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不動聲色的“故意”

劉世河

看電視上一檔訪談節目，嘉賓凌寶兒給觀眾講述了一段兒子周星馳幼年時的一些小事。她說，周星馳小時候吃飯十分頑皮，且不懂得珍惜。周星馳七歲時，她就和周父離了婚，自己拉扯著周星馳還有兩個女兒，日子頗為拮據。平日里難得吃上幾回魚啊肉的，偶爾改善一兩回，周星馳都十分霸道地先搶到自己碗里，從來不知謙讓姐姐和妹妹，而且只吃一點點后，還要將其余的幾塊也逐一咬過，卻又不吃。有一次，她好不容易狠心買了幾個雞腿給他們，周星馳竟然將雞腿不小心掉到地上。這回她真的生氣了，扯過周星馳打了一頓，而更讓她氣憤的是周星馳并不躲閃也不哭，居然還抿著嘴偷樂。等兒子上學走后，她只好將掉落的雞腿撿起來吃掉。唉！這孩子，哪都好，就是不知道節儉。

“我知道的?！边@時，一旁的周星馳接過了母親話茬兒，他說，“其實那時候我都是故意那么做的，我要不是故意將雞腿弄到地上，你會舍得吃嗎？那幾年，有什么好吃的，你全都給了我們姐弟三人，你自己成天就吃剩菜剩飯??！于是，我們仨才商量好，故意那么做的?！?/p>

凌寶兒聽到這里，情緒變得激動起來，哽咽著說：“其實，我早該知道的，你樣樣乖巧懂事，怎么偏偏在吃的方面這么頑皮呢？”

那一刻，主持人和臺下的觀眾大都潮濕了眼睛。

朋友的父親生性節儉，骨子里還頗愛占個小便宜，但人并不壞。朋友知道父親很喜歡吃小城里一種叫“羊肉餅”的小吃，卻又不舍得花錢買。每次路過那家親戚開的肉餅店時，父親都會放慢腳步偏著頭多看幾眼。朋友的心里就很酸。當時，朋友剛剛上班，薪水微薄，若直接買給父親，以父親的性格定然不肯接受，即使接受，也不會心安理得。于是，朋友就偷偷找到那位遠房親戚，一次先付給他五個大餅的錢，然后，每到黃昏父親下班路過肉餅店時，就讓親戚喊住父親，并說這是中午剩下的一個，不能再賣，扔了又可惜，表叔若不嫌棄，就拿回家吃吧。朋友父親嘴上客氣地謙讓著，心里卻甭提多美了！就這樣，兒子不動聲色地付錢，父親沾沾自喜地吃，親戚也落得個順水人情，這一舉三得的“游戲”竟然持續了一年多，直到那家店鋪因為拆遷搬走，“游戲”才不得不止住。眼下，朋友已是一家公司的大老板，他的父親也早已故去。而每每提及這段往事，朋友說心里都會實篤篤地酸一下。

美女同事芊芊，一有空閑常喜歡領著母親逛服裝店。發現母親中意的款式，她就逼母親試穿，當母親看見標簽上不菲的價格時馬上便會說，不合適。她也不爭辯，拉了母親就走，而心里卻早已牢牢記住了那件衣服的顏色、款式和型號。等到次日，她必定一個人悄悄回到那家店里，掏錢買下。不過，這時她會故意將衣服的一處弄臟或者故意揪掉兩?？圩?，然后趕緊打電話給母親，興致勃勃地嚷：“媽，你昨天相中的那款衣服，我在別的店看到了——對，一模一樣，——可惜就剩一件了，還有點小瑕疵——不過，不影響效果的——對，打折！老板打了最低的折扣給我，才一百塊錢，對！便宜！”

電話那頭的母親便連聲應著：“好呀！好呀！”語氣里滿滿的都是歡喜。

周星馳的“頑皮”、朋友的“轉手肉餅”以及美女同事的“小伎倆”，這些轉彎抹角又不動聲色的“故意”，其實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使自己的這份孝心，讓一生節儉的父母坦然接受。

【原載《伴侶》】

插圖 / 母親是孩子的翅膀 / 佚 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