街笓]》一章對任務式指揮的原則、本質、特點進行描述，指出領導和信息是促進其他作戰要素發揮作用的重要因素，而后對任務式指揮的組織流程進行重點論述，明確作戰中旅戰斗隊指揮和控制的重要意義，并對其主要行動和相關方法進行詳細規范?！秱刹旌桶踩芬徽聦刹旌桶踩筷犎蝿章毮芤约爸饕袆舆M行明確，指出偵察、安全和情報行動目的、種類和特點，并對偵察、安全和情報行動的組織實施進行規范?！哆M攻》一章中，總結進攻行動的原則和意義，指明出其不意、戰力集中、把握節奏和大膽決策是進攻行動的四大特點，明確接敵運動、攻擊行動、擴大戰果和追擊是進攻行動的一般流程，并詳細規范旅戰斗隊進攻行動的基本要素、組織籌劃、組織實施的行動細節?！斗烙芬徽聞t對旅戰斗隊防御行動的意義進行明確，指明破壞性、靈活性、機動性、密集性、縱深作戰、準備性和安全性為防御行動的特點，線式防御、環形防御和反坡防御為防御行動的基本樣式，并規范了防御行動的籌劃、準備和實施的細節?！斗€定》一章則對穩定行動基本內容、行動環境、行動要點、區域安全行動和安全部隊援助的組織實施進行規范闡釋，明確沖突轉化、團結一致、建設東道國的能力和東道國所有權與合法性是穩定行動的基礎，將建立民事安全、支持民事管制、恢復基本服務、支持社會治理、支持經濟和基礎設施發展和進行安全合作為六項基本任務。

作戰行動中各級保障第三部分為《保障》一章，主要對作戰行動中保障工作職能、原則、組織實施和上級實施保障內容進行明確，規范旅戰斗隊作戰行動中的保障工作。首先，明確保障工作的主要職能和需要遵循原則。其主要職能是提供保障和服務的相關任務和系統，包括后勤、財務管理、人事服務和衛生服務支持，目的是確保行動自由、擴大作戰范圍和延長再補給所需時間，以維持旅戰斗隊遂行作戰行動。其次，指出保障工作需要遵循綜合性、預期性、反應性、簡單性、經濟性、生存性、連續性和臨時性八個原則。再次，對旅戰斗隊本級保障行動的各類人員職責、旅支援營組織結構、任務及功能進行說明，明確計劃、準備、執行三個階段為保障行動實施的具體流程，規范分配和再補給行動、作戰合同保障、裝備維護、醫療保障等相關內容。最后，條令還對梯隊（echelon）保障有關內容進行了明確，包含旅級以下梯隊保障和旅級以上梯隊保障兩部分，其中旅級以下梯隊對營、連保障內容進行具體明確。旅級以上梯隊部分則對美陸軍保障、軍團保障和師級保障進行明確，其中陸軍保障內容分為戰區保障司令部和遠程保障司令部兩部分，并對其具體職能進行規范。兵團保障則由保障旅、特殊部隊營、戰斗保障支援營共同擔負保障任務，師級保障則由師保障旅、師保障部隊營和師保障支援營共同承擔，相應的具體職能也進行了規范。

一名士兵在阿拉斯加的演習中從CH-47運輸機內向外觀察

新版條令發布的主要意義

通過新版《旅戰斗隊》條令的主要內容可以看出，新版《旅戰斗隊》緊盯未來作戰需求、解決具體問題、指導未來實踐，在一定程度上解決了陸軍部隊戰術層級作戰條令指導發展滯后的問題，對美陸軍轉型建設和旅戰斗隊作戰實踐具有積極意義。

美陸軍士兵在訓練期間用夜視儀觀察UH-60黑鷹直升機補給

進一步豐富完善“多域作戰”理論體系。自2016年美陸軍訓練與條令司令部司令大衛·G·珀金斯將軍提出“多域戰斗”概念以來，美陸軍陸續發布了一系列相關文件，如《多域戰斗：21世紀合成兵種的演變2025-2040》（2017年10月）、《美陸軍多域作戰2028》（2018年10月）、《多域作戰：美陸軍旅以上梯隊》（2018年12月）等，初步構建起以“多域作戰”為核心的理論體系。2017年10月更新的野戰條令FM 3-0《作戰》中即加入了18頁左右的“多域作戰”內容，此時“多域作戰”概念已在師一級指導部隊建設，停留在戰役層級。在“多域作戰”理論初步具備一定成果后，美陸軍即著手在戰術層級引入“多域作戰”概念。而《旅戰斗隊》野戰條令更新，正式將這一概念引入戰術層級，是對“多域作戰”理論體系的又一次深化與完善，使得“多域作戰”理論體系更加豐富完整。

標志“多域作戰”理論開始指導戰術實踐。自“多域作戰”概念提出以來，美陸軍相關制度法規陸續發布，內容涵蓋作戰理論、部隊建設、作戰行動等多個方面，有力地推動陸軍轉型建設，但受眾大多都局限于旅級以上梯隊，對于旅級部隊的戰術運用方面還存在空白。未來陸軍要實現全面向多域條件下的大規模作戰轉型，必須將“多域作戰”理念貫徹至旅戰斗隊乃至更低層級，實現陸軍部隊由上至下的全面轉型。新版《旅戰斗隊》的修訂為旅戰斗隊在多域環境下的戰術運用提供了指導和規范，填補了長期以來“多域作戰”理論在戰術層級的空白，標志“多域作戰”理論進入開始指導戰術層級作戰實踐的階段。

新版條令對美陸軍作戰行動中的保障工作進行了進一步的細化

美國多域作戰示意圖

改進傳統戰術運用方式適應未來作戰樣式。美陸軍強調，未來戰爭中陸軍部隊應該具備整合致命與非致命的跨域打擊手段對敵前沿、縱深關鍵目標實施精確打擊的能力，在尚未與敵建立接觸前即大幅度削弱敵戰斗力。在當前多域特遣隊還未投入實戰部署的情況下，其主要職能和作戰能力還有待驗證，旅戰斗隊依然是美陸軍進行大規模地面作戰的主要力量。美陸軍強調，在未來多域環境下旅戰斗隊應融入陸軍作戰體系，具備整合多種跨域打擊手段的能力，能夠以“飽和式”攻擊消滅敵關鍵目標和有生力量、限制敵機動自由，在大規模作戰中奪取、保持主動權，最終擊敗敵人取得勝利。

結 語

新版《旅戰斗隊》是美陸軍為指導多域環境下旅戰斗隊戰術運用而對相關法規做出的修訂，標志著其對安全環境和主要威脅的變化已經有較為深刻的認識，將法規理論做了相應更新。同時，“多域作戰”理論也進一步深化，理論體系逐漸發展成熟，理論成果被納入野戰條令成為指導未來陸軍戰術級部隊行動的指南。未來美陸軍旅戰斗隊在轉型建設的同時，還將著眼未來作戰環境與作戰方式訓練部隊，聚力提升旅戰斗隊的大規模作戰能力，提高美陸軍在未來大規模作戰中遂行近距離地面戰斗、進行決定性行動的能力，為未來的沖突做好準備，贏得“明天的戰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