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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譯英策略與方法(六)

2022-03-07 13:39鮑川運
英語世界 2022年10期
關鍵詞:并列句動賓主語

文/鮑川運

中文以“過程”為主導的表述方式,特點是短句多、動詞多。短句按照時間的順序和邏輯關系排列開來,形成一個過程,形式上有很明顯的并列結構特點,但句與句之間又有一種隱形的意合。這樣一種結構特點,給翻譯的認知帶來潛移默化的引導。

例如這樣一句話:

我們采取了優惠政策,幫助企業減輕了稅務負擔。

這句話里有兩個短句,有“采取”和“幫助”兩個動詞。按照語法結構分析,這是一個主次并列句,兩個句子一主一次,在語義上有一個遞進關系,即“我們采取了優惠政策”產生的結果是“幫助企業減輕了稅務負擔”。但從形式上看,兩個動詞的主語又都是“我們”。因此,這句話可以采用兩種方式翻譯:

1. We have put in place supportive policies, which helped businesses ease their tax burdens.

2. We have put in place supportive policies and helped businesses ease their tax burdens.

應該說,這兩句話都表達了原文的意思,但后半句的主語有差別。第一句的后半部分使用一個非限定性定語從句,從形式和語義上都很明確地表明了一個因果關系,即“采取了優惠政策”這個行為“幫助企業減輕了稅務負擔”,后半句動作的執行者沒有直接歸于We。第二句采用并列結構處理,兩個動詞的主語都是We,動作的執行者非常清晰。特別是句子的后半部分,有了具體主語后即成為一個基于主觀意識的動作,明確表示“幫助企業減輕稅務負擔”的是“我們”。

對句子作這樣細微的分析似乎有點小題大做,但問題雖小,反映的卻是中譯英中一個系統性的翻譯認知挑戰。前面我們說了,中文的語言結構特點會給翻譯認知帶來潛移默化的引導,實際上這也是任何一種語言翻譯中都會出現的問題。相似的地方往往是最容易造成源語干擾的地方。中文的并列句結構在英文中是對應存在的,在語法和意思上都是可以轉換的,因此譯者便很容易受到中文結構的影響,不假思索地采用比較直接和對應的翻譯方式。這兩句話的翻譯雖然語法和意思都對,但是會產生一種很有意思,但常常被忽視的效果,即中譯英中經常出現,但不太為人關注的主觀與客觀表述的問題。

第二句翻譯中兩個動詞的主語都是We,動作的實施者明確,是主語在主觀意識下采取的行動。而第一句的后半句使用非限定性定語從句,表明后半句與前半句的因果關系,先做了一件事,而這件事又導致了另一件事,是一種比較客觀的表述。

中文的結構不太使用顯性的銜接手段,而多采用“意合”方式,結構與語義的差別可能會造成理解上的模糊性。譯者如果受語法結構的影響,會采用并列句的方法翻譯。如果譯者判斷出句子前半句和后半句之間的語義關系,則會采用另一種翻譯方式。筆者認為對中文句子結構的分析還是應該多注意其語義結構。既然說中文的特點是“意合”,這就說明一個事實——中文有不同于語法表形結構的語義結構。如何克服過于關注中文語法表形結構而忽視其語義結構,是中譯英過程中面臨的一個挑戰。

下面是從現有出版物中摘取的例句,我們來看看這個問題的普遍性。

我們建立了自貿區試點,為進一步改革開放積累了實踐經驗。

We have established pilot free trade zones and provided practical experience for further reform and opening-up.

這句話的結構顯然與前面的例句相似,但譯者著眼于表形結構,把后半句處理成英文的并列結構,兩個動詞的主語都是We。但從語義上來說,后半句是前半句行為的結果,有一個遞進關系,因此也可以說:

We have established pilot free trade zones, which provided useful experience for further reform and opening-up.

再看一句:

我們促進該地區共同發展繁榮,讓一億多民眾過上了更好的生活。

We have promoted common development and prosperity and delivered better lives to over one hundred million people.

譯者采用了并列句,直接把后半句的主語也歸于We。但是從語義來看,后半句顯然應該是前面“促進共同發展繁榮”而產生的結果。因此也可以這樣譯:

We have made efforts to promote common development and prosperity in this region, which brought better lives to over one hundred million people.

或者: We have made efforts to promote common development and prosperity in this region. As a result, over one hundred million people are now living a better life.

We have made efforts to promote common development and prosperity in this region, bringing better lives to over one hundred million people.

就以上的例句而言,前半句和后半句隱形的語義關系應該不難判斷,而且按照漢語語法,這種類型的并列句本身就有一個主次順序。但為什么譯者還是采用了英文的并列結構?有的情況下可能是譯者有意識地選擇采用并列句,將后半句的動作明確地與前面的主語掛鉤,可以稍微有點高調地表明,這兩件事情都是“我們”做的。當然,也不排除譯者受到中文結構的引導,無意識地選擇了并列句。本來作者不一定有高調的意思,中文本意也是很正常的表述。但譯者沒有意識到其選擇的后果,將中文本來比較客觀的表述增加了主觀的色彩。

現實的翻譯中不斷出現結構對應而造成語義偏差的情況,說明顯性的語法結構對翻譯認知方法確實有一種潛移默化的引導。中文只要有句子,必然有動詞,而且動賓詞組較多,特別是句子之間不太使用顯性的語法銜接手段,這樣對譯者造成的引導性就更加強烈。

我們常說,要做好中譯英,首先要理解原文,把意思搞明白。但對中文的理解只停留在感性理解的層面,只關注表層的語法結構,顯然是不夠的。對譯者來說,需要建立兩個基本的認識。第一,中文雖然動詞用得比較頻繁,但中文的動詞結構并非都表示動作,有時候也表示狀態,而且在英文中也不一定都需要對應地采用動詞表述。第二,中文的短句較多,句與句之間不太使用語法銜接手段,但句與句之間是有語義上的銜接的。抓住這兩個特點,對中文的理解便能達到更深的層次。

我們看看下面這個例句:

我們擺脫冷戰陰霾,共同維護地區穩定。

We have cast away the shadow of the Cold War and jointly upheld stability in our region.

中文本身不難理解,但是我們看看英文,似乎就有些問題了。兩個動賓結構:“擺脫冷戰陰霾”和“維護地區穩定”,分別翻譯為英文的動賓結構,形成一個并列句。第二個動賓結構好理解,upheld stability in our region 意思明確。但第一個動賓結構的翻譯cast away the shadow of the Cold War 就比較費解。第一是英文的意思不太清楚,是“消除冷戰”的意思嗎?顯然不是,因為這不是哪個國家能夠做到的。既然冷戰沒有消除,冷戰的shadow就是客觀存在的,那又如何能 cast away the shadow? 而且英文的主語是We,主觀指向非常明確,因此讓人感到英文譯文提出了一個似乎主觀上難以做到的事情。但是中文明明白白說的是“擺脫冷戰的陰霾”,為什么這樣翻譯會有問題呢?一般來說,如果英文說不通,肯定就是對中文的理解出現問題。這里需要從詞匯和結構兩個方面分析。先看看“擺脫”這個動詞。如果說“擺脫”什么事情,應該是避免與某一件事情的關系,但并不是將某一件事情消除了。例如,“我們擺脫了他的控制”,是我們脫離了他的控制,但他的控制也許依然存在,不一定是被我們消除了。那么“擺脫冷戰的陰霾”,意思是陰霾是客觀存在的,但我們擺脫了它的影響,或者是不受它的影響,并非是我們消除了陰霾。另外,“陰霾”在這里是一個比喻,具體的意思應該是“不利影響”,或者是“不利的情況”。因此從詞匯的選擇來說,cast away the shadow of the Cold War 不太合適。

我們再看看結構,判斷一下“擺脫冷戰的陰霾”在句子里的作用。整句話分析一下,雖然兩個短句形成一個并列結構,好像是有兩個動作,但是第一個動作有些抽象,更像是表示一個立場,不受冷戰的影響。而“共同維護地區穩定”比較具體,應該是句子的重點。因此,從深層的語義關系上來看,兩句話并非是并列的。第一句應該有一個讓步狀語從句的意思,即“盡管世界處于冷戰的狀態,我們還是共同維護了地區穩定”。也就是說,中文的動賓詞組,用的是動詞,但表達的意思不一定是一個動作,或者說,英文不一定需要按照句子形式處理,可以采用短語或非動詞形式。根據這樣一個理解,我們可以這樣翻譯:

We all made efforts to maintain stability in our region despite the on-going Cold War at the time.

這樣的翻譯基于認知上的兩個突破。第一是突破對表形語法結構的認知。除了考慮語法結構外,更重要的是要注意具體的隱形語義結構。換句話說,中文不太用顯性語法銜接手段,并不是說句與句之間的關系不存在,并不是說中文的表述都是一個動作接著一個動作,一個動詞接著一個動詞。第二是突破對動賓結構的認知。中文使用了動賓結構,是語言本身的一個特點,但表述的并不一定都是動作。中文動詞使用的頻率較高,主觀性較強,是語言表形特點,但從其深層意思來說并非如此,因此形成表形語法結構與語義結構的差異。翻譯教學需要解決的,第一是認知問題,第二是方法問題。問題比較普遍,我們將在下一期繼續討論這個問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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