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藏慈巴溝科考5日

蒲星　張齊兵

早就聽說西藏察隅縣慈巴溝有著保存完好的原始森林，進入里面不但需要徒步好幾天，通訊無信號，而且還有可能遇到毒蛇和熊等各種危險動物。我們不但沒有被這些困難嚇倒， 反而被原始森林的神秘所深深吸引。2018年5月23日，在當地護林員阿太、白瑪多吉和次仁多吉的協助下，我們深入慈巴溝開展了5天的森林考察。慈巴溝于2002年成為國家級自然保護區，區內有森林面積5萬多公頃，但森林的原始程度，老樹的年齡大小與健康狀況，以及未來氣候變化對森林的影響尚不清楚，了解這些情況正是我們此次科考的目的。

一、行

第一天走的路有許多是在叢生雜草和灌叢中若隱若現的小道，也是蛇類頻繁活動的地方，所以我們都萬分小心。次仁多吉走在前面，手持砍柴刀，披荊斬棘開辟一條通途。還沒走多遠，他就停步驚呼道：“哎呀，快看！”我們好奇地圍過去，只見路邊盤縮著一條拇指粗的黑蛇！除了頭部略帶一點銀色，全身烏黑，仿佛在警示其他動物不要輕易去招惹它。次仁多吉告訴我們，這條蛇無毒。我們緊張的心這才稍微放松下來，拿出手機拍下“酣睡”中的小黑蛇（圖1）。

繼續往前走了一段，更為驚險的一幕發生了：前面的次仁多吉走過后，緊隨其后的張齊兵突然大呼一聲：“蛇！”還差點一腳踩上去！大家細看這條蛇，其外表十分鮮艷，充滿著強烈的威懾意味，正慢悠悠地穿過我們正在走的小路。一旁的白瑪多吉說：“這是一條毒蛇！”?？粗圃沼圃盏嘏肋h了，大家在緊張的氛圍中才慢慢松了一口氣。我們小心翼翼繼續前進，后面的路上又陸陸續續遇到一些蛇，雖然已無最初那般恐懼，但走路也是一絲不茍，不敢隨意觀賞周邊風景。

除了蛇路的驚險，接下來的懸崖小道也是異常險峻（圖2）。走在僅容一人通過的道路上，大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勢，齊人高的雜草荊棘叢生，旁邊是洶涌的河流，驚濤拍岸，震耳欲聾。相比于第一天路的兇險，第二天的行走，蛇少了許多，但路途卻更加崎嶇。石頭上開辟的道路，上面布滿了苔蘚，下個不停的雨讓道路濕滑無比，走在上面步步驚心，絲毫不敢馬虎。路邊的蕁麻生長得極其旺盛，我們的手免不了時不時被扎一下，癢得特別難受。遇見長滿青苔的倒伏大樹（圖3），我們從樹上跨過，或從樹下鉆出，像一場特種兵考核。有一段路極為陡峭，我們手腳并用沿著幾棵倒樹做的梯子往上爬，可以說是心驚肉跳。半路上水喝完了，大家都口干舌燥，幸運的是，山里有不少小溪（圖4），在溪水邊，我們可以暢懷豪飲！

第三天的路沒之前那么艱辛，但我們有一些隱憂，因為路上向導們一直在強調將要遇到的獨木橋，橋下面是湍急的河水，若掉下去就可能被大水吞噬……當我們風塵仆仆趕到獨木橋時（圖5），只見孤零零的獨木已經被大水沖垮了，只有一半還在苦苦支撐著，但已然無法過河了！我們想盡辦法，無論是強渡還是從上下游尋找新路，都一一宣告失敗。向導告訴我們，過了獨木橋再走兩、三個小時就到達最里面的草甸和監測站了。而這趟我們只能到獨木橋的位置了，除了對最深處充滿想象之外，心里還是略有不甘。

二、食

印象中野外生活是無炊煙裊裊、油鹽醬醋的，所以我們買了好幾天的無需任何加工，開袋即食的口糧。沒想到的是，我們進山的第一餐竟是香噴噴的白米飯。中午到了休息的地方，向導們便開啟了“大餐”模式：白瑪多吉負責生火，次仁多吉從背簍里拿出鐵鍋，然后到路邊的小溪流舀上清澈的山泉水，淘米煮飯，一氣呵成，實在是意料之外！然后白瑪多吉從包里拿出一顆小白菜，一塊藏香豬肉，嫻熟地切好，油鹽醬醋一番爆炒，一頓色香味俱全的大餐就擺在眼前了。感覺這不像是探險，倒像是野炊呀?。▓D6）

我們不僅享受到“貴賓級”的野外美食，還品味了藏區獨特的酥油清茶和糌粑。每到休息吃飯的地方，向導們都會煮酥油清茶喝：水先燒開，然后往里面放茶葉，撒下鹽巴，煮好后，盛在自己的杯子或者碗里，最后再添點酥油，獨特的酥油茶，就可以慢慢品味了！對于茶水里面加鹽，開始我們還不理解，后來才知道，每天走很多路，流的汗也特別多，需要補充大量水分和鹽分，酥油茶就完美地充當了這個角色。而糌粑是由炒熟的青稞研磨而成的，把青稞粉末揉捏到酥油茶里面，和成面團，然后就可以享用了。糌粑有濃濃的麥香味道，綠色營養，也很頂餓。當然我們的干糧也是需要的，在沒法燒火的地方，大家就吃壓縮餅干，實打實的，保證填飽肚子！

三、住

住在野外，以天為被，以地為鋪，仰望星空，思緒萬千。第一天晚上，營地駐扎在河邊的大樹底下，枝繁葉茂的大樹是天然的庇護所，擋雨遮風。樹下滿是枯枝落葉，好像軟軟的席夢思床墊，鋪上一張隔水氣的塑料膜，睡袋鋪好，就可以鉆進去躺下睡覺了！由于是第一次野外露宿，我們的心情是既激動又緊張！震耳欲聾的河水聲不斷敲擊著困倦的神經，仿佛轟鳴的飛機在耳邊盤旋一般，最后大家在嘈雜之中睡著了（圖7）。

山里濕氣很重，云霧繚繞，第二天天剛蒙蒙亮就下起了雨，還好那時我們已起床收拾好睡袋。我們原本打算等雨停了再走，但是雨下個不停，最后我們決定冒雨前進。經過艱難跋涉，我們終于在天黑之前趕到了第二天的營地。熙熙攘攘長著幾棵小樹的營地，周圍布滿了奇形怪狀的大石頭。因為沒有了枝繁葉茂的大樹保護，我們決定搭建帳篷：先把一根粗繩拴在距離地面兩三米的兩棵樹上，然后將8×5米塑料膜搭在粗繩上，再用細繩捆住塑料膜的四個角分別固定在樹枝上。一個簡易帳篷就搭建完畢，看上去比昨天的大樹帳篷要豪華得多（圖8）！夜晚，皓月當空，皎潔的月光照在我們的帳篷上，油然生出思鄉之情。這里沒有手機信號的干擾，沒有城市的喧囂，沒有生活的瑣碎，只有亙古彌新的夜空和漆黑的叢林。

第三天晚上，我們剛搭好帳篷，大雨就侵襲而來。老實說，當時我們有點擔心它是否經受得住風雨的考驗，事實證明擔心是多余的。雨滴噼里啪啦敲打著塑料帳篷，但是我們的帳篷風雨不動安如山，一點也沒漏水。我們又擔心雨水會不會沿著地面流到打地鋪的地方，阿太說不用擔心，雨水會直接滲入地下，我們睡的地方很安全。雨下個不停，一直到天黑睡下，我們沒再擔心下雨的問題，除了有點憂慮蛇會不會鉆進我們的睡袋。

四、工作

“這是我這么多年來見到的保存最好、原始氣息最濃厚的森林”，張齊兵驚嘆道。慈巴溝有滾滾的河流，潺潺的小溪，堆積的枯枝落葉，滿地的青苔，還有各種珍稀野生動物，競相向上的草本灌木以及高大的喬木（圖9）。一棵棵參天的云杉，像一個個遠古的巨人矗立在這片神奇的土地上，我們仿佛置身于阿凡達的奇幻世界中。我們極度興奮地開展著樹輪采樣工作（圖10），第一棵樹的樹芯在大家齊心協力下采集出來，粗粗一數，竟有三百年之久。在樹芯上，我們也發現了年輪極密的時期，說明歷史上慈巴溝也可能出現過大旱等極端氣候或生態干擾。從樹芯上可以科學推測慈巴溝的環境變化，掌握慈巴溝森林的健康狀況。我們也不遺余力地給護林員講解樹木年輪知識，告訴他們原始森林的生長情況。

五、風景

慈巴溝奇峰林立，山川別致，河流洶涌，溪水娟秀，青木高聳，就像神奇的童話世界一般。進入慈巴溝，最先看到的是那條浪花飛濺、濤聲如雷的河流，它是慈巴溝的大動脈。慈巴溝基本上處于云霧繚繞之中，宛如仙境。山間流淌著數不盡的溪流，溪水來自山上融化的雪水，就像是一路嬉戲的冰雪精靈，波光粼粼，清澈見底。在休息的時候，我們驚喜地發現了一幅極美的畫卷（圖11）：云霧環繞著山頂，冰雪映照在陽光下，一抹一抹的溪水，從山頂傾瀉而下，猶如黃河之水天上來，一絲一縷之間也流淌著小家碧玉的秀氣。我們被這美景折服了，無不感嘆慈巴溝的神奇。

六、驚險

驚險1：奇遇“熊大”

科考第二天，我們看到一棵極其高大的樹，于是興奮地往林子深處的這棵樹走去。走到離大樹還有幾十米的地方，次仁多吉突然聽見了一個奇怪聲音，立馬回頭告訴旁邊的蒲星，但是蒲星說只聽到幾聲鳥叫。再往前看時，兩人發現那棵大樹下面好像有一只動物，兩人的第一判斷是狗熊！要是驚動了狗熊就太危險了！兩個人迅速往回走，生怕驚動了這個“龐然大物”。他們回到路邊后，立馬告知了剛剛遇到的“危險”情況。我們立即用照相機的長焦鏡頭對準剛才“狗熊”的方位，但由于太遠而無法確定具體情況，蒲星驚慌地說到：“可惜沒拍個照，就想著逃命了?！?/p>

驚險2：擾夢爬蟲

第二天的營地看上去安全而“豪華”，但也有潛伏的危險。晚上大家躺進睡袋睡下，半夜的時候，蒲星突然跳了起來，驚恐地說：“有蟲！”原來是一只蟲子扎進了其大腿，我們點一支煙，用煙頭燙蟲子的屁股，然后使勁把蟲子拔出來。幸運的是，蟲子的頭部沒有斷在肉里，白瑪多吉說這種蟲子叫“草爬子”，要是沒被發現的話，第二天這蟲子就會吸血吸得鼓鼓的。躺下后的蒲星仍然驚魂未定。這種蟲子就是臭名昭著的蜱蟲，會傳染疾病，還好及時發現，否則就有感染的危險了。

驚險3：毒蛇驚魂

在科考第四天晚上，阿太在一旁砍一棵倒下的干枯大樹，準備燒水做飯。在拿起木頭時，阿太和坐在旁邊的張齊兵突然跳了起來。原來樹干下躺著一條蛇！鮮紅色，三棱頭，活脫脫一條毒蛇！看到我們這群“龐然大物”之后，依然慢悠悠地爬，是毒蛇無疑了。白瑪多吉找了一根樹枝，把蛇挑開了，但是離我們打地鋪的地方僅十多米，我們很擔心它是否還會回來。次仁多吉說，不用怕，蛇被搶了地盤后，不會回來的。我們這才安心睡下。

結語：五天的慈巴溝原始森林科考結束，我們在獲得了森林資料的同時，也領略了其美景。臨走時，我們問阿太，這里會被旅游開發嗎？他說：“不會，這里會被保護起來，保持它的原始與神秘！習近平總書記說了，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而慈巴溝就是我們的金山銀山！”（圖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