節豎山連 文橫水蹙

與青年畫家張致遠的相識，是幾年前我赴饒陽出差時因緣際會的。

中央電視臺曾經做過《中國影像方志》系列節目，其中《這里是饒陽》的專題欄目，里面有張致遠先生對古饒陽歷史文化部分的講解，足見他的知識淵博。致遠先生是個多面手，擺弄樂器、搞文學創作、玩考古、書法、畫畫樣樣拾得起放得下，加之人緣好，在饒陽藝術圈里頗有名氣。據致遠先生說，他的高祖父是農村的文化人，會傳統的中國油畫，這種油畫是畫在玻璃上的。在民國年間，他的畫就能賣到一塊大洋一幅。后來，他高祖父讀書了解到中國古人的水拓畫技法，受油水分離的現象啟發，研究出來了自己風格的水拓畫。自高祖曾祖以來，歷代都喜愛藝術，研習書畫，可惜因為生活在農村，所創作的畫沒有被外界所知。我覺得致遠先生有藝術細胞和天賦，無疑是和家學淵源不可分割的。

近期先生辦了一個書畫展，邀我去參觀，使我對張致遠先生的書畫有了近距離的深入的了解，給我感觸頗深的就是先生的水墨畫。他用肌理這一特殊技法形成的繪畫語言，咫尺之間，卻彰顯出宏闊的氣象。這在精神層面是完全契合中國古人的審美的。肌理是指物體表面的組織紋理結構，即各種縱橫交錯、高低不平、粗糙平滑的紋理變化，是表達人對設計物表面紋理特征的感受。肌理是物體觸摸時的感覺方式，而繪畫中的紋理可以帶給觀者視覺上的感官效果，比如光滑的、有光澤的、絨毛感的等等。在繪畫上，他的肌理效果可以很好的表現水的波紋，草和樹葉的紋理，以及巖石和木材的紋理，一般來說，肌理與質感緊密聯系，一方面是作為材料的表現形式而被人們所感受，另一方面則體現在通過先進的工藝手法，創造新的肌理形態，不同的材質，不同的工藝手法可以產生各種不同的肌理效果，并能創造出豐富的外在造型形式，最終來為畫作所要表達的主題服務，以增加視覺上的質感和重點。當代中國畫中，已經有不少人巧妙地加入了現代的肌理技法，肌理獨特的表現效果，使畫面呈現獨特的美感。由此看來，肌理在現代中國畫表現中的積極作用，可謂是中國畫表現語言方面的一大突破。致遠先生不斷創新，總結出一套肌理表現方法，其中包括霧凇冰雪、木紋效果的重山疊嶂、變換莫測的云霞、波濤洶涌的江水這么幾類。在其筆下，一幅山水畫中，肌理語匯的大量運用，使得筆下一葉扁舟、一間草亭、一棵古樹、一只飛鷹、一座小橋，幾縷炊煙，滲透了現代現代抽象元素，他用手中的筆勾勒心中的圖，惜墨如金，既不失人間煙火氣，又能幻化出空濛遼遠的意境，蒼茫宏闊的氣象。追求肌理的獨特效果，古已有之，宋趙希鵠《洞天清祿·古畫辨》記載米芾 “其作墨戲，不專用筆，或以紙筋、或以蔗滓、或以蓮房梗，皆可為畫?！迸眢粺熛祭L題齋壁;摩詰畫圖置觀山窗。致遠先生通過水色筆墨和想象夸張象征，以表達出內在的理性思考和精神。其中鮮明的個性強調、專業的繪畫語言、無數次的探索和積累以及與大自然真切深層對話，成為創作豐富的源泉，他力求將傳統精神與現代意識有機結合使其更加豐富畫面的視覺效果，形成極其鮮明的藝術風貌，畫風筆力蒼勁，墨彩流溢，追求力與韻的充分體現。因此，潑墨潑彩肌理山水畫，超越二流畫家的意象思維和經驗，所有的創作畫皆為孤品，難以復制，意境深遠，色彩明快，形成獨特的藝術風格，這是致遠先生經過長期實踐與探索總結出來的，這一新技法的出現，無疑彌補了宣紙平面的單一性，成為創作者們不斷研究與實踐的主要課題。致遠先生說，中國水墨畫中的表現題材恰巧也適合運用肌理特征的語言去表現，山石、河流、樹木等形象如能增加肌理的表現技法，不但能豐富畫面的表現力，而且還能增加畫面的生動性、趣味性和立體感。畫家終究是要從生活中跳出去，來源于生活，高于生活，要形成具有自己獨特美感的風格。我畫中的樹木，房屋，人物，和現實都有一定的距離，都是根據自己的風格需要提煉變形而來的。畫中的山水云霞，則是根據特殊技法形成的紋理，更多的是一種意象而非現實。觀眾看過以后，應該有一種全新的感覺。一千個讀者就有一千個哈姆雷特，流暢的線條，純凈的墨色，變換神秘的氣氛。他的展品中有一幅《峨眉積雪圖》，畫中描繪的是高山雪景。近處濃墨重彩的山，不遠處畫面中的雪，遠處的云，點線面的綜合運用，肌理的適時表現，表現出各自的動態與質感。這些組合帶給人的美感，我覺得對每個人都是不同的。動靜結合，色彩的厚重與淡墨的運用形成鮮明的對比等等，表現出一種“大漠孤煙直”的意境，一種世俗與禪意的韻味。

“節豎山連，文橫水蹙。匠石驚視，公輸眩目。雕鐫始就，剞劂仍加。平鱗鏟甲，落角摧牙。重重碎錦，片片真花。紛披草樹，散亂煙霞?！蔽夷X海中浮現出庾信《枯樹賦》里面的句子，這不正是對肌理效果的生動寫照么！佇足在致遠先生的的繪畫面前，我感受到了他的這種立足傳統、尋找自我、表現自我、解放自我的精神，他在做一種有益且大膽的嘗試。他在極力表現一種曠達超逸的精神境地，一種超然物外、云水禪心的意趣。愿他在今后的藝術道路上篤行致遠！

作者簡介

王惠正，中國文藝評論家協會會員、中國書法家協會會員、煙臺市文藝評論家協會副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