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與小城

李奧昕

都市有都市的美，小城有小城的味。就好像一個是衣著華麗、顧盼生姿的楊貴妃，一個則是粗縷布衣、浣紗溪邊的西施;一個充溢著誘惑的成熟嫵媚，一個糅合著恬靜的清新素凈，都是那么讓人心生愛慕，心向往之！

小時候，都市很遠，是一個“車子很多，樓很高”的地方，那里有琳瑯滿目的商品，有流光溢彩的噴泉，有摩天輪，有動物園，有小朋友們心心念念的游樂園……夜晚，華燈初上，有得意者流連于霓虹閃爍處，也有失意人默默地游離在街頭;有天橋口老奶奶在賣著羊角蘭，那香甜的味道回想起來仿佛是大自然饋贈給人類的一份厚禮;有留著長發的流浪歌者，動情地自我陶醉在某個地鐵站的轉角，哼唱著一把吉他走天涯的故事。城市—這一人類偉大的發明，承載著無數個夢想抱負，容納著一切生活軌跡，也極大的包容著高低貴賤。當然，所謂的貴賤也只是所從事的社會工種不一樣，而被刻意區分出來的一種說辭。

在都市，每一條街、每一棟樓的背后，都藏匿著一片天地。而隨著都市的發展，它們早已有了各自的模樣、各自的性格和命運。對于海明威來說，都市就是他的眼里一場流動的盛宴;而對于老舍來說，都市是永遠無法割舍的北平的天空;上海則賦予了張愛玲最華麗的傷感。六朝古都南京，存在于苦難，承載著苦難。北京、西安、洛陽，以歷史的厚重感，見證著一個個朝代的盛衰興亡，充滿著聚散離合，各種悲歡;深圳、珠海、大連，也以朝氣蓬勃的姿態，彰顯著新時代的新氣象。都市的意義不在于建筑的堆砌，而在于與人之間的化學反應。都市，像一個心胸寬廣的母親，用她的愛，將來自天南地北的人擁入懷中。于是，一群人和一座城之間，相互包容，相互給予，相互創造，相互成就。在都市的邊界被無限拓展的今天，也留下了一個個用青春制造夢想，用汗水換取成功的故事。盡管，大部分人是為了生活，聚集在這里，也將為了更好的生活，繼續聚集下去。

而小城，姑且就當是一個小縣城吧。那是一個沒有雨霧的日子，你舉目望去，再環顧四周，居然能清晰地看見層層山巒的地方，不規整的房屋就伏在這峰巒圍繞的平原上，而必然也會有一條不大不小的江河穿城而過，將老城和新城分開，滋潤著、養育著周遭賴以生存的生命。那是一個春色正好的時日，你騎著一輛自行車，可以扎扎實實繞上一圈的地方;那是一個豪情壯志的少年拼命想要逃離的地方;那也是一個白發蒼蒼的老人想回可能已經回不去的地方。

就是這樣的一個小城，它不會有《桃花源記》中芳草鮮美、落英繽紛的景象，也不似沈從文筆下《邊城》那樣遠離世俗的塵囂，卻多了幾分“人間煙火氣”。而這傍晚緩緩升騰的、彌散開來的市井煙火氣，恰恰是最撫凡人心的。驕陽下，偶有幾個稀稀拉拉的行人走過街道，樹上不時傳來幾聲聒噪的蟬鳴聲……這寂寥的一切，逐漸被天邊淡黃的斜陽所籠罩。隨著輕輕搖曳的江水，數盞明明滅滅的燈火，陣陣從江面飄來的涼風，小城醒了！

夜色中醒了的小城，有三五好友相聚在河岸旁的小店，飲冰揮扇，醉飲兩三瓶紅紅的酒，笑談一個玲瓏的夜晚;有一群群舞者伴隨著一曲婉轉的《江南夢》翩然起舞，引得四周路過的看客駐足停留，那一刻，使你心中的郁結消逝;有孩童們嬉戲追打的歡愉聲，有撩動心弦的歌聲從江的那一邊傳來……

突然想起法國詩人雨果說過的一句話：“有了物質，那是生存;有了精神，那才是生活?！彼?，親人們、朋友們，無論你是在紅塵繁華的摩登都市里奮斗，還是在江湖笑傲的云煙小城中游蕩，只要你所生活的地方，所擁有的家，不僅僅是擺放你夜眠八尺的一張床，讓你身體休憩的地方，更是你疲倦憊懶時，心靈得以?？康母蹫?只要你想起家這個詞時，能真正從心底感覺到它的溫度、它的溫暖，獲得一份倦鳥歸林、魚翔淺底的踏實，一份安身又安心的滿足;只要有一天，當你追憶似水年華時，可以瀟灑地、坦然地、堅定地和那個站在絢爛的驕陽下，曾經青春的自己微笑著告別，“嗯，這就是我想生活的地方，也是我正在生活的地方”，才可謂沒有辜負這短暫的一生，這不可復制的一生！

地域之家，安放我們的身體;精神之家，安放我們的靈魂。愿你我都能在某一個知名的都市，抑或無名的小城生活得各得其所;也愿你我都能夠用最質樸的靈魂，守住心底的城池。