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紀雯勻 上海市世界外國語中學國際部
指導專家/汪俊 上海交通大學醫學院附屬第九人民醫院兒童口腔科主任醫師
齲齒是幼兒最常見的口腔問題。你可能不曾想到,幼兒齲齒治療的最大難點并非治療本身,而是如何讓孩子配合治療。當孩子看到牙椅,聽到高速牙鉆的聲響,聞到消毒水的味道,便不由自主地心生恐懼,抗拒治療。其實,讓孩子配合看牙,有經驗的兒童牙科醫師會有一套獨特的溝通方式,而在醫學上這種與患者之間特殊的溝通方式被稱為“敘事醫學”。
所謂敘事醫學,是“由敘事能力所實踐的醫學”,它充分挖掘了個體的敘事能力,在很大程度上整合了醫學的專業性與普世性,為科學與人文之間的交流開辟通道。這就要求無論醫者還是患者,都應具備良好的敘事能力。醫者,能用通俗易懂的語言解釋一些醫學事件,解除患者的擔憂;而患者應能充分表達自己的擔憂或困惑。
2022年暑假,我在某醫院兒童口腔科進行社會實踐時看到的一幕,正是敘事醫學在兒童牙科診療中的一個應用場景。它大大緩解了小朋友看牙的恐懼,幫助小朋友配合治療。
一天,媽媽帶著5歲的軒軒(化名)去看牙,這已經是她跑的第5家醫院了,可軒軒還是又哭又鬧不肯上牙椅。媽媽對此束手無策……
這時,醫生蹲在了軒軒面前,展開了下面的對話:
醫生:寶貝,你是不是怕痛?
小朋友:點點頭。
醫生:那你知道為什么媽媽會帶你來我們醫院嗎?
小朋友:不知道。
醫生:那是因為我們醫院的醫生都很厲害,不會弄痛你的。
小朋友:……
醫生:寶貝,你晚上睡著了媽媽碰你一下你會知道不?
小朋友:不知道。
醫生:對啊,我們先用一點苦苦的藥水,讓牙齒里的蟲子睡著了。再去拆它們的小房子,它們就不知道了,就不會咬你,你就不會痛了,我們試試看好不好?
小朋友:猶豫著走向牙椅……
接下來,醫生邊和小朋友聊天,邊進行著牙科檢查,然后對要治療的那顆牙齒進行了“無痛”麻醉,小朋友順利地完成了治療。
上面的案例很好地詮釋了敘事醫學在緩解兒童牙科畏懼中的作用?;純和ㄟ^“又哭又鬧、不肯上牙椅”表達了其“怕痛”的擔憂,醫生及時識別;在了解了患者內心恐懼、擔憂、不安的復雜情感后,醫生與患者共情,充分理解并尊重了他的痛苦,并通過“無痛”治療真正地解除患者的擔憂,有效緩解其恐懼,使患兒順利接受了治療。
通過更長時間、更多病例的觀察,我發現通過敘事醫學緩解兒童看牙畏懼,還有很多注意事項。
首先,醫者需要使用小朋友能理解的詞語,有時還要使用“聽、觸覺”等增加感官認識,使得醫生傳遞的信息和小朋友理解的信息“一致”,否則難以達到滿意的效果。如上面案例中醫生將“麻藥”比作“苦苦的藥水”,將“麻醉”說成“讓牙齒睡著”。而醫生治療時需要用高速“鉆頭”將齲壞的牙體組織磨除,但高速“牙鉆”會發出噪聲、噴出水流和氣流,讓小朋友覺得很恐怖。
醫生在和小朋友交流的時候,醫生使用了“兒童語言”,將高速“牙鉆”說成“電動牙刷”,并先后在小朋友媽媽和小朋友手上進行了演示,讓小朋友感覺一下高速“電鉆”轉動時發出的水流、氣流及聲音,然后才開始“拆蟲子房子”。在這過程中,醫生還不斷地和小朋友描述著“拆房子”看到了“蟲子家房子的屋頂是黑色的、墻壁是黃色的……”等虛擬場景,讓小朋友有身臨其境在做游戲的感覺,大大緩解了他的恐懼。
其次,對小朋友的擔憂要有明確的回應,否則會影響其效果。有個小朋友治療牙齒時,醫生為了要將她的牙齒隔離開,要用到被其稱為“小雨傘”的“橡皮障”。小朋友說:“我不想要這個東西安在我牙齒上”,于是醫生問:“你不喜歡牙齒的雨衣?”小朋友說:“對,安上這個以后我沒法呼吸了?!贬t生繼續在牙齒上放“小雨衣”,于是小朋友大哭了起來。
在這個案例中,醫生由于沒有能夠給小朋友明確的回應,在沒有任何進一步對“小雨衣”進行解釋的情況下繼續給小朋友的牙齒裝橡皮障,導致小朋友內心的焦慮與擔心等抵觸情緒沒有被消除。
最后,小朋友內心的焦慮通過“大哭”釋放了出來,阻礙了口腔治療。后來,醫生用形象的語言跟小朋友解釋了為牙齒穿上“小雨衣”的過程以及“小雨衣”的作用后,小朋友逐漸停止了哭聲,開始配合醫生進行治療。這也體現出明確回應小朋友的擔憂對于緩解孩子內心恐懼,使治療順利進行的重要性與必要性。
敘事醫學要求醫生將醫療中心從疾病轉向患者,加強醫患雙方的有效溝通,其本質則是對患者內心需求的關注和重視。兒童不論是耐受性、配合能力、依從性,還是面對陌生環境時的適應能力都弱于成年人,在接受牙科診斷時更容易產生畏懼心理,難以配合治療。聆聽患者的敘事,站在患者的立場上切身處地去感受其內心的焦慮與恐懼,理解他們的痛苦,拉近了患者與醫生間的距離,從而更好地為醫學治療本身服務。
編者的話
醫患共同努力,營造充滿溫度的治療
以上案例對我們家長也有所啟示:應該通過什么敘事方式幫助孩子不怕治療。除了不要將醫生與威脅關聯外,還可以多做些體驗和分享,如定期就診做些無創的口腔檢查,使用孩子易于接受的敘事方式普及防治知識等。治療應當充滿溫度而非充斥冰冷,心中、眼中不應只有疾病,而要以人為本。這需要醫患雙方共同努力,治好疾病,溫暖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