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生暖暖

文 孫月霞

悠長的午后

下午四點半

一本未打開的書

一杯未燒開的水

一包被嚼爛的思戀

寂寥

是一個人的通道

終于薄成一張紙

不落一字

那只奄奄一息的鳥

在原地踟躕多日

終于在這個午后

離開

一天

是從早晨開始的嗎

抑或是午后

遠方炊煙起

下雪

今晚

我不確定是在等待一場雪

還是在等待

雪帶來的你的消息

然后一起談談

那年那月那雪

或者爭一爭

關于這場雪的虛偽

我的村莊

一切光鮮來不及生長

大地裸露

我在一切裸露中穿梭

露水溫柔地沾滿我的衣裳

溫柔的。

老槐樹的皮干枯

一幕幕啞劇

一只貓爬上墻頭

春天慵懶

爺爺種的

爺爺的爺爺種的子孫樹

長成之前的那個夏天 我離開了

雪花飛舞 一片片單薄的云

腳底冰涼

它們說就不送我了

今天，我將穿過黑夜去看你

我希望路再長一些

再短一些也行

我希望夜再黑一些

再亮一些也行

我希望路再直一些

有一些歧路也行

我希望你還像當年一樣英俊

老得像我父親一樣也行

我希望你妻妾成群葫蘆娃滿地

孑然一身仿佛在等我一樣也行

突然

我希望你是一個農夫

所有的力量向下生長

不再空洞地想著詩和遠方

經年累月地打理著一個秘密花園

成熟的蘋果在腐爛之前

砸醒了一條沉睡的美女蛇

那個秋天

當蘆花泛白的時候

湖面皺了

憂傷 抑或歡喜

廢棄的村莊

廢棄的狗

一條小船

一座很深的寺廟

沒有人能找到

野貓出沒

那天早晨有霧

列車晚點了

說好我在這里等你的

后來 我看過大海

總共

我記得你寫的兩首詩

一首大海

一首雪花

你將大海留給自己

將融化的雪花留給我

還有遠去的背影

我后來看過海

不確定在

海底

有沒有想過你

或者

你寫過的那首詩

抑或

只是海面上那只搏翔的海燕

相忘的終究相忘

我不確定是不是在那個寒冷的冬季

但一定不是在海底

因為后來的那年

我潛入海底

只有那么短短的

一瞬

一只飛翔的鳥

你指著一只春天的鳥

大喊一聲 停

就停在屏風上吧

比飛翔好看

飛翔總是累的

要不說勞燕分飛

如果停在屏風上

美麗就是永久的

鳥兒聽了你的話

既不能飛走

又落不下來

它是多么想將它的羽翼給你

或者就做你的飄帶

停

特別是急行中的停

最難

一只飛翔的鳥

一直在空中

等待解救

暖暖

有那么一天

兩朵花兒一起開

太陽雨下到了黃昏

窗外的月亮那么圓

白天用燭光對抗黑夜

人間暖暖

有那么一天

全世界冰川消融

靜默與疼痛之后

放下旗幟與劍

歲月撤去舊屏風

大地暖暖

有那么一天

天龍幻化成馬

在緩緩的下墜中靈魂上升

天地交融出一股暖流

生命的拱門越過

天下暖暖

那天以后

一切都是可以的

刮風就當你來過

下雨就當太陽雨

一切隱秘都與你有關

余生暖暖

二月蘭

一個男人擁抱二月蘭

當然

那來歷不明的姿勢不一定是擁抱

紫色的低吟也不一定是二月蘭

唯一確定的是一個男人

是的 一個男人

一個女孩的父親

另一個女孩的花間少年

悠揚的鐘聲響起

放工的人還沒有回家

遠方

從那紫色開始的地方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