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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齊響堂山石窟刻經與《大正藏》用字比較研究

2022-03-18 07:21鄭振峰
綏化學院學報 2022年8期
關鍵詞:大正藏用字佛經

劉 征 鄭振峰

(1.河北經貿大學文化與傳播學院;2.河北師范大學文學院 河北石家莊 050000)

響堂山石窟開鑿于北齊(550-577)時期,建于當時的都城鄴城(今河北邯鄲),刻有佛經18篇,共計8萬余字,刻經圖版收于《響堂山石窟碑刻題記總錄(一)》[1](P49),書寫規整,字跡清晰。響堂山石刻佛經文字無論是形體還是用法都有較高的研究價值,對此進行研究有利于了解北朝后期的用字特點,并正確理解佛經深意。

一、用字差異分類探討

(一)刻經用借字,《大正藏》用本字。二者用字比較中,響堂山刻經使用借字的現象例證如下:

1.《佛說孛經抄》17-735-2(此處表示該句在《大正藏》中的卷-頁-欄,下同):“孛曰:‘如人殺親,可無罪乎?’四臣答言:‘夫蔭其枝者,不擿其葉,何況殺親,而當無罪?’”

《大正藏》中“擿”字刻經作“摘”。據《說文·手部》:“摘,拓果樹實也?!薄墩f文解字注》(以下簡稱“段注”)“摘”下注:“引申之凡他取亦曰摘?!倍墩f文·手部》“擿,搔也?!睆纳舷挛目磻獮椤罢 绷x,刻經有“擿”無“摘”,以“擿”字表示“摘取”義。

2.《維摩詰所說經》14-549-2:“爾時會中有菩薩,名普現色身,問維摩詰言:‘居士!父母妻子、親戚眷屬、吏民知識,悉為是誰?奴婢僮仆、象馬車乘,皆何所在?’”

《大正藏》中“戚”字刻經作“慼”。據《說文·戉部》:“戚,戉也,又親也?!薄对姟ご笱拧罚骸捌萜菪值??!薄秱鳌罚骸捌萜?,內相親也?!薄墩f文·心部》:“慼,憂也?!贝颂幙探浻眯稳菰~“慼”代替名詞“戚”,表示“親戚”義。

3.《勝鬘師子吼一乘大方便廣經》12-220-1:“世尊!此四住地力,一切上煩惱依種,比無明住地,算數譬喻所不能及?!?/p>

《大正藏》中“算”字刻經作“筭”。二字形符相同,均為“竹”部。據《說文·竹部》:“筭,長六寸,計歷數者?!薄墩f文·竹部》:“算,數也。讀若筭?!笨梢姸咭艚?。段注“算”下注:“筭為算之器,算為筭之用,二字音同而義別?!笨探浺浴肮g”指“算數”義。

其他《大正藏》為本字,而刻經使用借字的再如:《大正藏》“寂寞無言”,其中“寞”字刻經作“漠”;《大正藏》“孛去之后,四臣縱(行文必要時作繁體字)橫于外,以佞辯為政”,其中“縱”字刻經作“蹤”;《大正藏》“或內端正、或外端正,或受少報、或受多報”,其中“正”字刻經作“政”;《大正藏》“演說甚深微妙偈,游戲澡浴法清池?!逼渲小霸琛弊挚探涀鳌霸濉钡?。

(二)刻經用本字,《大正藏》用借字。二者用字比較中,響堂山刻經為本字,而《大正藏》為借字的現象例證如下:

1.《維摩詰所說經》14-542-1:“外道、梵志若聞此語,當作是念:‘何名為師?自疾不能救,而能救諸疾?’仁可密速去,勿使人聞?!?/p>

《大正藏》中“仁”字刻經作“人”。據上下文可知,“疾人”對應上句“自疾”,故此字與“自”相對,此處應為“別人”之意,當為“人”,《大正藏》改作借字“仁”。

2.《佛說彌勒下生成佛經》14-424-2:“翅頭末城,眾寶羅網,彌覆其上,寶鈴莊嚴,微風吹動,其聲和雅,如扣鐘罄?!?/p>

《大正藏》中“罄”字刻經作“磬”,宮本、元本同刻經。據《說文·石部》:“磬,樂石也?!薄稘h語大詞典》有“鐘磬”一詞,為“佛教法器”。而據《說文·缶部》:“罄,器中空也?!倍巫ⅰ绑馈毕伦ⅲ骸肮艜?、磬多互相假借?!睋颂幬囊猱敒椤绊唷?。

3.《佛說孛經抄》17-734-2:“孛如鸧鷹,臨眾鳥上,壓伏奸人,慈育民物,如天帝釋?!?/p>

《大正藏》中“奸”字刻經作“姦”。據《說文·女部》:“姦,私也?!倍墩f文·女部》:“奸,犯淫也?!敝泄乓簟皧Α弊譃橐娔?、刪韻、平聲,“奸”字為見母、寒韻、平聲,二字音近。段注“奸”下注:“此字謂犯姦淫之罪,非即姦字也,今人用奸為姦,失之?!睋囊獯颂帀悍牟⒉幌抻诜讣橐锏娜?,故當為“姦人”。

其他刻經用本字而《大正藏》為借字的再如:刻經“妻妾婇女”,其中“婇”字《大正藏》作“采”,《大正藏》??庇浿兴卧鞅就探?;刻經“入治正法,救護一切”,其中“正”字《大正藏》作“政”,《大正藏》??庇浿惺ケ?、元明本同刻經;刻經“陰德雖隱,后無不彰”,其中“彰”字《大正藏》作“障”,《大正藏》??庇浿袑m本、宋元明本同刻經。

(三)刻經用古字,《大正藏》用今字。二者用字比較中,響堂山刻經常見使用古字現象,例證如下:

1《.佛說孛經抄》17-730-2:“愛民如子,教之以道——不得讻、游獵畋漁、彈射鳥獸、殺盜淫欺、讒罵侫嫉、諍怒妖疑——皆化使善?!?/p>

《大正藏》中“畋漁”二字刻經作“田魚”?!洞笳亍沸?庇浿惺ケ?、圣乙本同刻經。據《字匯·田部》:“田,獵也?!薄疤铩北居写颢C義,后作“畋”?!棒~”字據《漢語大字典》:“魚:捕魚。后作漁?!薄棒~”、“漁”古今字?!疤铩?、“魚”都為名動分化關系,而產生新字,但刻經仍用古字表示。

2《.妙法蓮花經》9-56-3:“爾時持地菩薩即從座起,前白佛言:‘世尊!若有眾生聞是觀世音菩薩品自在之業、普門示現神通力者,當知是人功德不少?!?/p>

《大正藏》中“座”字刻經作“坐”。據《說文·土部》:“坐,止也?!薄队衿ね敛俊罚骸白?,床座也?!薄白庇小跋?,席位”義,后作“座”?!蹲謪R補·土部》:“坐,與床座之座通?!笨探洷硎尽白绷x都用“坐”字表示,共2處,考察全部刻經不見“座”字。

3《.維摩詰所說經》14-540-1:“迦葉白佛言:‘世尊!我不堪任詣彼問疾。所以者何?’憶念我昔,于貧里而行乞?!?/p>

《大正藏》中“乞”字刻經作“氣”?!墩f文·氣部》“:氣,云氣也?!薄抖巫ⅰ贰埃骸畾狻铻椤畾饧凫度恕畾狻?。又省作‘乞’?!痹诒硎尽捌蚯蟆绷x時,刻經全部用“氣”字。

其他刻經用古字的情況再如:《大正藏》:“未嫁懷妊”,其中“妊”字刻經作“任”,《大正藏》??庇浿惺ケ?、圣乙本同刻經;《大正藏》:“赒窮濟乏,求得無盡”,其中“赒”字刻經作“周”,《大正藏》??庇浿惺ケ?、宋元明本同刻經;《大正藏》:“胸表萬字師子臆”,其中“胸”字刻經作“匈”等。從這些例證可見刻經存在一定數量的使用古字現象。

(四)梵語音譯選字差異。二者用字中還涉及梵語音譯的選字差異,多是對佛名的翻譯,例證如下:

1《.維摩詰所說經》14-557-1:“其王千子,即賢劫中千佛是也——從迦羅鳩孫駄為始得佛,最后如來號曰樓至?!?/p>

《大正藏》中“孫駄”二字刻經作“村大”,《大正藏》??庇洠菏ケ咀鳌按宕蟆?。迦羅鳩村駄:梵語作Krakucchanda。中古音“孫”:魂韻、心母,“村”:魂韻、清母;“駄”歌韻、定母,“大”個韻、定母。讀音相近又略有不同,以上幾處即顯現出選字的差異。

2《.無量義經》9-385-1:“示為丈六紫金暉,方整照耀甚明徹,毫相月旋項日光,旋發紺青頂肉髻?!?/p>

《大正藏》中“毫”字刻經作“豪”?!斗饘W大辭典》[6(]P1895)毫相:“(術語)如來三十二相中之白毫相也?!倍种泄乓舳紴橄荒?、豪韻、平聲。

3.《佛說孛經抄》17-735-3:“孛復曰:‘古昔有王,名狗獵。池中生甜魚,甘而少骨,……’”

《大正藏》中“狗”字刻經作“拘”,“拘”字中古音為見母、虞韻、平聲,“狗”字為見母、厚韻、上聲,二字上古音都為見母、侯部。

對造成選字差異的原因,猜測如下:一是音譯選字不同,二是對梵音理解不同,三是語音演變。這些梵音選字差異是研究中古語音真實可靠的寶貴語料。

二、用字比較的研究價值

(一)有助于發掘早期刻經用字特點。響堂山刻經用字情況反映了早期刻經的用字面貌。響堂山刻經使用借字的現象共計39處,其中使用古字有17處,占總借字現象近半數,這種可以說是“有意懷舊仿古而用借字的現象”[3](P206)反映了響堂山刻經的用字特點。其中“或”“炎”“匈”“坐”等借字,復現頻率高,為常用借字,這些借用在字典古書中多有提及,如:段注“惑”下注:“疑則當治之,古多假或為惑?!庇帧靶佟毕伦ⅲ骸敖褡中匦卸購U矣?!?/p>

此外刻經使用的借字主要可見以下情況:1.形體混淆。如,“障礙”:“障”字刻經作“鄣”,據《說文·邑部》:“鄣,紀邑也?!睋墩f文·阜部》:“障,隔也?!睆奈囊饪催@些地方都為“障”字義,隸楷書中“邑”“阜”構字時形體相近,書寫時混淆不清,刻經共2見;再如“世間”,“間”字刻經作“閒”,二者形近。2.書寫簡易,在音同、音近下選擇書寫簡單的字。如,“毗邪離”,“離”字刻經作“利”。3.以常用字代替非常用字。如,《大正藏》“琉璃”,“璃”字刻經作“離”。

(二)有助于校正刻版《大正藏》?!洞笳亍方枳止灿?1處,與刻經借字數量相當,但情況截然不同,《大正藏》借用中以聲符相同形符各異的字之間借用最多,共有19處,占總借用現象的2/3,反映出了文本傳抄中的主要用字變化??疾爝@種傳抄變化可知:《大正藏》的用字問題如果不加以校正會有損對文意的理解。如,刻經“天之所疾,禍無久遲,陰德雖隱,后無不彰”,其中“彰”字《大正藏》作“障”,從文意看應是“彰顯”義,而非“障礙”義;再如刻經“雷震響”,其中“響”字《大正藏》作“嚮”,“響”指聲音,“嚮”指方向,據文意應為“響”;刻經“寶蘭(蘭)遍圍繞”,其中“蘭”字《大正藏》作“欄(欄)”,蘭為香草、欄為欄桿,據文意應為“蘭”;刻經“樂開愚矇,成人之智”,其中“矇”字《大正藏》作“朦”,“朦”特指月朦朧,此處當為“矇”?!皳芨闹?,則文益晦,義益舛”[4](P1432),借助真實可靠的早期石刻佛經可以校對出《大正藏》的用字問題,從而正確疏通佛經文意,利于人們閱讀和理解。

(三)反映刻經與《大正藏》各版本的傳承關系?!洞笳亍肥且浴陡啕惒亍窞榈妆镜膫魇罎h譯佛經,其中響堂山18篇刻經涉及的《大正藏》參校本主要為宋本、元本、明本(??庇浿泻献椤叭尽保?,其它還有圣本、圣乙本、宮本,各本分別為:《高麗藏》是根據我國北宋初年的《開寶藏》刊刻,宋本即南宋《資福藏》本,元本即《普寧藏》本,明本即《永樂北藏》本,圣本、圣乙本即日本正倉院圣語藏本(天平寫經),抄寫時間大約相當于我國隋唐時期,宮本即宮內省圖書竂本(舊宋本)?!洞笳亍吠ㄐ斜镜挠米指膿Q反映出文本在傳抄過程中發生的變化甚至錯誤,但部分通行本借字在其他《大正藏》版本中并不作借字,與刻經吻合。這些不同《大正藏》版本與刻經互相印證之處,是判定譯經原貌的二重證據。

結語

本文考察了響堂山刻經與《大正藏》對讀中的用字情況,得到以下認識:響堂山刻經大量使用古字,能夠反映早期石刻經的用字面貌及時代用字特點;而《大正藏》在傳抄中的用字改變,有的是文字職能在演變中模糊不清,有的卻是誤字,是文意理解的障礙。從刻經使用借字與《大正藏》其他版本的吻合關系來看,可以斷定較早版本的《大正藏》與響堂山刻經關系密切。石本的優越性,決定了它具有任何其他版本無法替代的作用。[5](P573)借助刻經、各版本的《大正藏》以及上下文意,幾者相互印證,可以幫助校對、梳理佛經文本,復原佛經面貌,揭示佛經本意。響堂山刻經在文字學、文獻學,乃至版本學、佛學等相關學科中都有較高的研究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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