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成婚禮

黃長江

姨母可憐我，可她有四個女兒，也沒有嫁給我一個。

我剛出生三個月，就死了父親，兩年后，母親又雙目失明。姨母就成了我家的頂梁柱，一邊照顧母親、一邊照顧姐姐和我。

在姐姐十八歲那年，姨母就將她嫁了出去。而我，二十四歲了，卻還是光棍一條，別人為我介紹了一個又一個，都是高的不成，低的不就。姨母也為我介紹了一個、兩個，甚而三個、四個。我見了都覺得不如我的任何一個表妹或表姐。

其實，在我還小的時候，我就把一個表妹深深地刻在了心中，無論我或悲，或喜，或苦，或甜，或憂，或樂，都把她帶在心上。

而今，我已二十六歲，不知“親”給相了多少，結果卻是零比零。

姨母著急，母親也罵我，我卻覺得無所謂似的。

三個月前，姨母又給我找了一個相親對象，外地人。還沒見面，母親便告訴我，要做好見面的準備，見面時該如何對她。我都一一答應了，可心里卻覺得“沒有什么意思”，沒那樁事。

見了面，對方同意。在母親的叮囑下，我也勉強答應了下來。接著姨母便去請先生給擇了結婚的吉日，說是讓她到我家住幾天就舉行婚禮。

天！這如何是好？我真要跟她結婚嗎？

姨母真的把她帶來了，第一個晚上便要她跟我同住。

說實話，她長得漂亮，看起來也聰明。但話也說回來，我并不喜歡她，我的心中仍然只是那個表妹。

可是，姨母把她送到我的房間，讓我們坐在一起。見我們說話了，她就出去了。不過，我就只是聽她說，或是她說不下去時又插上兩句引她繼續說下去。這是十月的天氣，說到大半夜，天有些冷了，我裝著出來方便，去找還在打牌的哥們兒了。

第二天晚上也如此度過?？墒堑谌?，她告訴我姨母了。這一下可糟了，我挨姨母罵了幾句不要緊，當天晚上姨母便讓我們倆都進得屋去，她把門鎖上了才回去。于是，我叫她再講故事給我聽，她卻不講了。無論我怎么勸她也不講了。

后邊我逼她：“講不講？不講我就出去看書了?！彼庞种v起來。

這一次，她講的是她自己的傷處，說她遇上些什么不幸，命運如何，生活如何欺負她什么的。實在令我感動，令人同情?？墒莾H僅是感動和同情！

講了一會兒，她哭了起來，不講了，我就出來看書了。

我剛邁出那個房間門，“啪”一聲，她把門關上了。我在外面的沙發上躺著看了一會兒書，將身子一蜷曲，就在沙發上睡著了。

夜半，突然冷了起來，真是寒氣逼人，我醒了。起來在屋里踱步、搓手，又看書、又睡覺，可這次再也不能入睡了！

正在此時，屋里一陣輕響，接著門開了，她叫我進去睡覺，我不去，她又來蹲在我身邊拉我?？晌沂冀K沒去。于是，她又“啪”一聲把門一砸，朝里閂上，大概是睡了。好不容易才挨到天明，姨母來把外門打開，見我一人在外屋看書。便問：“你沒睡覺？”

“沒有?！?/p>

“她呢？”

“里屋?！?/p>

姨母把門叫開了，我一直認為在里屋睡得很香的她居然在屋里哭了一個晚上！還在哭！

姨母先把她安慰了，然后叫我到了一邊開始訓我，說我都成了老頭了還不打算成家，又說母親如何苦，她如何為我操心等?？墒?，我終是聽不進一言半語！

可畢竟還是不得不聽姨母的，晚上一到，自又進到臥室去了。這一晚姨母可是經驗更足了些，見我們倆都進了屋便鎖上了門，里間屋的門也給鎖上了。然后，催我們早點休息。約莫兩小時，她把門打開，見我們睡在一起才又把門鎖上。

第五個晚上也跟第四個晚上一樣過了?？墒堑诹?，我那位“相好”卻告了我一狀，她告訴姨母，說這兩個晚上我們雖睡在一起，我卻是和衣而臥。

姨母氣極，生起我的氣來，朝我大罵一通就走了。而我那位“相好”也是堅決要走，并且要馬上就走。于是，我給她買了車票和一些吃的，又給她200塊錢就送她上車了。

趁姨母不知道，我告訴了母親，也買上車票奔省城而來。

如今，我想起那位可憐的“相好”來，深覺值得同情而實在對不起她，可她在我心中卻僅僅只是一位值得我同情和對不起的過客。

我心中仍想著那位比我小一點兒的表妹，不知姨母是否已經把她嫁了出去。姨母糊涂，居然沒有想到我的心中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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